自從姜家集事變後,司馬衝對趙休花就另眼相看了,當時便以門主之位相讓,可趙休花看不上這個門主,也不想留在這兒。司馬衝後來又讓趙休花擔任堂主,趙休花也是一口回絕:門主都不願意做,還做什麼堂主?
不過,趙休花雖然沒有答應擔任要職,可是她把五行門的功法重新加以編排、調整,司馬衝自己先練一遍,果然比以前的功法威力大了許多,如果在配以內功功法,五行劍、五行掌的威力就會大好幾倍。司馬衝由衷地感謝趙休花,趙休花不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五行門的最大功臣。如果這樣苦練十年八載,五行門定能屹立於江湖,甚至可以和江湖大派平起平坐,父親和自己的心願也就完成了。這是他們父子一生的理想啊!
而趙休花在五行門的地位提高後,並沒有居功自傲,門主讓她搬出營房,爲她單獨安排住處,她也沒有去,仍然和原來的姐妹們吃住在一起,更加用心地教授她們功夫,這一切舉動使她贏得了更廣泛的讚譽。
又過了幾個月,煙花三月就到了。其實趙休花心裡數次想跟司馬衝說,自己要離開五行門回家,可是話到嘴邊就又咽了回去。人嘛,真是奇怪,之前想方設法地偷着逃跑,可是現在卻像有一根無形的絲線把自己和五行門拴在一起,產生了一種難以割捨的情結,更別說山上還有一位指點自己武藝的老神仙了。
自從上次見面後,老神仙說他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來,寒冬臘月,哪有什麼藥材可採?趙休花雖然想讓老神仙天天來,可是難以開口。雖然老神仙沒有來,可是趙休花仍然在軍營的一個角落裡暗暗地練習着。原先她練習功夫,就是爲了給若虛解毒,後來練功是爲了儘早離開五行門,現在她知道自己能在五行門有蓋過門主的地位,就是因爲自己的功夫高啊!所以她一天都不敢懈怠。此時她可以公開練功了,可她還是在夜裡暗暗練功,一方面是自己已經習慣了,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因爲這牽涉到老神仙。
彎彎的下弦月傾瀉着它的餘輝,遠處的山峰被月光烘托着格外黑,陰森森地有些怕人,但趙休花早已經習以爲常了。山花爛漫,山野到處飄蕩着濃濃的花香味,提示着人們:這一年的春天也來了。春風帶着一股山間的涼意微微吹來,趙休花呼吸一下滿是清香的空氣,頓覺精神爲之一爽,手中的劍也舞得更好。
忽然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傳來,趙休花舉目一看,有個人站在山坡上,趙休花一陣欣喜,憑身形,她知道,這個人就是老神仙。趙休花輕快地跑到濡鬚子的身邊,濡鬚子見趙休花一到,微微一笑,也不說話,邁開步子,施展輕功,帶頭朝山頂奔去,趙休花緊跟其後,她想搶到老神仙的前面,可是每次超越都沒有成功。到了山頂,濡鬚子回過頭來,說道:“小姑娘,你又有進步了!貧道極盡全力,要不然就落在後面了!”
趙休花嗔怒道:“老神仙一點都不讓我!”濡鬚子爲趙休花的直率哈哈大笑,他喜歡趙休花的這種直來直去的性格。趙休花說道:“老神仙,您又來採藥啦!”
濡鬚子一笑,說道:“小姑娘,還沒到採藥的季節。貧道到這來,是想看看你練功。貧道這個人就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既然指點你,就要堅持到底,不會放棄。當然囉,跟你這麼個天真爛漫小姑娘在一起,貧道也像回到了童年時光。”
趙休花說道:“那這幾個月,老神仙爲什麼沒來了?”濡鬚子坐在一塊大石上,笑道:“這幾個月,大雪封山,天氣寒冷,貧道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摔倒了,你可要負責啊!再說了,貧道就一點俗事都沒有?”趙休花連連點頭,說道:“對,對!老神仙說得是!”
濡鬚子沉吟了一下,說道:“你現在練功已經不需要再指導了。貧道剛纔看了一會兒你練功的情況,你要想繼續進步,就要靠自己的鑽研了。”趙休花說道:“我還想老神仙指點!”
濡鬚子搖搖頭,說道:“你練的是雪域派的功法,貧道也就瞭解這麼多,沒辦法再指點你啦!”他停了一下,又說道:“學問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只有靠自己琢磨了。你想想看,孔子的老師又是誰啊?”
