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區,沒有人去爲他命名,也沒有人刻意的去區分;但是他就是存在,人們也很自然的稱呼那個區域爲貧民區;住在貧民區裡的人都是自願的,甚至是理所當然的住在這兒;
初冬時節的山城裡,冬霧開始瀰漫;而山城的冬季與他所擁着火爐之稱的炎熱氣候完全相反;因爲霧,冬季裡是見不到陽光的,同時也因爲霧,冬季是溼冷的;
聽一些北方在山城工作的外地人說,山城的氣候是沒有北方冷,可感覺比他們哪兒冷多了;
潮溼,陰冷;穿再多的衣服似乎也無法阻擋這般的陰冷,所以山城的冬季是難熬的;
對於流浪於城市裡的乞兒來說,冬季是他們最怕的季節,因爲冷;
乞兒,都是些流落於城市裡以乞討爲生的孩子,他們無法去擁有足以禦寒的衣服,同時也因爲寒冷,所能乞討到的食物也更加的少;
在山城這個地方,幾乎每一年的冬季,都會有許多的乞兒給凍死;所以,對於山城的環衛工作來說,冬季也是難熬的;
指不定那天上個早班就在街邊遇到凍死的乞兒;只要那怕稍微有點良知的人,看到路邊凍死的那些看着才幾歲大的乞兒,心的感覺都不會好受;
雖然有人說,工作是不分貴賤的,只是革命分工不同;可這城市裡做環衛工的人,大都出身於社會的最底層;
同樣,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是這些底層的人們,所擁有的良善,遠比其他的人要多;這也是在冬季裡,這些環衛工人除開工作辛苦之外,而難熬的原因;
那是一個晚秋時節,這個有火爐之稱的城市即將迎來寒冷的冬季;
城市裡的小乞兒們都在尋找可以遮蔽風雨,以渡過寒冬的地方;
在夏節裡,這些乞兒隨便找個地方就能窩着,畢竟這火爐的別稱也不是白叫的;可這冬季卻完全相反,所以這些乞兒倒有些像候鳥一般,冬季到了,就得換地方;
同樣的是那個晚秋時節,一個叫做鄒似鳳的女孩子住進了山城裡位於西城區的貧民區裡;
這一年的鄒似鳳,剛小學畢業;出身於大巴山區的深山裡,與所有山區一樣,貧窮;所以,只有十二三歲的鄒似鳳進了城,尋找活路;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在城市裡能做什麼?
鄒似鳳每天凌晨開始出門工作,撿渣滓;
爲什麼要在凌晨時候出去撿渣滓呢?因爲城市裡的垃圾都是在這個時候清理,然後集中的倒在垃圾場;天亮後垃圾場的工作人員便會處理掉,或燃燒,或掩埋或者是別的什麼處理方式;總之要想在垃圾中搜檢出可以賣錢的渣滓,就必須得在垃圾場開始工作以前;
所以鄒似鳳每天都是在天明前最爲黑暗的凌晨開始外出工作,撿渣滓;
搜撿渣滓的工作一般會到天明,然後去賣掉搜撿到的渣滓,然後回到貧民區裡那勉強可以遮擋風雨的所謂的家,稍作休息,下午還有別的工作;
關於這個家,曾有人這樣形容;家徒四壁,我佔滿整個天地;
也就是,這樣的一個房間,只夠放一下張單人牀;其實要說那是牀,還有些說得太好了;實際上就是兩張長凳,而這個長凳也不能真的算是長凳,其實就是建築工地上那種用來塔架子的,由幾根小木條用釘子釘上的簡易長凳;
就這樣的兩張長凳上面放着一張木板,應該叫壓木板,不是木材;然後在上面鋪上一些廢舊的報紙以及一些紙箱拆開後鋪在上面,這就是所謂的牀;
事實證明,其實紙箱和廢舊報紙,還挺保暖的;
這就是那時的鄒似鳳在這山城裡的家;
撿完渣滓後,鄒似鳳會小做休息,其實也就是弄點吃的,順帶着休息;然後,下午出去擦鞋;
一個木製的鞋箱,兩盒鞋油,四個刷子,一些碎布,一個塑料瓶,裝滿水,一張椅子,一張低矮的小凳;然後找一個人流量大的地方,擺開這些東西,便是一個路邊給人擦鞋的小攤兒;
