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又是掐人中,又是順氣,又去請大夫,沒一會賀氏悠悠轉醒,喝了兩口熱茶才情緒穩定下來,看着一旁嚇呆了的小丫頭,安撫了明玉幾句,讓羅氏和明玉先出去了,留下苗氏在屋裡。
羅氏和明玉走到院子門口時,羅氏突然笑道:“我一直當弟妹是個孩子,沒想到,弟妹聰明的很,倒是我小瞧弟妹了。”
明玉卻是茫然的看着羅氏,“啊?”似是完全不懂羅氏在什麼。
羅氏看着明玉那副呆傻的樣子就覺得來氣,不管明玉是真蠢也好假蠢也好,她看着這個弟妹就覺得一陣厭惡,“侯府是個規矩地方,可不比你原來的孃家。”羅氏懶得和她多了,老端着個溫婉賢淑的長嫂架子她也累,“以後要老老實實的,別亂話,知道了嗎?”
“知道了。”明玉回答的很恭敬。
其實明玉倒是很能理解羅氏的感受的,不管是苗氏還是羅氏,作爲司馬家的媳婦,都是京城高門出來的貴女,突然加進來一個明玉,就好像是一個尖子班硬塞進來一個差生,連考試平均分都給拉低了,生生降低了自己的水準,羅氏自然不爽,可有明玉這麼個吊車尾的在,羅氏又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梨香有些不安的看着羅氏帶着丫鬟遠去了,偷偷問明玉道:“老太太屋裡剛纔怎麼回事,我聽着亂哄哄的。”
明玉笑了起來,白嫩的臉上露出了一對可愛的梨渦,一雙黑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這個嘛,我們就不用管了,以後珠香大概不敢來找你給她洗衣服了。”
羅氏和明玉走了,被老太太留下來的苗氏就沒那麼運氣了,老太太正在氣頭上,張口就罵道:“你養出來的好兒子!還有沒有點羞恥,跑到正房奶奶的院子裡和姨娘不正經!”
苗氏被罵的滿臉通紅,卻不出話來,心裡暗恨不已,都是這死老太婆非得給寶哥兒娶這麼個傻丫頭,這種話聽到羞也羞死了,還敢舀出來問,到底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千金小姐,沒規矩!
苗氏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紅,半晌才道:“寶哥兒還小,才十六歲,長大了明事理就好了。”
“小什麼小?揚哥兒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進京做皇子伴讀了,連太傅都誇他書唸的好!”老太太並不滿意苗氏的法。
苗氏咬牙,老太太動不動就舀兩個孩子做對比,她帶出來的揚哥兒各種優秀各種好,而自己帶出來的寶哥兒就各種紈絝各種敗家,苗氏忍了幾下,都沒忍住,辯道:“寶哥兒讀書沒那個天分,可他武藝騎射都是極好的,校場裡的師傅也誇過他……”
老太太威嚴的拍了拍炕上的案几,嚇的苗氏不敢吭聲了,她是十分的瞧不起自己這個出身微寒的婆婆,可不代表她有膽子敢跟婆婆頂嘴。
“如今武藝好有什麼用?!再了,人家看着他是侯府二少爺,便是隻有三分好,也往十分裡誇!”老太太道。
大楚建國四十年,常年無戰事,國泰民安,漸漸的從太祖時期的文武並重,演變到了現在的重文輕武,一個六品的文官縣令就敢凌駕於四品武將之上,可以指着武將的鼻子罵莽夫,武將品級就算再高,也是低文官一等的。
她這個寶貝二孫子,習了武藝只見和人鬥雞走狗,紈絝跋扈,大架小架不斷,還不如不學。
在老太太看來,習武強身健體可以,但不能當做生計,讀書做官纔是正統。更何況,寶哥兒是次子,繼承不了爵位,就算將來蔭補入仕,照他這個脾性,哪能做的了官。
苗氏知道婆婆的有理,也沒話反駁了,嘆了口氣道:“您有道理,是我寵壞了寶哥兒。”
看兒媳婦服了軟,賀氏端架子也端足了,吩咐道:“好好同寶哥兒,莫要再荒唐下去了,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是。”苗氏恭敬的答道。
“還有那個什麼珠姨娘!”賀氏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名字,“把那狐媚子給我弄出去,免得髒了我司馬家的地,把好好的爺們兒都給勾搭壞了!”就是納妾,也要納身家清白,賢良本分的女子做妾,絕不能讓珠香這種人帶壞了少爺。
“這……珠香是兒媳婦看伺候寶哥兒的人不夠,才提拔上來的。”苗氏不大樂意,前幾天她做主給珠香開了臉,現在就要攆出去,那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怎麼,不樂意?”賀氏哼了一聲,“你體恤伺候你兒子的人少,算起來他都有一個媳婦三個姨娘了,你怎麼不體恤伺候老爺的人少?怎麼不給老爺提拔兩個妾室上來?”