趙休花點點頭,說道:“老神仙就是我的精神支柱。一天不問問您,我練起來就不踏實。”濡鬚子說道:“所以,爲了你的進步,貧道也不能再來了。今天是最後一次。”
趙休花顯出念念不捨的樣子,說道:“我能不能叫您一聲師父?”濡鬚子一笑,說道:“你學的是雪域派的功法,貧道算不上你的師父。”他站了起來,搖搖頭說道:“叫什麼師父?貧道還是喜歡平等稱呼。”他慈祥地看着趙休花,說道:“你只要不對外人說起貧道,就算報答貧道啦!貧道不想外人打擾!——如果我們以後還能見面的話,還是以你我相稱!”
他走到一棵樹前,從樹上取下一把劍,說道:“這把劍就送給你吧!”趙休花接過劍,拔出來一看,這把劍比尋常的劍稍重,顏色稍暗,月光一照,發出冰冷的光,可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濡鬚子說道:“這是雪域派段天涯送給貧道的。這麼多年了,貧道一直沒用。當然貧道遠離江湖,哪裡用的着?”
這還是雪域派的劍!趙休花仔細看着劍問道:“老神仙,這把劍有什麼特別之處嗎?”濡鬚子說道:“這把劍非銅,非鐵,非鋼,而是用一種極其堅硬的玉石做成的。這是怎麼做成的,貧道研究了很長時間也不得而知。這劍十分堅硬、鋒利,說它削鐵如泥並不過分。你可以試試!”
趙休花揮揮劍,比劃一下,說道:“不用試了!老神仙的東西,自然是好東西,不會錯的。”她把劍還鞘,問道:“老神仙,這把寶劍可有名字?”濡鬚子凝神一思,說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趙休花一愣:老神仙還是第一次問自己的名字,自己在五行門叫桓若花,可現在不能說假話了,就說道:“老神仙,我叫休花。”
濡鬚子搖搖頭,說道:“羞花!倒是名副其實,不過也有幾分俗氣。”趙休花一笑,說道:“你錯了!我這個‘休’是從人從木的‘休’,不是羞花閉月的‘羞’。”濡鬚子點點頭,說道:“好霸氣!你這丫頭平時一定很囂張吧!”趙休花一歪頭,說道:“就是!我就是要休花。”
濡鬚子收斂了笑容,說道:“小姑娘,爲人處世還是要低調,不要出人頭地。”趙休花也神情凝重地點點頭,說道:“我聽老神仙的!”她又一想:老神仙一直居住在深山,與世無爭,自然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當然這也是老神仙在關心自己,他怕自己學好武功後,爭強好勝,惹來禍事,那樣會害了自己!老神仙的敲打還真是及時,在姜家集露臉之後,自己在五行門的地位陡然上升,面對着衆多豔羨的目光,自己確實是有些飄飄然了。
濡鬚子讚許地點點頭,說道:“那就叫休花劍吧!劍可以霸氣,人卻不能霸道!”他要來寶劍,運用指甲在劍鞘上刻上這三個隸書字,然後還給趙休花。趙休花端詳着這三個字,欣喜地說道:“老神仙還會寫這麼漂亮的字?謝謝老神仙了!”
濡鬚子微微搖頭,說道:“貧道喜歡寫字,卻沒有這方面的天分。”他指着趙休花,“你這小姑娘,就知道奉承貧道!”趙休花說道:“我說的是實話!”
忽然濡鬚子朝下看去,趙休花也轉過身來,只見山下的營寨中,有很多火把在閃爍,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濡鬚子沉吟了一下,說道:“這幾天,貧道在這附近看到一些不明身份之人,他們不是山民,也不像迷路之人,沒準是衝你們五行門的。你們可要當心啊!”
趙休花一驚,問道:“什麼?有不明身份之人?”濡鬚子微微一搖頭說道:“也有可能是貧道猜錯了。”趙休花說道:“我會稟告門主的。”
“還是貧道逍遙自在!”濡鬚子收回目光,環顧一下四周,說道:“小姑娘,已經有大半年了。貧道也該走了!”趙休花上前一步,問道:“老神仙還有什麼吩咐?”