這是下午要做的工作;
那時候人流量大的的方,大概有加油站,百貨公司門口,或者是菜市場;並不像現在有這麼多的休閒娛樂的廣場,甚至連超級市場都少有;
鄒似鳳每天去的地方,是一間百貨公司門口,在百貨公司旁邊還有一間加油站,在加油站後面還有一個菜市場,百貨公司的另一邊是一個三叉路口,用現在的話來說可以算是一個黃金地段;
那時擦鞋才兩毛錢一雙,一個下午,能有兩三塊錢;一般會持續到傍晚時分收攤,因爲晚上還有別的工作;
鄒似鳳的另外一份工作是做清潔工,清掃馬路;工作時間是從傍晚一直做到凌晨十二點;然後收工,吃些東西,小睡一會兒;因爲到凌晨還得出去撿渣滓;
這就是那時候的鄒似鳳一天的工作;辛苦,勞累,卻只有那麼一點微薄的收入;
儘管如此,鄒似鳳依舊會不時的接濟同在貧民區裡的一羣乞兒;
在鄒似鳳剛到貧民區的時候就注意到有那麼一羣乞兒;在貧民區裡,乞兒是很常見的,但那羣乞兒卻好十幾個,都還是孩子;按正常算他們這個年齡應該是在父母的懷裡撒嬌,還會因爲父母不給買自己想要的玩具而賭氣不吃飯;可他們卻已淪落街頭,成爲了小乞兒,艱難的求生;
鄒似鳳雖然出身在大山裡,家裡也算是甚是的貧窮;可這大山裡的人,那天生的良善卻比城市裡的人要多,或者說至少在那時候,她的良善還沒有被磨滅掉;
在貧民區裡見到那些小乞兒,本性就淳樸善良的心,讓她忍不住想去照看一下;
鄒似鳳第一次走進那破舊的小院時,是在寒冬;小乞兒們被凍的全身通紅,顫抖得厲害,捲縮角落裡;看着那些孩子們,忍不住落淚了;
鄒似鳳將撿來的衣物漿洗乾淨,縫補齊全,送給小乞兒們;因爲她的收入也很是有限,也就夠一日兩頓哄肚子吧,沒有能力買好點的衣物送給小乞兒們;
就這些撿渣滓撿來的衣物,對她來說已經很難得了;如果拿去賣,還能多賣幾個子兒;她卻將這些衣物洗乾淨,縫補齊全,送給這羣小乞兒;
偶爾一天的收入稍多一點,她也會全都換成食物,在她自己的小房子裡煮好,然後給小乞兒們送去,因爲熱熟的食物更能抵抗寒冷;
在幾次的照顧小乞兒後,鄒似鳳與他們混熟了;那羣乞兒領頭的小孩兒名爲子秋;子秋與另一個小乞兒很是要好,因爲那另一個乞兒也叫子秋;兩個乞兒同年同月同日生,連名字都一樣,甚至連脾氣也一樣;而子秋還爲阿疼取了一名兒,阿疼;
鄒似鳳問子秋爲什麼叫她阿疼;子秋說,因爲她的名字用方語唸的諧音與疼同音,而且阿疼不時的照顧他們,給他們好吃的,從未有人像阿疼這樣的照顧他們,雖然不是每天都照他們,但已讓小乞兒們在寒冬裡感到無比的暖意,所以對小乞兒們來說,阿疼是很疼他們的;所以子秋稱呼阿疼爲阿疼;
後來在阿疼去撿渣滓時,偶爾也會帶上兩個子秋,有時候擦鞋也帶上他們;兩個小傢伙挺能幹的,撿渣滓那麼累的活,他們竟也能忍受得了,擦鞋時手腳也很麻利;只是兩人不大說話,擦鞋那會兒,整個下午,要是自己不與他們說話,他們竟能一句話也不說就能呆到傍晚;
這羣乞兒並沒有因爲有阿疼這樣一個善良的小姑娘的接濟而改變命運,反面是命運將他們推進更深的苦難之中;
就是這一年的寒冬,一羣人販子進了貧民區,然後開始追捕這羣小乞兒;
佛家的因果說法,種善因,得善果;
那羣人販子捕這羣小乞兒的時候,阿疼還在外面撿渣滓沒有回來,也因此沒有被人販子給捕走;
不奇怪,那時的阿疼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正是人販子們捕捉的對象,而且還是在這貧民區裡;
在捕捉的過程中,兩個子秋給追散了;而當子秋被當做貨物運走時,並沒有見到子秋;
