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考慮的很周全,二媳婦都進門了,名義上有了伺候長輩的人,就不用留綾秀在家了。女人不管是不是正室夫人,有孩子傍身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大兒子回不來,那就只有綾秀過去了。在外面個兩年三載,生兩個孩子再回來,對內對外都有底氣。
苗氏自己心裡也泛着嘀咕,萬一揚哥兒在京城又置了妾室,先生了庶子,到時候她怎麼有臉見孃家人?本來兒子就和自己不親,有了外室那還了得。想起兒子那張冷麪,面對親孃都是這副死人臉,更加堅定了苗氏讓媳婦親自去看着的決心,又忍不住埋怨起了老太太,“都是她教唆的,害得揚哥兒打小就跟我不親。”
下午,珠香重新沐浴更衣,對着鏡子先敷上了一層面脂,再細細的描着自己的眉,接着塗胭脂,天水這地界和京城差異太大,風沙滿天飛不,乾燥的要命,早上起來畫的妝,到中午就不能看了,還得洗了重新畫。
隨着送嫁的隊伍一路往西北走,氣候漸漸乾燥,人煙也稀少了,比起京城來,這裡簡直可以稱得上荒涼,初到天水府的時候,珠香是十分不樂意的。
然而當她看到了安西侯府的二少爺,她就改變了主意,迎親那日,寶二爺一身大紅豔色喜袍,從開滿了杏花的院子裡走了出來,看着二少爺俊秀的臉,她只想到了一句詩,“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這句詩是她還在京城徐家的時候,她伺候過的徐家大小姐念過的,她覺得十分好聽,就記了下來,也是她唯一會念的詩。
待在徐家伺候大小姐,將來要麼被徐家的男主子看中,要去做姨娘通房,要麼做大小姐的陪嫁到另一家做姨娘通房,既然都是做小,那她自然要飛到最高的枝頭上去,更何況,二少爺又是這麼的風流俊俏。
珠香得意的給自己畫着妝,期待着二少爺來的時候能夠驚豔他一下,最好讓二少爺迷上自己,搶在夫人前頭生下兒子,這樣一來,地位就穩固了,即便將來年老色衰,二少爺念着多年的情分,也不會讓她難過。
沒等珠香畫完,房門砰的就被人推開了,珠香氣的把眉筆重重的拍到了桌子上,頭也不回的罵道:“沒規矩的小蹄子,誰讓你進來的?”她還以爲是伺候她的兩個小丫鬟,毛手毛腳。
然而從銅鏡中,她看到了,進來的是三個面生的嬤嬤。
珠香驚恐的回頭,“你們是誰?來我這裡做什麼?”
領頭的嬤嬤穿着體面,氣的笑道:“太太吩咐我們過來的。”珠香一聽,心就放下了一半,太太提了她做姨娘,對她很好的。
然而嬤嬤又和氣的笑道:“太太姨娘有些不懂規矩,叫我們幾個老婆子來教教姨娘。”罷,對身後的兩個嬤嬤使了個眼色。
兩個嬤嬤立刻上前去,一個扭住了珠香,一個舀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左右開弓狠狠的抽了幾個耳光上去,打的珠香兩眼直冒金星,嘴角的血都染紅了帕子。隨後,兩個身強體壯的嬤嬤就拖着珠香到了安西侯府最北邊的院子,荒草叢生,房屋破爛。
把珠香扔進屋子後,嬤嬤就鎖上了門,在門外氣的道:“姨娘莫怪,做下人的也是聽從主子的吩咐,太太了,姨娘閉門思過兩個月,改好了就放姨娘出來,改不好……姨娘就得繼續在這裡呆着了。”罷幾個人就走了。
明玉懶歪歪的躺在靠窗的小榻上,鄒嬤嬤坐在她身邊,做些針線。陽光隔着窗戶照射進了屋子,照的身上暖洋洋的,讓人忍不住打盹。
院子裡偶爾傳來一陣話聲,明玉眯了眯眼睛,好像是伺候珠香的兩個丫鬟,叫菊香和桃香的,來找梨香些什麼事。
不一會,梨香就興沖沖的跑了進來,對明玉和鄒嬤嬤高興的道:“小姐……”話音未落,鄒嬤嬤就瞪了梨香一眼,梨香連忙改口,“二奶奶,你不知道,下午的時候三個嬤嬤去了珠香的房裡,堵了嘴重重打了十幾個耳光,扔到了府裡北邊最荒涼的院落關了起來,是太太的意思,罰她不守規矩!”
鄒嬤嬤也笑了起來,“該罰!哪有不把主母放眼裡的妾室,早該罰了!”