濡鬚子想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道:“山外青山,人外有人!照你現在的功力。對付一般的人,是綽綽有餘,可要是遇到青龍白虎洞庭湖的人,你還是處在下風。所以你不能自以爲是,還要不斷努力,勤奮練習。王之渙說得好,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說完,濡鬚子朝趙休花點點頭,身影一晃,已在數丈之外,他又朝趙休花揮揮手,就進入月光的暗處,倏地消失在蒼松、怪石之中。趙休花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去,呆呆地望着黑魆魆的山坳。此時天上的月亮已經漸漸下沉,趙休花的心似乎也在緩緩下沉……
趙休花回到山下的營寨,就發現有些不對勁。這時的她已不需要躲藏了,徑直走向軍營的大門,正巧遇到了蕭悅心從裡面出來。趙休花問道:“師父,出了什麼事?”
蕭悅心說道:“我正在找你。你去了哪兒?”趙休花一時沒有想好回話,就沉吟了一下。蕭悅心急急地說:“冷思南跑了!——你跟我來!”
在路上,蕭悅心簡單地把情況介紹了一下:剛纔有兩個人潛進軍營,點住幾個看守的穴位,然後救走了冷思南。
趙休花跟着蕭悅心來到五行門的議事廳,裡面除了門主司馬衝之外,還有五行門的長老房微、杜劍、繆筆、莘花。這時後面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趙休花回頭一看,張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她一見趙休花,鬆了一口氣。
蕭悅心問道:“若花,你去了哪裡?”趙休花見衆人都望着自己,只好說道:“屬下還是說實話吧!事到如今,屬下也沒有什麼隱瞞的了。屬下每天都到山上練功,有位世外高人指導屬下。屬下的功夫就是他教的,就是我們練的五行劍、五行掌都是屬下在他的指導下重新編排的。”
司馬衝說道:“我可否見見這位世外高人?”趙休花搖搖頭,說道:“這位高人不願見人,他囑咐屬下不要告訴任何人。”她看着蕭悅心,“可是師父問起,屬下也就不能再遮掩了。”
司馬衝問道:“你到五行門的時候,不會這麼高的功夫?”趙休花答道:“是的,屬下要是有這麼高的功夫,也就不會進五行門了。”她不好再提“抓”字。司馬衝說道:“我一直有這樣的疑問,現在終於清楚了。”
蕭悅心進一步地問道:“這麼說,那天晚上,你是在練功後回營時偶然聽到門主和我談話的?”趙休花點點頭。司馬衝說道:“如果你當時說出來,我也不會錯怪你了!”
趙休花說道:“屬下怕門主責罰,又怕那個高人責怪,所以不敢說出實情。”蕭悅心擺擺手說道:“這事就不說了!還是談正事吧!”
趙休花忽然想起濡鬚子的話,就說道:“對了,門主!那個世外高人還說,他發現了山中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會不會就是他們救走了冷思南?”
司馬衝一驚:“哦!我們也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人。若花,那位世外高人還說了什麼?”趙休花搖搖頭,說道:“他可能只是偶爾看到,他一向不問江湖之事。”
蕭悅心焦慮地說:“看來,冷思南的同夥來了!救走冷思南也許是第一步,沒準他們還有下一步。”房微說道:“門主,人家已經打到我們家門口了。我們再無退路,跟他們拼了!”杜劍等人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司馬衝在屋內急速地走着,雙眉緊鎖,大家知道他在思考問題,思想鬥爭很激烈。
他忽然停下腳步,問道:“若花,你有何主意?”趙休花說道:“依屬下的意見,三十六計走爲上!”說到這話,她在心中暗暗一笑:這可是若虛的招數!她看了一下衆人,接着說:“我們五行門一向不與外界交往,不存在仇人。他們找到這裡,是想搶奪藏寶圖。所以他們的目標是門主。”藏寶圖這個秘密,長老們都知道,所以趙休花也沒有必要諱言。
蕭悅心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這裡易守難攻,他們大隊人馬很難攻進來。可是武功高的可以從山崖上下來,我們很難保證門主的安全。”她想了想,又說道:“可我們去哪裡呢?一旦離開了大山,我們就是虎落平陽。”她馬上又補充一句,“況且我們還不是虎。”
張花說道:“門主,師父!實在沒地方去,就去我們那兒吧!我們家住在洞庭湖畔,百姓安居樂業,民風淳樸。”趙休花想了一下,說道:“去我們家也可以。反正不能呆在這兒!”
杜劍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們只要守住山口就行了,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桓姑娘功夫這麼高,還不能保證門主的安全?”趙休花爲難地一笑,說道:“杜堂主,屬下的功夫遠不能獨當一面,否則屬下也不會建議門主離開的。真的,屬下不是謙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