就孩子的單純來說,這是值得慶幸的;儘管,他不知道子秋是個什麼情況;只是按着他的虎口處,心裡頗爲的高興;
在人販子們突然衝進他們的小院時,這羣乞兒就荒亂的逃散;
在這城市裡流浪了這麼長時間,對於人販子抓小孩兒的傳說,已經聽過不知道幾多次了;就他們這羣乞兒裡,還有過被捕捉的經歷,只是幸運的逃脫而已;
所以,在人販子們出現時,這羣乞兒似是本能的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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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子秋抓着子秋一起跑的時候,給拌着了;然後,子秋順手抓了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就往子秋手裡扎去;只是想子秋放開他,自已跑;
這個傷口,在子秋的虎口上一直沒有消失;儘管在許多年後,這個傷口已微不可查,只有針尖那麼大一點的一個黑點,但子秋似然能夠熟悉的知道那裡的傷口,也會想起給他這個傷口的人;
當阿疼回來後,再沒見到這羣乞兒,只聽人說被人販子給捉走了;爲此,阿疼倒是很傷心的哭了一場,但也只僅僅是傷傷心心的痛哭一場罷了;
對於那時的阿疼來說,她什麼也做不了;
在這羣乞兒被捕走後的第二個冬季,阿疼也離開了貧民區;
這一年的時間裡,阿疼已漸漸的對這個城市有了些瞭解,同樣對在城市裡找活路也多了些選擇;
於是,阿疼離開了了貧民區,淪落風塵,捲入江湖;
過了幾年,阿疼也長大成人;而就現在來看,本該在念大學的年齡,阿疼卻成了山城紅街裡頗有些名氣的當紅小姐,出場費還挺貴的;
這沒什麼,就現在而言,這樣的情況依然是頗爲普遍;
可對阿疼來說,她已經厭倦了;於是,她想退出;可這樣經歷的人,誰會瞧得上;
那時候,可不比現在;
現在是笑貧不笑倡;只要有錢,那就是成功;那個時候,倡就是倡,沒人會拿正眼瞧的;
這一年,阿疼結婚了;娶她的人卻是一個江湖人,或許也只能是江湖人;
不過,這個江湖人對阿疼倒是疼愛有佳,或許也是因爲他的經歷也太過難言,想找個正經人家的女孩子,也不太可能;
結婚沒有多年,阿疼便有了身孕;然後,將父母接到了城市,一則方便照顧,再則也是想讓這苦了一輩子的父母享享輕福,同時也想着不要再讓他的弟弟妹妹再重複她這般的經歷,也讓弟弟妹妹接受更好的教育;
於是,將原本在大山裡的一家人都接到了城市裡;
隨着孩子的出生,阿疼也算是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儘管過往的經歷很是不堪,但至少這時候的她,是幸福的;
人說幸福是相似的,痛苦卻是各不相同;要我說,其實痛苦也是大致相同的,無非是情感的傷痛,只不過是親情,愛情,友情的不同;或者說是瞬間失去這所有的情感歸屬;
阿疼的幸福生活並沒有持續得太久,就在孩子快滿週歲時,也同樣是冬季;
這個冬季裡,阿疼的幸福生活就此結束;
電影裡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人就是江湖,你怎麼退出?
就阿疼這般的江湖人,江湖的恩怨是逃不掉的;起因是因爲他的丈夫;
阿疼的丈夫在江湖裡打混了很多年,在江湖裡也算是小有名氣,擁有着幾間場子;
自娶回阿疼以後,原本就有些厭倦的江湖生活,變得更是厭倦;而在阿疼生下孩子之後,他便決定退出江湖;
事情就這樣,看着很簡單,也挺正常的;可這江湖,是你想退出,就能拍拍屁股,甩手就走的?
