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下去,就要觸及到齊肅所辦案子的隱情了,京兆尹爲官多年,知道這些事情不是他以及公堂上的人能夠知道的,這次拍驚堂木結案結的十分乾脆利落。
苦主家人目瞪口呆,原本是想訛詐上一筆錢的,沒想到一個子兒都沒撈到,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一羣披麻戴孝的人只得各自散去。
徐明燁看了眼齊肅,以眼神詢問,齊肅微不可察的點點頭,徐明燁便緘口不言了。
案子雖然結了,然而明玉心底的疑惑並未消散,照齊肅所言,這事和徐明燁八竿子打不着關係,可那些人爲何一口咬定看到的是徐明燁,而不是別的什麼人?瞧徐明燁同齊肅之間那番“眉來眼去第218章 匯票”,一定還有隱情。
結案後,公堂上圍觀的百姓漸漸散去了。今日小妹出了這麼大的事,傅樂莘和傅樂潛一腦袋官司,簡單的和司馬宏寒暄了兩句,帶着傅樂梅要往外走。
明玉滿心都是內疚,看着傅樂梅可憐巴巴的背影,叫道:“樂梅……”
傅樂梅轉頭看了她一眼,明玉看着淚眼朦朧的她,話都堵在了喉嚨裡,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徐夫人在明玉身後嘆道:“好姑娘,實在是委屈她了。”
傅樂莘拍了拍傅樂梅的肩膀,傅樂梅便轉身低頭跟着哥哥們一同往外走,直到三人要跨出公堂之時,原本沉默不作聲的徐明燁突然往前走了幾步,沉聲喊道:“傅姑娘!”
傅樂梅聽到了徐明燁的喊聲,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拉着大哥的手,低頭快步的走了出去,上了傅家的馬車。沒有回頭看徐明燁一眼。
徐長謙長嘆了一聲,自己和家裡人擔驚受怕這麼久,沒想到整個案子就像是一樁烏龍。看看一旁的陸灝,徐長謙再無之前的欣賞,差一點,就要害的他的兒子身敗名裂了,雖然第218章 匯票是洪芳兒的問題,可徐長謙沒辦法不將這筆賬記到陸灝頭上。
司馬宏想找明玉單獨說說話,小丫頭肯定嚇壞了。然而他也美滋滋的想着,真是不怕虎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陸灝表妹鬧這麼一出,依明玉小心眼愛記仇的個性,日後絕不會再多看陸灝一眼。
可徐長謙和徐夫人看的緊。客氣而疏離的拱手朝他道了謝,便帶着明玉和徐明燁出了公堂,司馬宏沒辦法,大庭廣衆之下無計可施,只得眼睜睜的看着明玉嬌小窈窕的身影出了公堂。
明玉出了公堂,正要和家人坐馬車回家,這會上一個穿着荷綠色羅裙,梳着雙髻的姑娘走了過去,衝她笑道:“這位是徐姑娘吧。我家小姐想跟您說幾句話。”
徐夫人已經坐上了馬車,聽到車外的問話,有些警惕的撩開車簾問那姑娘,“姑娘,你家府上哪裡的啊?”
那姑娘笑了起來,笑容中都帶着一股高傲的味道。“我家老爺姓鄧,府上乃是敕造鄧國公府。”
擔驚受怕了這麼久,見徐明燁沒事,腦袋裡緊繃的絃斷掉了,明玉只想回家躺牀上睡個天昏地暗,根本不想跟誰說話,然而聽了那個丫鬟的話,明玉踏上馬車的腳又放了回來。
“你家小姐姓鄧?可是叫鄧珍珠的那位小姐?”明玉問道。
聽明玉竟敢直呼她家小姐的名諱,丫鬟的臉色有些不虞,點頭道:“正是我家小姐閨名。”
“她在哪兒?”明玉問道。
丫鬟指了指衙門旁邊的茶樓,“我家小姐就在二樓包廂裡等着。”
明玉點點頭,對馬車裡的徐家人笑道:“我去看看,你們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家。”
事實上,因爲徐明燁這檔子破事,徐夫人對於茶樓包廂這種地方沒什麼好感,簡直就是命案集中地,“你認得那位鄧小姐嗎?”徐夫人皺眉問道。國公府的小姐,明玉若是認得,怎麼沒聽女兒提起過。
明玉笑了笑,“不管我認不認得她,現在看來,她可是認得我的。”
丫鬟臉色更不好看了,這徐夫人什麼意思,搞得她家小姐坑蒙拐騙似的,忍不住擡高了聲音說道:“徐夫人,我家府上乃是敕造……”
“你還有完沒完?”明玉沒好氣的回頭打斷了她的話,“你們鄧國公府的規矩就是見人都要強調一遍你們的門第家世?改日見了鄧國公夫人,我得問問她。”
丫鬟被噎了回去,不甘心的低頭瞪着自己的腳尖。
徐夫人看了眼那丫鬟,國公府的丫鬟都這麼盛氣凌人的,那小姐豈不是更難伺候,“還是別去了,一起回家吧。”徐夫人說道。
明玉搖了搖頭,司馬宏還在公堂上,就衝着司馬和鄧家兩家曾經有意結親,她也要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先走吧,叫東元和梨香在樓下等着我。”
徐夫人見女兒堅持,只得拉上簾子,叫馬車先走了。
富春樓挨着京城衙門,來往喝茶的大都是朝廷官員,檔次自然不會差,明玉一進茶樓,就有眼尖的店小二上來問道:“這位可是徐姑娘?”
