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潼關路

滿寵在長安遷民,這麼大的動靜,身在左馮翊,距離長安僅一步之遙的張溪,不可能收不到情報。

說實話,有那麼一瞬間,張溪也想過,是不是等滿寵的遷民隊伍出城後,尾隨追擊,好歹的截留一部分百姓下來。

但張溪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放棄了。

不是張溪不知道丁口的重要性,但潼關的戰略位置太重要,從軍事角度考慮的話,優先級更高。

只有搶佔了潼關,才能真正的掌握三輔防禦的主動權,同時也能打開通往中原地區的通道。

雖然這個通道前面,還有一道函谷關,但把潼關掌握在自己手裡,總比沒能搶下潼關,需要面對兩道雄關來的好。

再一個,如果滿寵不知死活,還是從潼關押送百姓入關的話,那麼只要張溪能搶佔潼關,關閉從關中通向關內的第一道大閘,那滿寵帶着那二十萬百姓,根本連跑的地方都沒有。

因此,張溪在進入左馮翊後,根本沒有往長安方向進發,而是直接轉道,直撲長安身後的潼關。

這次進兵,依然還是張溪和柳隱搭檔,胡遵則被張溪留下來守衛渭城,作爲整個大軍的後路。

渭城獻降,已經證明了胡遵的誠意,張溪就算再小心謹慎,這點信任還是要給胡遵的.否則以後誰還投降啊。

一路上,張溪最發愁的,還是行軍速度的問題。

要想搶佔潼關,就必須趕在長安反應過來之前,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潼關這麼重要的地方,魏賊肯定會派兵把守的,而長安方面,得知自己突破了左馮翊方向,進入左馮翊之後,必然會選擇往潼關方向派出援兵。

張溪要做的,就是趁着長安的援兵未到的時候,直接攻破潼關,然後據潼關而守,才能徹底關閉長安軍團往左馮翊的退路。

但.雪天行軍,終究不是那麼便利的事情。

再加上關中天氣開始轉晴,對右扶風的劉備主力大軍來說是個好消息,可以利用春汛水淹槐裡城,但對於張溪的搶佔行動來說,這不是啥好消息。

如果還是冰冷的大雪天,雖然行軍速度無法跟正常行軍相比,但仗着有雪橇運送糧草,倒也不是不能行軍。

但天氣轉暖,積雪開始慢慢融化變得鬆軟,這樣的天氣裡,雪橇的用處就不大了。

一個不小心,運糧車因爲受力不均,很容易就會翻車,反而影響了行軍速度。

更倒黴的是,在積雪慢慢融化,但還沒有徹底化透的時間內,板車運糧也做不到,想要搶佔潼關,除非張溪捨棄糧草補給,讓士卒只帶數日糧草應急,然後全軍突進。

然而,這麼做也不現實。

從長安到潼關,三百餘里的路程,到了潼關下還得考慮攻城的問題.這中間不是三五天,而是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張溪不可能冒着斷糧的風險趕路的。

正常行軍,一天急行軍能走五十餘里,雪天急行軍,一天也能走三十到四十餘里.可這種化雪天氣,張溪領軍,連二十里都走不到。

就這麼慢悠悠的行軍速度,真的是急壞了張溪,同時又無可奈何。

但張溪總還有個自我安慰自己行軍速度提不起來,長安派往潼關的援軍,速度也快不起來。

自己好歹還有個雪橇板幫忙,起碼在一些平整的道路上還能運輸糧草,長安的魏軍想要去支援潼關,首先就得想辦法解決一路上糧草補給的問題。

所以理論上講,當張溪領兵抵達潼關的時候,潼關的長安援兵,說不定還在長安城附近,都沒有實際出發呢。

可.當張溪真的率軍走到一半的時候,卻看到了讓他揪心的一幕。

一羣百姓,大約有千餘人,男女老少都有,手裡拿着木耒鋤頭,擋在了他的大軍面前。

說真的,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張溪率領的,可是軍隊,而且是足足一萬人的大規模軍隊。

戰亂四五十年,不管是大漢軍隊還是諸侯軍隊,其實德行相差真的不大,而經歷了這麼久戰亂的百姓,還敢攔在軍隊的前進道路上的,幾乎沒有。

最要命的是,這幫人是來攔路搶劫的,而搶劫的目標,還是軍糧。

百姓圍着軍隊要搶劫.張溪都不知道這是鬧的哪一齣,難道說大賢良師復生了?!

可這幫人也沒帶上黃巾啊。

真的,也就搭着這幫百姓的運氣是真的好,張溪治軍極嚴,尤其對騷擾百姓的行爲,向來在張溪治下是重懲否則這幫百姓,也壓根見不到張溪,早就被前軍士卒給轟散了。

“小老兒實不敢冒犯將軍虎威,只是向聞劉皇叔素來仁義,我等着實無法.”

