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河邊的柳枝抽了嫩嫩的芽,青草也冒出了頭。明玉的小吃店——徐記飯堂,也籌備好了器具,在二月二這天,放了一掛長長的大紅鞭炮,開張營業了。
劉媽媽當仁不讓的成了徐記的主管,招了兩個夥計跑堂,又僱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大姑娘小媳婦在後院生火做飯。招進徐記的每一個人,劉媽媽都按照明玉的吩咐,仔細查看了他們的手指和頭髮,確保自己的員工都是愛乾淨講衛生的人。
徐記上午賣的是白米粥,苞米粥,包子,饅頭,還有附贈的鹹菜。中午開始有大鍋炒出來的家常菜供應,素菜一文錢一勺,帶肉的小葷是兩文錢一勺。
這些都是明玉參考着現代的中式快餐店琢磨出來的,稍微改良了下。原以爲鋪子開在離集市這麼近的地方,人流量大,周圍又沒有同類型的店鋪競爭,應該生意不錯纔對,然而明玉沒想到,剛開始前幾天,生意並不好,一整天時間才賣出去了兩鍋包子,饅頭。若不是用的自家店鋪,不用給房租,只怕要虧本的。
徐夫人看着算賬都皺着眉頭的明玉,安慰她道:“慢慢來,做生意哪能一開始就賺錢的?鋪子剛開業,一步步積累名聲就行了。”
明玉當然不願意一步步的來,她是見過那些擺攤賣吃食的生意有多好的。又過了兩天,生意還是不見起色,明玉乾脆站在徐記飯堂外面。觀察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徐記的生意確實不好,大多數人只是在門口饒有興趣的張望了一下,都沒有踏入過店鋪。旁邊擺攤的小生意依舊火爆。客人都端着碗蹲在地上吃。
那些站在店鋪門口打量的人,眼神裡帶着好奇,然而更多的是試探和看熱鬧。根本沒有考慮過進去,明玉記得這樣的目光,她上學的時候囊中羞澀,和同學們路過奢侈品店門口,看裡面的東西時,一羣女孩子都是這樣的眼神。
集市上來往最多的是家境普通的農村人,他們選擇到小吃攤上吃。恐怕只是因爲他們信任一個道理,認爲擺攤賣的東西便宜,而鋪子的東西肯定貴。實際上,徐記的東西並不比小吃攤上的貴。
明玉想了想,讓劉媽媽把蒸包子饅頭的蒸籠放到了鋪子門口。爐子一旺,整個鋪子門口都是騰騰的蒸汽,伴隨着包子的香味四散開來。兩個年輕力壯的夥計也不跑堂了,站在門口吆喝了起來,“包子,大肉包子,一文錢一個,饅頭,一文錢兩個!兩文錢管飽!不飽不要錢啊!”
很快便有人指着籠屜裡熱氣騰騰的大包子。試探的問:“這包子只要一文錢一個?”
夥計連忙點頭,“對,對,就是這包子!您要幾個?裡面請,坐着吃,還送您米湯就着喝!”
只要第一撥人進去了。把屋子坐滿了,就不愁後面的人不跟着進去。東西便宜量又足,客人又不是傻子,能坐着安安生生吃飯何必蹲着吃呢!
到了中午,劉媽媽讓夥計把蒸籠擡進了後院,把炒好的菜和饅頭擺了出來,照樣讓夥計在門口吆喝,生意比前兩天好了不少,準備的飯菜沒等中午集市歇了,就賣光了。
明玉點着賬目,心裡很是高興,美中不足的是需要夥計們大着嗓門吆喝,招攬客人。她看夥計吆喝每次都有些心驚膽戰,生怕夥計的口水噴到食物上。
閒聊時明玉忍不住跟徐夫人說起了她的擔憂,還打算弄個口罩給夥計們帶上,用來保證食品衛生,被徐夫人嗤之以鼻。
“傻閨女!”徐夫人點了下明玉的腦門,笑道,“你以爲咱們開的飯店是給誰吃飯的?都是些鄉下進城賣菜趕集的人,他們哪在乎這個?便宜又能吃飽才最重要,咱們開的又不是大酒樓,伺候的是那些精貴的有錢人。你弄的這個東西……”
徐夫人用手指拈着明玉搗鼓出來的簡易口罩,笑着搖了搖頭,“夥計們戴上還不讓人笑死!”
一腔熱血被批判的明玉悻悻然了,放棄了這個想法,心裡卻打起了主意,將來她要是能攢夠了錢開大酒樓,一定給每個夥計標配一個口罩!
徐記開張一個月的時候,劉媽媽回家跟明玉和徐夫人說起了件事,說想再招個人進來。
明玉問道:“人手不夠?”
劉媽媽是個心裡頭藏不住話的,爲難的看了明玉一眼,說道:“也不是……昨天鋪子裡來了個媳婦,想找個活幹,我瞧着她有二十多歲了,說是男人死在外頭了,沒生過孩子,被婆家人趕出來了,孃家父母都不在了,哥嫂也容不下她,只能在外面到處找活幹,怪可憐的。”
徐夫人點點頭,有些不放心,問道:“人品怎麼樣?”