明玉點點頭,店小二行了個禮,笑道:“鄧小姐在二樓等您,您隨我來。”
進到包廂後,先是一架絲繡的富貴牡丹屏風,繞過屏風包廂中間擺了個茶桌,鄧珍珠披着一件紅色外袍,外袍上繡着精緻的水紋祥雲,幾隻銀絲勾成的仙鶴振翅欲飛,領口處露出了交疊幾層的雪白裡衣外領,胸前依舊帶着那個碩大的金剛石項圈。
鄧珍珠的這一身打扮,是大楚的貴婦和千金小姐的正裝,除去外面那件華麗的外袍,裡面的裡衣都要層層疊疊穿上好幾件,然而因爲過於繁瑣,除非正式場合,穿正裝出來的女人並不多。
明玉進來的時候,鄧珍珠正跪坐在墊子上沏茶,身後站了四個丫鬟,紅泥小火爐上的水壺冒着熱氣,鄧珍珠瞧見明玉進來,笑道:“徐姑娘不必客氣,請坐。”說着,輕輕捏住了寬大的袖擺,露出了一截雪白細膩的手腕,舉起桌上的紫砂壺中,姿態優雅的倒了一杯茶,推到了自己的對面。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明玉都十分不喜歡跪坐這個姿勢,只走過去,側坐到了鄧珍珠對面的榻上。上一次明玉看到鄧珍珠,還是四月皇后壽誕的時候,比起那時的她,今日的鄧珍珠少了些凌厲,多了些柔和。
“不知道鄧姑娘找我來,有什麼事?”明玉客氣的問道。
透過面前裊裊上升的水汽,鄧珍珠看着明玉笑道:“我剛知道你哥哥遇到了麻煩,那些人慣會敲詐勒索,沒個千兩銀子填不平他們的胃口,不給些好處他們,息事寧人,今日暫時事情了了,只怕日後還會有麻煩。”
明玉垂下了眼皮,點頭道:“我還沒想到這層面上,多謝鄧姑娘提醒了。”
鄧珍珠笑了起來,還帶着嬰兒肥的臉蛋上泛着紅暈,白皙的手指轉動着面前的紫砂小茶杯,嘆道:“你們家剛來京城,你的父親和哥哥都是兩袖清風的好官。你們家遇到這樣的事,我也看不過去……”
話音剛落,鄧珍珠身後的一個丫鬟便走上前來,輕手輕腳的在桌上放下了一個信封,推到了明玉跟前,又悄無聲息的走了回去。
明玉不明所以,低頭看了看信封,空白的封面上什麼也沒寫,又看向了鄧珍珠,不清楚這個年紀還沒她大的小姑娘到底賣什麼藥。
鄧珍珠笑道:“打開看看。”
明玉依言,打開了信封,裡面薄薄一張紙,抽出來一看,明玉忍不住心中的驚詫,這是京城寶丰錢莊的半張匯票,邊上蓋了寶丰錢莊的戳子,面額一千兩整。寶丰錢莊的規矩是一張匯票,雙方各執一半,等存錢的人需要取銀子時,就拿半張匯票去錢莊,兩張票對上了,就能取走銀子。
鄧珍珠仔細看着明玉的表情,態度十分的誠懇,微笑着說道:“你不要多想,這只是我的一點點心意,見你有困難,想盡我所能幫幫你,沒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
明玉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詫異種種情緒,將匯票重新裝入了信封,把信封推回到了鄧珍珠面前,鄧珍珠和她非親非故,突然就砸了一千兩到她頭上,她怎麼可能收。
“實在是感謝鄧姑娘的好意。”明玉躊躇了下,飛快的想好了措辭,“只是這……太貴重了,我真的不能收。銀子的事,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會另想辦法的。”
“徐姑娘,現在不是講面子講尊嚴的時候。”鄧珍珠柔聲說道,“你之前不認識我,但也應該聽說過我,我很少發善心去幫人的。”
明玉笑了笑,“對於你的善心,我很感激,可無功不受祿,我爹孃我哥哥都不會同意我白拿你的銀子的。”
鄧珍珠臉上的笑容便有些淡了,雙手交疊握到了一起,“如果這一千兩是安西侯給你的呢?你收不收?”
明玉驚訝的看向了鄧珍珠,不敢置信,“你是說,這一千兩是司馬宏讓你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