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下了樓,若虛看到管家趙明站在門口。趙明很客氣地說明了來意,若虛的心中又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趙老爺又爲什麼要找我呢?可趙老英雄名震江湖,他總不至於和趙休花一樣刁難自己吧!若虛忐忑不安地跟着趙明走到隔壁的院落,穿堂過室,這才進了趙風疾的客廳。若虛想:這要是沒有人帶路,自己還真找不到回去的路。
若虛一看,這個客廳的擺設偏重於古樸、凝重,而且面積不大。此時,趙風疾很隨便地坐在太師椅上,若虛不敢多看,緊走幾步,拱手施禮:“見過趙老英雄!”趙風疾盯着若虛看一下,說道:“你就是桓公子?”若虛說道:“在下桓若虛!”若虛不喜歡稱什麼“在下”,但這種場合他不得不說。
趙風疾一點頭,說道:“桓公子請坐!”若虛說道:“不敢!趙老英雄有事請吩咐!”趙風疾說道:“桓公子,不要拘禮,請!”他做了一個手勢,若虛見盛情難卻,只好坐下。丫環送上茶,若虛感到自己被當成客人了。
等丫環退下之後,趙風疾似乎很隨便地說道:“桓公子是湖南鳳凰人,離我們這裡距離不近啊!”若虛說道:“在下有事路遇寶地,聽得趙家谷的大名,慕名而來。在下鄉野孩童,只是想來見見世面。”
忽然一隻手伸到若虛的肩頭,若虛就是一驚,一回頭,一個老者站在自己的身邊,心想:這個人怎麼一點聲響都沒有?若虛想要站起來,卻發現一股熱流傳到體內,他明白了:這是對方在試探自己的內力,師父已經試過一次了!
若虛不想讓他知道,但爲時已晚,老者把手移開,說道:“小夥子,要多穿些衣服!”說完就走了下去。若虛莫名其妙,趙風疾笑着說道:“桓公子,他是趙家谷的老僕,喜歡多管閒事,你別見怪!”若虛只好說道:“這等小事,趙老英雄不必掛齒!”
趙風疾站了起來,說道:“桓公子知書達理,爲人謙和,風華正茂。不知是否有意在我趙家谷一展才華?”若虛也站了起來,說道:“趙老英雄想收在下爲徒?”
趙風疾沉吟了一下,說道:“也可以這麼說!”若虛拱手說道:“承蒙趙老英雄提攜,在下榮幸之至!不過在下有一個姐姐,想知會她一聲,再來趙家谷,可否?”趙風疾略一點頭,說道:“也好!趙家谷隨時歡迎桓公子。”
若虛再次拱手說道:“趙老英雄如果沒有事了,在下告辭!”趙風疾做個手勢,說道:“好!我就不送了!”若虛對趙風疾的待客之道十分滿意,因而對周圍的一切就失去了戒備之心。等走到門口時,忽然他的腦後遭到一擊,頭一暈,倒在地上。
秦桂生在暗中閃身出來,對秦雨一揮手。秦雨把若虛背了下去。趙風疾急忙走了過來,問道:“大哥,你決定了?”秦桂生深沉地點點頭,說道:“他有三十多年的白虎內功,有這樣好的條件,我不能再放棄了。”
趙風疾問道:“你不怕他是白虎派派來臥底的?”秦桂生說道:“我在烏龍山見過他們,他說有一個姐姐。他們應該是薛如鬆的徒弟,與白虎派沒有任何瓜葛。而薛如鬆此人絕不會把內功傳給弟子的。所以,他不是任何人的臥底。”
趙風疾又說道:“他已經答應了,爲何還要採取這種野蠻的方式?”秦桂生走了幾步,說道:“我們已經招了一些有前途的弟子,可至今依然平庸,究其原因就是他們沒有壓力,難有作爲!所以,我想換一種方式。如果仍是平庸之輩,那就只好不要了!”
“可是,”趙風疾搖搖頭說道,“如果他能練好功夫,出來後,會怨恨你的,不會爲你所用。畢竟你是強迫人家的。”秦桂生說道:“我對他並無惡意,此人是通情達理之人,只要我解釋清楚,他能原諒我的。再不行,我就負荊請罪,自刎在他面前。”
趙風疾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有必要!這年輕人還是可以說通的,就是——”
秦桂生問道:“二弟,還有什麼擔心?”趙風疾說道:“大哥的這個方式恐怕不行。無人傳授?讓他自學?我看懸!”秦桂生默默地點點頭,半晌才說道:“賭一把吧!我老了,真的沒時間耗了!不振興玄武門,我死不瞑目啊!”趙風疾也嘆了一口氣。
再說若虛醒來時,天色已亮,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裡,活動一下身體,身體沒有什麼異樣,可是自己的雙手被鐐銬鎖住。他循着亮光走去,前面竟有一個大平臺,平臺的一側竟長着一大片的紫竹林,可下面是懸崖峭壁,探頭下去,一棵雜樹也沒有,就算有高深的武功也不可能下去;再往上看,陡崖絕壁上接雲霄,似乎沒有山頂,爬上去?想都別想!