被帶到張溪面前的老者,代表着他身後的一千多百姓,向張溪訴說了自己的苦衷。

這些人,都是被滿寵早先從長安押送往關內的三輔百姓。

本來吧,對這些百姓來說,他們也不可能跟拿着刀子的官府去講理,官府逼着他們遷徙,他們也沒辦法,只好收拾細軟,準備好足夠在遷徙路上吃的糧食,跟着大部隊上路。

但誰也不知道,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夥軍爺,突然的就出現在他們面前,說是什麼戰況緊急,要徵用他們手裡的糧食作爲軍糧不給的話,這些軍爺是真的敢殺人。

而押送自己這些百姓入關的那匹軍爺們,很明顯,就是跟這羣殺人的軍爺是一夥的,根本沒有人管他們。

要說吧,那羣殺人的軍爺,雖然狠了一些,但到底還算給這些百姓們一條生路,只徵收了他們一半的糧食,好歹還算給他們留了一條活路.可原本押送他們的那些軍爺,一聽說什麼蜀兵即將到來,直接在那些殺人軍爺走後,把他們剩下的糧食都給搶走了,然後呼嘯而去,管都不管他們了。

可憐這幫百姓,糧食被搶了一個精光,就算想要回歸故里,走了不到兩天,全都餓的頭暈眼花的。

然後這些百姓們,就看到了張溪率領的軍隊。

百姓隊伍中的小年輕們,到底是膽子大,當然最主要也是餓的實在沒辦法了,琢磨着,軍爺能搶咱們的,咱們憑什麼不能搶這些軍爺的?!

到底還是老一輩的人經驗豐富,攔着這羣小年輕們,沒讓他們來白白送死但老一輩人也知道,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

眼看着來的軍隊,旗號顏色跟官府的旗號不一樣,大概也猜到了,這應該就是官府嘴裡的蜀軍了。

而素來聽聞,漢中那邊的蜀賊.呃,不是,是漢軍,那是劉皇叔的隊伍,而劉皇叔素來仁義,要實在不行,咱們上前去求告一下,讓劉皇叔的大軍分咱們一點糧食,說不定真的能行。

當然,如果不行.咱們也沒辦法了,被軍爺殺和餓死,同樣都是死,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就拼一把,看能不能爭取一條活路出來。

這纔有了這麼一出百姓攔路,感覺像是要搶軍糧的架勢。

在瞭解了這一通來龍去脈之後,張溪除了嘆氣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滿寵,你簡直不當人子!!!

稍微想一下,張溪就能知道,百姓嘴裡那些殺人徵糧的軍爺,肯定是滿寵派去潼關的援兵,他們爲了搶時間,肯定是隻攜帶了少量的軍糧,不帶輜重就直接上路。

而這一路上的糧草補給,肯定就是靠着搶劫這些遷徙百姓的口糧來支撐。

很明顯,這就是在跟自己搶時間,但不管怎麼樣,想出這主意的人,絕對是沒良心的人。

你把百姓的口糧都搶走了,他們在如此的荒郊野外,又是冬天,連打獵挖野菜生存的機會都沒有,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麼?!

張溪是不知道這支援軍的將領是誰,但他知道,這支部隊肯定是滿寵派出去的,滿寵肯定要負主要責任。

可滿寵也確實是冤,這事兒真不是他想出來的主意。

而王昶嘛王昶其實也覺得自己挺冤的。

滿寵讓自己儘快去支援長安,卻不給自己足夠的支持,限令自己立刻出發,否則軍法從事。

可糧草的問題,該怎麼辦?!

從長陵到渭城,不過四五天的路程,王昶又是去救援的,想着進了渭城就有補充,因此攜帶一些乾糧,不帶輜重,倒也能行。

而從渭城撤退過渭橋,退入長安,也不過是三四天的時間,剩下的乾糧省着點用,再加上滿寵的接應,倒也不愁可從長安到潼關,足足三百多里路呢。

你滿寵不給我任何解決後勤糧草的辦法,也不給我任何的支持,只是催着我上路.我能怎麼辦?!

要不是爲了維護太原世家的體面,王昶都有心出城後直奔渭城,找張溪談談投誠條件了。

但可惜,王昶必須爲了家族聲譽着想,因爲這麼點問題就投降的話,未免有些過於荒誕了。

因此啊,王昶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很快,王昶就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辦法。

從長安到潼關,這一路上,肯定還有一些走的比較慢的遷徙民衆,而這些人手裡,應該是有不少的存糧的。

當然,王昶也不是真的要把這些百姓逼死,只是徵用來應急,等到了潼關,有了後勤補充後,這些百姓通過潼關的時候,再給他們補償回去就是了。

而且爲了不至於讓這些百姓真的半路餓死,王昶也只是徵收了一半的口糧,百姓依靠剩下的一半口糧堅持到潼關,根本不是問題。

真的王昶也沒想到,那些負責押送的郡兵士卒們,一聽說蜀軍將至,居然會做出搶劫百姓,一鬨而散的事兒出來。

這種事情,在王昶的心裡是不可想象的,在王昶率領的禁軍裡,也是不可能發生的他真的沒有經歷過啊。

但不管王昶怎麼覺得自己冤,這筆賬,張溪是已經算到了滿寵頭上,回頭要是知道是王昶領軍乾的這事兒,張溪連王昶都能一起恨上。

太不拿百姓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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