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太太期待急切的神色,五管事頓覺壓力山大,小心而謹慎的措辭道:“我已經分開審了領頭的幾個人,還動了刑,應該不了假話,然而他們衆口一詞,都只是個年輕漢子讓他們這麼做的,一人給了十兩銀子,去鬧事的話,侯府顧及名聲,會息事寧人給他們不少銀錢,不管事成與否,事後他也會再給他們一人十兩銀子。”
“那年輕漢子是誰?長什麼模樣?可有問出來?”苗氏又問道。
司馬五搖頭,“他們沒人認識那個年輕漢子,從幾個人描述來看,二十上下,身材不高,面色白淨,話打扮像個行腳商人模樣,帶着斗笠。此外,再無別的線索了。”
天水本來就是個大的城市,來來往往什麼樣的人都有,這幾個潑皮口中這麼打扮的年輕漢子,在天水城一抓一大把,數不勝數,只憑這個線索找人,只怕是難了,更何況,此時那人很大可能已經不在天水了。
“會不會那幾個潑皮事先串通了謊?十兩銀子就敢上侯府門前敲詐,活的不耐煩了?”羅綾秀忍不住開口了。
五管事擡眼看了羅綾秀一眼,語氣恭敬,“大奶奶,那些潑皮不是家裡揭不開鍋,就是欠了一堆爛賭債,再不還錢就要被人拉去剁手的。十兩銀子,足夠他們撐一段時間了。”
羅綾秀臉上一紅,再看苗氏瞪了她一眼,知道是自己沒見識鬧出了笑話,訕訕然站到了苗氏旁邊。
苗氏只關心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查到俞姨娘是幕後主使。司馬五跟隨侯爺多年,大風大浪過來的,連他都審不出來。那幾乎就沒可能審出俞姨娘了,然而俞姨娘給她使了這麼大一個絆子,讓她丟了這麼大的臉,就這麼算了,實在心頭不甘。
“五管事。我覺得這事瞧着很是蹊蹺。”苗氏慢悠悠的道。“會不會是家裡出了內賊?昨天剛打死了人,今天就來鬧上了。外人可沒這麼快的反應啊!”
“這……”五管事陪着笑,“剛沒審出來,等會我再去好好審問審問。看能不能再問出來什麼。既不能放過了壞人。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苗氏心中冷笑,這司馬五果然是夠圓滑,話也是滴水不漏的。不理會五管事的話,苗氏繼續道:“侯府人員簡單。算來算去也就那麼幾個主子,老太太、我還有大奶奶。自是不可能叫上一羣人到自家門口哭喪,二奶奶又是個乖巧懂事的,也沒那麼大膽子。五管事,你,這會是誰呢?”
還能是誰?分明就是在俞姨娘!司馬五可沒那麼大膽子接苗氏的話,遲疑了半晌,他自然清楚苗氏和俞姨娘之間的那點恩恩怨怨,他也萬分不想參合進這檔子破事中,最終頂着苗氏刀子般的眼光,硬着頭皮道:“太太,我看不如把這羣鬧事勒索的潑皮送到官府治罪好了,請知府大人好好審審。”
苗氏陰沉着臉,氣的肝都疼了,這司馬五分明就是在袒護那小娼,婦,想把這事給遮掩過去,天水的知府算個什麼?還不是聽安西侯府的,司馬五的意思就代表了侯爺的意思,不會再往下深入追究了,送到知府那裡,保管只是把潑皮判刑了事。
原本想借這個機會整治俞姨娘,把她攆出侯府的,沒想到落了個空!苗氏心裡怎麼能不生氣,看着行禮要退出去的司馬五,苗氏咬牙道:“慢着!告訴知府,不但要狠狠的懲治這羣無法無天的潑皮,還要把那張梅子的父母一同查辦了,侯府可不是任人敲詐的冤大頭!”
司馬五見苗氏臉色不好,領命後趕緊告辭走了。
苗氏盤算多時的願望落了空,心情自然抑鬱,看了眼旁邊的羅綾秀,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她辦事不得力,哪裡會有這麼多事。一怒之下,苗氏早忘了之前過不再追究此事的話,忍不住把羅綾秀裡裡外外數落了一通。
末了,苗氏又加上了一句,“我原本對你是寄有大希望的,你瞧瞧你,辦事毛躁,還不如明玉小小年紀來的穩妥!”
羅綾秀漲紅了臉,心中憤憤難平,忍着怒氣給苗氏行了禮,回了自己的院子,關上門對着紅線紅喜就是幾個耳光,“辦事不牢靠的東西!要不是你們兩個沒用的,我會丟這麼大臉?要不是爲了護住你們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會有這麼多事?”