若虛氣惱急了,對着石頭使勁砸着鐐銬,但無濟於事。若虛又走回洞裡,心想:後面肯定有門,否則自己如何能在山洞裡?藉着前面的光線,若虛發現有一扇大石門,門上有一個石眼,這個石眼不小,但人決計出不去。他走到石門前,用勁砸着門,大聲叫喊着,但沒有任何反應。
若虛奇怪了:是誰砸了自己一下?又是誰把自己關在這裡?是趙風疾?這是趙家谷,不是他,至少也是他指使的,否則在趙家谷客廳門口,誰敢對自己下手?可是趙風疾爲什麼要這樣呢?若虛百思不得其解,無力坐在地上。
這裡光線暗淡,眼睛適應後,若虛發現旁邊有幾塊厚木板,還有幾牀被子。若虛明白了:這兒是關押犯人的囚牢。若虛又記起,有一個老頭試了一下自己內功,他應該知道了自己有白虎內功,趙風疾說他是趙家谷的僕人,應該不會是!這麼說,趙風疾誤以爲自己是白虎派來趙家谷臥底的?難道與這有關?
忽然,上頭一響,有一個盤子出現在石眼中,若虛站了起來,把盤子端下來,對着石眼大喊,又用鐵鏈砸,但裡面黑咕隆咚,沒有任何反應。若虛把盤子端起,狠命地砸在石門上。鬧了一會,若虛覺得累了就又坐在地上。
就這樣耗了一個上午,中午吃飯的時候,若虛又把盤子狠狠地砸在石眼上。到了晚上,若虛沒有再砸盤子了,他知道這樣做沒有任何用處。他靠着洞壁,望着外面滿天的星星,彎彎的月牙,不禁潸然淚下。不!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裡,爹爹不知在哪裡,妹妹沒有找到,師姐還在神龍教等我!我要出去,我要報仇,找趙風疾,對!還有那個不講理的趙小姐,沒準這事就是她使得壞!若虛擦乾淚水,把盤子裡的食物全吃了。
七八天很快就過去了。你別說,這兒伙食還是挺好的,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這是在烏龍山所無法比的。若虛不知所措:這種伙食不是給囚犯的,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養肥了再來結果自己?
十來天一過,若虛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不再大喊大叫了,但始終無法琢磨主人的用意,後來乾脆就不想了。他無聊地躺在木板上,呆呆地望着對面的牆壁,許久,他發現牆壁有些異常,似乎動過。他好奇地坐了起去,心想:沒準,這兒就是一條出去的通道。
若虛一躍而起,走到近前,用手指敲敲,似乎裡面有空洞。他環視一下週圍,想找找有無機關。在神龍教時,皇甫震嶽教主講過一些設計機關的原理。一連幾天,若虛的注意力都在尋找機關上,可是若虛失望了:沒有機關!也許這裡根本就沒有其他出路。
他懊惱地一腳踹在對面的牆壁上,卻發現這牆壁微微能動。若虛一喜,雙手用力一推,牆壁後移了一截,露出一個洞口,裡面似乎還有光線。若虛又一喜,連忙走了進去,可是馬上他的心又一沉:這光線是對面的牆壁反射進來了,這裡也是個洞穴,沒有任何出口!
若虛還不死心,在不大的洞中尋找起來。可是忙活一陣後,若虛又失望了,倚靠着牆壁,呆呆地出神。無意中,他發現洞壁都是光滑的石板,似乎是人爲打磨的,而且上面竟刻有字,密密麻麻的,還不少。若虛湊近洞壁,仔細看着,這些字似乎是記載着某種武功。
若虛忽然一陣欣喜:自己不一直希望學得上乘武功嗎?現在它就在眼前了。他藉着外面的光線,看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才確認,洞壁上的字跡就是武功套路。可是欣喜轉瞬即逝:自己被關在這兒,縱有一身功夫,也難以施展啊!可是又一想:學得好功夫,也許可以打開身後的那扇石門,離開這裡,再說呆在這裡,不練功夫,不也無聊至極嗎?