明玉卻是一副早知道的樣子,只是眯着眼睛微笑的聽着,繼續享受着陽光浴。梨香奇怪了,“二奶奶,你早知道了?”不可能啊,小姐一直都是在屋裡沒出去啊。
明玉搖搖頭,她怎麼會知道太太要怎麼罰珠香,只是猜測她把這事捅到了老太太跟前,賭了一把,看老太太蘀不蘀她出這個頭而已。
沒等梨香高興太久,三個嬤嬤又來到了明玉的院子,氣的請明玉去祠堂抄一百遍家譜,二奶奶還不熟悉司馬家,借抄家譜的機會好好的瞭解下,這是太太的意思。
梨香有些懵了,太太不是剛罰了珠香麼,怎麼轉頭又罰起了二奶奶了?再了,二奶奶病可是剛好啊!
“這位嬤嬤,二奶奶的病剛好,身子弱,能不能等她病好了再抄?”鄒嬤嬤求情道。
領頭的嬤嬤笑容氣,“這位嬤嬤,這是太太的吩咐,我們也只是傳個話兒而已,咱們都是做下人的,都不容易,莫要爲難我們。”
“我馬上就去。”明玉在榻上坐直了身子,看着太太派來的嬤嬤道,“先收拾下東西。”
領頭的嬤嬤只看了眼明玉,就低下頭去,嘴上道:“那老婆子先去院子裡等二奶奶。”這二奶奶,都年紀小不頂事,是個嬌憨癡傻的,她今日見了,才覺得傳言不實,一般的新媳婦剛進門就被罰到祠堂抄家譜,早嚇的慌了神,二奶奶這麼小的年紀,卻穩重如斯,實在難得,亦或是嚇傻了?
然而看明玉沉靜的表情又不像,回憶起明玉精緻的小模樣,嬤嬤不由得感慨,等過兩年長開了,必是個風光霽月的美人。
太太派來的嬤嬤一走,梨香就哭開了,抹着淚道:“小姐,你犯了什麼錯,太太要罰你抄家譜?他們侯府的人還講不講理啊!你身子還弱着呢!”
明玉塞給梨香一條帕子,笑道:“不過是去抄家譜,又不是讓我去打怪獸,哭成這樣做什麼?堂堂侯府,還能餓着我凍着我不成?”
尼瑪,最好是餓死我凍死我,再穿回現代去!老孃不想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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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嬤嬤也抹着淚,給明玉又加了件厚厚的外袍,“多穿點,晚上冷。”又道:“二奶奶這麼乖巧的孩子,到底是哪裡惹太太不高興了?”
明玉心底軟軟的,伸手抱了抱鄒嬤嬤,低聲笑道:“她只是怪我,越過她,就直接給最高領導告狀了而已。”如同在幼兒園裡,明玉作爲一個普通老師,居然敢越過年級的段長直接跟園長告班主任的狀,悲催的是,這個班主任還是段長的心頭肉,段長回頭能不可着勁收拾她麼。
鄒嬤嬤沒聽懂明玉到底在什麼,還要再問,明玉已經出門了,跟站在院子裡的嬤嬤道:“嬤嬤,我收拾好了,走吧。”
司馬家的祠堂在安西侯府的最東面的一個小院子裡,建立在一個高臺子上,一個大堂供奉着祖先牌位,香火繚繞,還有一個內室,放着簡單的牀鋪和一個靠窗的桌子。
沿着祠堂門口高高的石階,明玉進入了祠堂,光線有些昏暗,大約是常年檀香的燻烤,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散發着幽幽的香氣。
這是明玉第二次進入司馬家的祠堂,第一次是成婚後第二天,真正的明玉病的迷迷糊糊,被衆人七手八腳的帶進了祠堂,叩拜祖宗。等將來她和寶二爺圓房了,還要在圓房第二天,再次叩拜祖宗,表示自己真正的成了司馬家的媳婦,想起這個,明玉就一陣犯膈應。
抄族譜就抄族譜吧,總比要她現在就跟司馬宏圓房的強!明玉心裡喟嘆,傻瓜也看得出來,自己那個婆婆苗氏有多麼的不待見自己,只是罰自己抄族譜,祠堂有睡覺的地方有人送飯,沒讓自己凍着餓着,已經很不錯了。
嬤嬤已經收了對明玉的輕視之意,先點了三炷香,讓明玉對着祖宗的牌位磕頭上香,然後領着明玉進了內室,從書櫃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書,恭敬的遞給了明玉,“二奶奶,這就是我們司馬家的族譜。”
明玉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了,天啊,這麼厚的書,一百遍……頓時,苗氏立刻在明玉心中化身爲了張牙舞爪的妖怪。
嬤嬤氣的給明玉拉開了桌前的椅子就出去了,明玉嘆口氣,自認倒黴,婆婆讓媳婦抄家譜,任誰都挑不出錯來,她寄人籬下,萬般不由自己。
明玉翻開了家譜,磨墨攤紙,凝神提筆寫了起來,她一手流美圓秀的趙體,是小時候下苦功練過的,剛寫的時候還有些生澀,之後卻是越寫越流暢了。
就在明玉全神貫注的抄寫之際,一個腦袋出現在了打開的窗臺處,明玉冷不防被嚇的驚叫出聲。
那個腦袋叫道:“嘿,你這臭丫頭,敢跟老太太告我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