紅線紅喜跪在地上,兩頰上清晰可見巴掌印子,也不敢吭聲。
羅綾秀又砸了屋裡的幾樣東西,才覺得堵在心頭的一股惡氣消去了些,氣喘吁吁的坐在榻上,想起苗氏的話,想起了無情無義的司馬熙,想起了背叛了她的寶哥兒,忍不住一陣心酸,自言自語道:“那小丫頭穩妥?她什麼家事都不幹,除了吃閒飯清閒的很,我倒好,爲了這個侯府操心勞力,乾的多錯的多,到了得不到個好!”
紅喜捂着生疼的臉頰,自以爲是的獻計討好道:“大奶奶,不如讓二奶奶也來管家,分給她一部分事做,等她做錯了,太太就知道您的好了!”
話音未落,羅綾秀氣的忍不住一腳踹到了紅喜胸口上,“沒腦子的東西!”她好不容易從苗氏手裡分來的管家權利,還要再給那小丫頭一部分?她腦子進水了吧!
司馬五回到了官署,和司馬慶一五一十的了今日發生的事,五管事的十分含蓄,可侯爺也聽出來味了,太太懷疑是俞姨娘搞鬼。
“這不大可能吧。”侯爺不太相信溫柔如水的俞姨娘會心機重重的策劃這事,壞了侯府的名聲,對她也沒什麼好處啊。
五管事低頭不語,主子的女人,非禮爀議。
晚上的時候司馬慶便去了俞姨娘那裡,苗氏派人守在大門口的婆子回去一稟告,苗氏恨的直咬牙。
司馬慶還未進俞姨娘的院子,就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琴聲,進去一看,俞姨娘坐在樹蔭下,聽司馬蓮彈琴,兩人都是一身素白的對襟衫子,同色繡暗花的百褶裙子,長的都是一副婉麗嫺靜的漂亮模樣,遠遠看過去,真像是一對母女。
下人連忙叫道:“老爺來了!”
俞姨娘和司馬蓮這纔回過神來,連忙起身給司馬慶行禮,蓮姐兒又親熱的拉了司馬慶坐了下來,撒嬌道:“父親父親,我才學了一首新曲子,正好彈給父親聽。”
俞姨娘微笑着嗔怪道:“侯爺剛從官署回來,累了一天,讓他好好歇歇,你別鬧他。”
司馬蓮精緻的小臉上立刻露出了委屈的神色,看了看琴又渴望的看了看父親。司馬慶那裡捨得這麼乖巧討喜的女兒不高興,笑呵呵的道:“蓮姐兒學了什麼曲子?彈來聽聽。”
司馬蓮立刻高興的笑了起來,小姑娘笑起來甜甜美美的,坐下來給司馬慶好好彈了一首。俞姨娘坐在一旁,臉上掛着溫柔繾綣的笑意,慈愛的看着司馬蓮,又時不時帶着愛慕的神色看看司馬慶。
夕陽西下,司馬慶坐在院子裡,享受着美妙的琴聲,旁邊是乖巧可愛的女兒,還有溫柔如水,善解人意的美妾,頓覺日子十分的愜意美好。
這種讓人幸福的幾乎要暈掉的情緒一直佔據着司馬慶的內心,直到熄了燈和俞姨娘在牀上翻雲覆雨了幾番之後,溫柔美妾氣喘吁吁又嬌弱無力的趴在侯爺的胸膛上,侯爺才恍然想起來,他今天來的目的。
剛辦完這事,就質問人家好像有點不太厚道……然而不問個清楚,不給太太一個滿意的交代,沒準又要河東獅吼了。司馬慶躊躇了半晌,打不定主意如何開口。
倒是俞姨娘十分體貼的先開口了,芊芊五指在侯爺胸膛上畫着圈,柔聲問道:“侯爺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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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慶想了想,問道:“今日那羣潑皮來府門口鬧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月光下,俞姨娘美目中蓄滿了盈盈的淚水,傷心的看着司馬慶,“侯爺,您懷疑妾身?太太確實不喜歡妾身,可妾身絕不會爲了一己私怨而敗壞府裡的名聲啊!”
司馬慶一看美人流淚,立刻心軟了,摟緊了俞姨娘,安慰道:“我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你哭什麼?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啊!”
俞姨娘蜷縮在司馬慶懷裡,委屈的哽咽着,像是受驚了的小兔子,極大的滿足了司馬慶大男人的心理,好聲安慰了半宿。
第二日,按照老規矩,只要侯爺歇在了她那裡,俞姨娘一準身體不適,不來給苗氏請安,苗氏也十分體貼,連火氣都沒有發,十分平靜,當場就派人去請了大夫,又派了一個婆子,叮囑那婆子要看着俞姨娘,一滴不剩的把大夫開的藥給喝下去。
明玉估摸着,那藥的滋味肯定不好,看司馬蓮發白的臉色就知道了,估計文姨娘也沒少喝過主母的“愛心湯藥”。
這次的事件,在苗氏的鎮壓下,恐怕是要無果而終了,明玉心中微微嘆息,她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