在阿疼的丈夫想要退出江湖時,自然會有人藉着這個檔口上位;
在江湖想要上位,唯一的途徑就是踏着別人當步梯,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從無例外;
江湖,沒人說得清;就身在江湖裡的江湖人而言,江湖並不精彩,只是很殘忍;
阿疼這原本幸福的一家人,被殺戮得乾乾淨淨;
這樣也不全對,至少阿疼還留下了半條命;
或許是阿疼原本就豔名在外吧,這生了孩子之後,更是頗有些風韻;
於是,阿疼在被人凌辱時,親眼看到自己的親人被殺戮;父母,弟妹,丈夫,還有那未滿週歲的孩子,被人那般殺戮,卻是那般的無能爲力;偏這些人還將她留下半條命,還不如死了算了;
事實上,阿疼確實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她跳江自殺了,卻沒能死得了;
關於死亡的瞬間,有着許許多的說法;
有人說死亡的瞬間,他的這一生,會在這一刻浮現於腦中;也有人說死亡的瞬間,腦子裡人也沒有;還有的人說會看到一些超自然的東西,或許就是各式神話傳說的來源之一;而現在有一種以所謂科學的說法,人就是一個生命,死亡就是生命的終結,是生命體特徵的消失;
總之,關於死亡瞬間的說法,很很多,也沒有人真的能說得清楚,或許只有在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而有過這般經歷的人,一般也不願意說;這可以理解,這樣的經歷,確實是有些痛苦,痛苦得再也不想去想起;
對阿疼而言,那冬季裡寒冷的江水中,她對於死亡的瞬間,是怎麼樣的感想,不得而知;
或許是那冰冷的江水刺激了她,於是她又游上了岸,不爲苟活,只爲這份仇恨;
要以平常人的調調兒來的說的話,像阿疼這樣被滅門的算是悲慘了吧;可是放眼於江湖中,這也很是稀鬆平常,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每天都有上演;
江湖,刀光劍影,快意恩仇;如論是好人或是壞人,其實好人與壞人只是別人的主觀看法;特別是在江湖裡,好人壞人,很難分得清楚;好人殺壞人,壞人殺好人,結果都是一樣;有死人,有滅門,也有人上位,功成名就;
那年的冬季很冷,那年的江湖中也崛起了一位新秀;
所謂江湖新秀,一般來說,那就是愣頭青;憑着一股子蠻勁,欺負弱小,踐踏別人,搶奪利益,並借之上位;
而這樣的行爲之所以沒有人出來壓制,愣頭青嘛,不諳世事,只憑着蠻勁胡來,沒腦子;這樣的人是很容易被利用來謀取一些只能想不能做的利益,因爲他是新人嘛,沒*,沒根底,又沒腦子;
阿疼在江湖裡打混這了這麼久,其中的因由,也還是能看出一些;或者說,如阿疼這般的江湖人,在這滅門的慘痛經歷之後,變得很是無情,而無情的人總是很冷靜;
於是,便開始找機會接觸這個江湖新秀;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對於阿疼來說,還真挺靈驗的;
想要報仇,找以前的舊相好,那是行不通的;江湖是很殘忍的地方,而江湖人也習慣着這樣的殘忍,如果習慣不了的,早就死了;
對於阿疼這樣的滅門,沒有人會同情;或許者說,就算有人同情,那也不過只是廉價的幾滴虛無的淚水,放屁一般的無聊安慰;
阿疼並不明白,或者說不願意去相信,儘管她已經在江湖裡打混了很久;不過,在償試之後,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面對現實,那麼得不到同情,就做交易;
老相好是指望不上了,這江湖新秀,就難說了;畢竟在江湖裡打混了這麼久,糊弄一個江湖新秀,應該不成問題吧;
可偏找了很久,就是接觸不上;這都接觸不上,還怎麼糊弄;
於是,這整個寒冬裡,就如同這山城的冬季,不見天日;
或許是上帝覺得她還不夠慘,也或許是覺得玩夠了;幾經周折之後,終於在上元節這天,與這江湖新秀搭上了話;不過,在見面後,卻完全出乎預料之外,那所謂的新秀竟然是貧民區裡的那個小乞兒,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