司馬慶只有一個妾室,年紀也不小了,守着一個小庶女苦哈哈的過日子。
司馬昌出身貧微,即便是後來發達了也沒有像暴發戶那樣急着給自己納小妾,只有賀氏一個夫人,只生了司馬慶一個兒子。
司馬慶被司馬昌教導的性子相當敦厚,這些年來也只得苗氏一個夫人,外加一個年長的妾室,還是當年做通房丫鬟打小就伺候他的,情分所在,就留了下來,開臉做了姨娘,如今守着一個小庶女過日子,相當的安分守己,知道苗氏不待見她,一直躲在院子裡稱病不出來。
賀氏和司馬昌是少年夫妻,一路患難走過來的,出身不高的婦人自然不能指望她出多高雅的話來,然而話糙理不糙,苗氏被潑辣婆婆堵的一句話都不出來,憋着一肚子氣,向上級領導保證完成任務,行禮走人。
回到自己院子裡,苗氏看到大兒媳婦羅氏已經在等着她了。
羅氏迎上去,扶了苗氏到屋裡坐着,問道:“太太,老太太怎麼?”
苗氏想起來就一肚子火氣,哼了一聲道:“叫我把那個珠香攆走。”
“這不是如了那小丫頭的意!”羅氏不滿的道。苗氏看不出來她可看出來了,這小丫頭片子精着呢!
“如她什麼意?”羅氏反問道,有些頭疼,“別提那個小丫頭了,提起來我就煩,寶哥兒什麼樣的媳婦找不到,老太太偏要給他聘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年紀小也就罷了,還蠢的要命,真是委屈死我的寶哥兒了!”
關鍵問題是,人來了就辭退不了啊!苗氏在明玉生病期間,無數次的半夜偷偷起來拜佛求菩薩趕緊把明玉給收了吧,她願意給明玉在香火最靈的寺廟裡供奉牌位,給明玉做最好的法事,讓明玉下輩子投個好胎,夠善良了夠誠心了吧,結果明玉還是一路蹦躂過來了,叫她好生失望。
這個話題很容易和大兒媳婦產生共鳴,羅氏立刻附和道:“可不是!表弟多標緻的人物,叫這小丫頭撿了便宜!”
“你也別太明目張膽的瞧不起她,傳出去人要閒話的,這個長嫂不賢惠什麼的。”苗氏訓誡道,“就像在老太太房裡的時候,你她貪睡耽誤了時間,結果老太太一問就問出來了,你帶着她到處轉,你誰沒臉?”
到這個,羅氏委屈大發了,“我的是實話,我過去的時候她沒起牀,只是路上給她指了幾個院子,了名字,根本沒時間帶她去芙蓉園看,都是這丫頭瞎編的!”
苗氏愣住了,“這丫頭,年紀小,心眼到不少。”
羅氏撇撇嘴,“鬼的很,你們都被她騙了。”
想了想,苗氏決定把明玉的心眼問題先放一邊,女孩子哪個沒點小心眼小聰明,只要是她兒媳婦,就翻不出什麼大浪來。要緊的是另一個問題,
苗氏道:“綾秀,你沒事也多去老太太那裡坐坐,多好聽的話陪陪她,你看看她今天,對明玉多喜歡!”
羅綾秀十分不樂意,抱着苗氏的胳膊道:“我不去,老太太根本不喜歡我,每次見我都冷着臉,我纔不去。”
苗氏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羅綾秀的腦袋,“你呀!老太太纔是這府裡話最管用的,你多討好討好,她就多看重你一些,準沒錯的。”
“我本來就是侯府的嫡長媳,不論我去不去討好她,她都該看重我纔是!”羅綾秀氣鼓鼓的道。
“唉,算了算了,你不願意去就不去吧。”苗氏妥協了,她沒女兒,從來都是把外甥女當自己親女兒看待的,自然捨不得她受委屈。
羅綾秀又問道:“那個珠姨娘,怎麼處置?”
若是羅綾秀沒“芙蓉園”的那回事,苗氏肯定是遵照賀氏的意思把人賣的遠遠的,可如今心裡已經打了預防針,明玉這丫頭心眼多,她也不得不做事留一手了,“先關兩個月,關老實了再放出來。”苗氏道。
“還有你。”苗氏又嘆氣道,“進門都一年了,肚子還沒個信,可怎麼辦啊!”
羅綾秀紅了眼眶,語氣中帶着抱怨,“我有什麼辦法,他一年都不回家一趟,我一個人怎麼生的出孩子?!”
“噓!”苗氏瞪了她一眼,“那是揚哥兒勤奮上進,你做媳婦的只有高興的份,哪有抱怨的?”
羅綾秀委屈不已,一牽扯到苗氏的親兒子,自己就是外人了。
“你也別委屈了,等入了秋,我叫人送你去京城照顧揚哥兒。”苗氏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