若虛又仔細觀看這些文字。這些文字記着奪命連環掌、日月乾坤刀、五音魔簫、健脈功、縮骨功的套路。他馬上想起了關登科的話:難道玄武門那個叫秦桂生的副掌門隱藏在趙家谷?這些武功是秦桂生刻上去的?還有,師父讓歐陽桑偷的健脈功也在這裡,難道當時是秦桂生把那本《衡山醫錄》偷走了?若虛驚詫不已,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
好奇心一過,若虛又猶豫了:沒有人家的同意,就練人家鎮門之寶的武功,這與偷又有什麼兩樣?可又一想:他們把我打暈,把我關在這兒,跟我商量了嗎?爹爹說過,遇事不能太死板,要靈活機動,因爲這個世界就是變的世界,什麼事情都循規蹈矩,難以成就大事。
這麼一想,若虛就打定了主意,他首先想到縮骨功,這種功夫可以將手腳、身體縮小,這樣不就可以除去鐐銬的嗎?對!先練這種功夫。但是從動的環境一下過渡到靜的環境,全身心地投入到練功的境界中,又談何容易?若虛用了半個月才適應了這種生活。好在縮骨功功法不多,若虛又有白虎內功的根底,掌握較快,只練了二十來天,若虛就可以把手從鐐銬中抽出了,不由得一陣高興。成功的喜悅,使得他更加用心地練習其他功法。
奪命連環掌是玄武門的基本功法,相對而言要簡單一些,就先練它。若虛馬不停蹄地開始練習了。這套掌法分左、中、右三路,每路九招,共計二十七招。奪命連環掌講究快、很、準,在短時間內擊敗對手,所以招數不多。
幾天後,他又想到健脈功,這種功夫練成以後,每練一天,就等於增加一個月的功力,自己何不先試試?關登科說,歐陽梓的師父是練此功走火入魔而死的。哎呀,別管許多了,不練好功夫,呆在這裡不也是死路一條?所以,他上午練奪命連環掌,下午就琢磨健脈功了。
一個月後,奪命連環掌已經學會,若虛知道,自己只是會其形,要想登堂入室,必須勤學苦練,方能融會貫通,達到武藝的最高境界。而在這一個月中,若虛已經掌握了健脈功功法,身體也沒有異樣。若虛也不敢胡來,不敢強行練功,更不敢貪多。他告誡自己:身體一有異常之處,就馬上停止練功。接着他把目標又放在日月乾坤刀上。若虛早就發現在一個角落裡掛着兩把刀,現在要練刀了,這兩把刀正好派上用場。
日月乾坤刀分爲日刀、月刀兩部分,必須配合使用,方可威力大增。這是玄武門掌門人練的功夫,其他弟子是不可以練的,當然一般弟子根本學不會,連現任掌門人楊子江使出招數也是平淡無奇,所以楊子江干脆不用刀,卻使一條混鐵棍。日刀、月刀各有三十二式,日刀的每一式都可以與月刀三十二式組合使用,所以日月乾坤刀重於變化,這對使刀者提出了很高了要求。
當然,還需要有青龍內功或白虎內功作爲基礎,楊子江等人練不好功夫,與他們自身的內功修養有直接聯繫。因爲當初了因、了緣大師在設計這些功法時,就考慮到這些問題,要求各門各派相互合作,共建一個太平的江湖。楊子江等人哪裡知道這些?就是知道了,他也無法學得青龍白虎內功。
至於五音魔簫,若虛不懂樂理沒法看懂,開始時,他也沒當一回事,後來一想,不如背出來,也許以後用得着。所以,他又在早上安排一段時間背五音魔簫的功法。
若虛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他把時間安排得井井有條。時間一長,他感到自己在練功時,體內真氣激盪,看來健脈功還真有效果,自己的內力似乎增強了很多,總感到渾身是勁。有時候,他感到自己已經可以運用內力砸碎石門,衝出這個石窟了,可卻不忍心這麼做,因爲學無止境,他還想進一步深造,不學得高深的武功,還談什麼報仇雪恨?現在他不再擔心自己出去的問題了,那扇石門似乎管不住自己了。
有時候,他躺在木板上,也在想:趙家谷的人至今不聞不問,他們就是想把自己終身囚禁在這裡?可是又爲什麼好吃好喝地款待自己?這應該與趙休花沒有關係,她就喜歡捉弄人,這不是她的風格;難道是那個年老的僕人?哦,他沒準就是那個秦桂生!可是秦桂生囚禁自己又想幹什麼呢?這個問題,若虛始終沒有想透。
可是時間卻一天天地過去。來的時間是早春二月。若虛從外邊的草木變化和鳥兒的啼鳴來判斷,現在已經是暮春時節了。自己已在這裡住了十四個月了。
若虛並不清楚,他的身體裡已有六十多年的白虎內功了。可是最近,他感到有些不對頭,自己身體幾處大穴隱隱作痛,難道是走火入魔了?若虛只得停了下來。他還不知道,健脈功要以青龍或白虎內功爲基礎,練到一定程度,須用另一種內功來導引,否則,就會走火入魔。在當今江湖,衆多門派都把自己的武學當成鎮門之寶,誰會拿出來與人共享?這種情況與了因、了緣大師當初的設計是背道而馳的,難怪無人練成!
那麼若虛現在不是很危險嗎?不錯!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讓他暫時擺脫了這種危險,走出了這讓他失去自由的紫竹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