“看着是個老實的。”劉媽媽說道,“昨晚上我讓她炒了兩個菜,還挺不錯的,力氣又大,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弄不動的鐵鏟子她掄的輕輕鬆鬆!”
徐記做的都是大鍋菜,炒菜都是用生鐵鑄的大鐵鏟子,一個就有三四斤重,炒一個菜要兩三個人輪流翻菜。
“那也行。”明玉想了想,只是這個女子不是中人介紹過來的,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先試用一個月,不給工錢,只管吃住,乾的好就留着她,第二個月一併給她發兩個月的工錢。”
劉媽媽感激的衝明玉笑了笑,“好!”
明玉每日忙着兩個鋪子的事,徐夫人的心思一半放在生意上,一半放到了徐明燁的婚事上。這幾個月來,她也沒少託媒人,把認識的、能說上話兒的徐長謙同僚的夫人們悄悄的囑託了一遍,看誰家有好姑娘,幫忙牽個線,搭個橋。
不少人看中了徐明燁年少有才,丰神俊秀,知道徐家有給兒子成親的打算,倒是有幾戶人家請了媒人上門說合的,只不過徐夫人都沒看中,婉言一一推掉了。
陸灝幾次上門,打着和徐明燁聊天下棋的旗號,明玉有心避諱,只要他一來,明玉出來見禮後就躲到房裡,等陸灝走了再出來,一來二去,徐明燁也瞧出了點什麼,對陸灝便不似之前那般熱情。
徐明燁自然不是覺得陸灝不好,相反,他覺得陸灝哪方面都很好,然而陸灝是什麼人,皇上面前的紅人,他能娶明玉做正妻?徐明燁壓根不抱這個幻想,倘若心意不誠,還是早些斷了這個念想的好。
很快便到了人間芳菲盡的四月,算起來這是明玉來京城的第二年了,一家人給明玉過了一個簡單熱鬧的生日,明玉暗自感慨時間過的飛快,似乎只是一轉身的功夫,她從剛來時候的十二歲小蘿莉,變成了十五歲的少女。
四月中旬的一天,天氣晴好,恰好又是官員沐休的日子,傅樂梅一大早就興沖沖的敲開了明玉家的大門,邀請明玉和徐明燁一同去京郊的湖邊划船。
徐明燁有心想避諱下傅大小姐,然而看明玉想去,他自然不放心兩個小姑娘單獨出門,也跟上了。傅樂梅心頭一喜,臉上微紅,拉着明玉只管往前走。
上了停在門口的傅家的馬車,明玉纔看到馬車裡已經坐了兩個俊朗的年輕男子,眉眼間和傅樂梅有幾分相似,傅樂梅熱情的介紹道:“這是我三哥,傅樂堅,這是我四哥,傅樂瑜。”明玉和徐明燁連忙一一見禮。
傅樂梅的兩個哥哥卻不像自己妹妹一樣那樣熱情開朗,瞧見明玉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衝他們行禮,一個兩個俊臉飄紅,低頭還禮。
傅樂梅看的笑嘻嘻的,玩笑心頓起,貼着明玉的耳朵吃吃的笑道:“我還有三個堂哥哥,到時候都領給你看看,你看中哪一個,就嫁哪一個,反正都是嫁到我家裡來!”
明玉十分的無語,嚴重懷疑傅大小姐這麼大方的貢獻哥哥,居心不良,目的就是讓她投桃報李,把徐明燁給貢獻出來。
幾個人出門時還是陽光大好的天氣,等馬車到了湖邊,雲彩就厚了起來,遮住了太陽,空氣也悶的厲害,天色陰沉沉的,燕子飛的極低,靈巧的在空中撲捉着飛蟲,黑色的燕尾在空中優雅的劃過。
“這是要下雨了。”明玉遺憾的說道。
傅樂梅哪裡肯放過和徐明燁一同遊湖的機會,連忙說道:“不妨事的,雨中游湖更有意思。”
傅家兩個哥哥自然是聽妹妹的意思,最後的結果是徐明燁和傅樂堅去租畫舫,留下最小的傅樂瑜陪着兩個姑娘。
見天氣轉陰,湖中的幾艘畫舫紛紛往湖邊靠岸,畫舫上的客人也下了船走到了岸上,一時間岸上人多了起來。傅樂瑜見上岸的多是男客,便帶着明玉她們去旁邊的亭子裡。
亭子裡已經有了幾個歇息的女客,靠明玉他們最近的是兩個中年貴婦,旁邊跟了幾個小丫頭。明玉三個人進來的時候,兩個女人還在說話,見是三個半大孩子,誰也沒當回事,繼續低聲說笑。
“這麼說來,那個司馬侯爺看中了鄧國公家的小姐?”一個婦人笑道。
另一個答道,“可不是,聽說年前鄧國公家的老太太求見皇后,爲的就是這事。”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