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鬆門,客在□□。小疊山遍野蒼松,這個疊字也有“疊翠”之意。因鬆高葉密,明月鑲於松針之間,似燈下繡景,奇妙斑斕。
馥兒俯身,凝視着她,雙目充滿關切。
冉敏喜極而泣,她雖死去,卻能與馥兒母子相守,便是上天眷顧,她還有何遺憾的呢。
撫住馥兒的臉,她伸手環抱住馥兒,柔聲喚道:“馥兒。”
誰知“馥兒”卻在她懷裡一顫,問道:“誰是馥兒?”
冉敏一怔,忙將他推開,仔細端詳,方知自己認錯了人。
翟湛幼年與馥兒有五、六分相似,加上天色漸晚,冉敏一時也未分清,只以爲自己死去後,與馥兒重逢。
她忙坐起身來,剛想說話,忽覺後腦門道疼得厲害,伸手一摸,便摸到後腦勺上一個碩大的腫起,伸出手一股藥味直鑽入鼻。
翟湛一陣心虛,咳嗽兩聲,道:“沒破皮,適才我去找了些草藥敷在傷口上,相信很快便能好了。”
冉敏心中鬱悶,剛想問翟湛自己是如何受傷之時,忽聽得不知哪裡傳來鎖鏈曳地的聲音。
她突然想起那日問起老王頭小疊山的情景,心中悚然,見翟湛眯起雙眼,右手搭在腰間刀柄上,蹲在她身前,不知不覺竟有些安然。
側耳傾聽,那聲音已靜默。冉敏舒口氣,小心翼翼問翟湛:“這是哪?”
翟湛:“我也不曉得。早上你落入水中,我躍下救你,誰知道河中有暗流幾股,抓住我們倆一路漂到這裡。你昏厥過去,我救治半晌,直到月上樹間,你才醒來。”
冉敏環顧四周,見這石樹倒與小疊山的景色有些相似,沉吟道:“不過我們不經意,順着暗流漂到了小疊山的暗洞中吧?”
小疊山的潮汐起落與別處不同。潮起時分,常常是月棲鬆間,前世冉敏在小疊山居住之時,總管常約束着衆人,巳時必須回莊子。潮起時分,水勢頗大,常常漫過山下渡口,水跡埋去道路,夜間不知深淺,極易溺水。
冉敏與翟湛身處一處大深坑之中,坑有百丈高,坑中四壁結滿野草當中一條水渠穿過,流入山下。也不知他哪找來破瓦爛碗,在火上架起瓦鍋,裡面熱騰騰的野菜湯。
篝火少柴,火光漸小,翟湛用匕首掘取乾草,拋入火中,用衣袖墊住,倒一碗野菜湯,對冉敏道:“這深坑或許水流沖刷而成的,你看這乾草根部生長的方向,便是水流的方向。想來水源枯竭,而後水勢變小,才逐漸形成這一道水渠。”
冉敏點點頭,接過他遞過的碗,小小抿一口。菜湯味澀,初起入口頗苦,吞下喉嚨,竟有些甘甜。
翟湛滿臉期待,見冉敏臉皺眉後又舒展,籲一口氣,提起的心,悄悄放下。
他滿懷欣喜,正自得意,卻忽然聽見附近一陣巨響,彷彿什麼重物撞擊地面,鎖鏈曳地,發出“吱啊、吱啊”的尖叫聲。
冉敏的臉幾乎蒼白的看不出臉色,翟湛原本也有幾分害怕,見她如此卻反而有了幾分勇氣。
“別怕!”他柔聲安慰完冉敏,便起聲去尋聲音出處。
坑壁上長滿了長草,翟湛順着聲音尋找竟然讓他在壁上長草叢尋找了一個洞穴。
那洞穴只有十歲小童一臂寬,上下不高,僅能容一個成人爬行進入。
那駭人的聲音不斷從洞穴中傳出。
翟湛決定入內探尋。他剛將雙臂扣住那個洞,準備一躍而上,便被冉敏拉住。
“你要做什麼?”
翟湛老老實實答道:“我去看看那裡面有什麼。”
冉敏不允他去:“聽這聲響,便知裡面甚是兇險,你不能去。”
翟湛勸她:“如今我們兩人困在這裡,也不得出去,這深坑裡食物匱乏,我們呆不長久,還不如尋路出去。”
冉敏想想覺得有理,“也行,不過你要帶上我,我們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翟湛本不想同意,但想扔她一人在這,也不放心,便答應下來。
這洞穴深得很,翟湛持匕首火把在前方開路,冉敏緊緊跟在身後。兩人爬行一段,便見到一條三岔路。
三岔路,道上斧器很深,看刀斧印跡,有些年頭。
那鎖鏈聲在右側不斷傳來,翟湛遲疑片刻,終選擇左側的道路。
路上沒有阻礙,兩人很快爬到盡頭。
xue道不通往外界,地道盡頭的空地上橫七豎八散落着白銀。白銀鋥亮鋥亮,在火光中閃爍着月色光環。
翟湛有幾分遲疑,雖未上過戰場,他身上卻烙着世代將軍魄,令他遇事機警而謹慎。
冉敏在他身後,見他久久沒有動靜,忍不住發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翟湛道:“前方盡頭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撒滿了銀子。”
“銀子?”
“是,還是嶄新嶄新的銀子。”
冉敏也覺得不對:“看這洞穴開鑿的痕跡,起碼不下十年,這銀子擺在這裡這許久,不染銀鏽,的確有些奇怪,你再仔細看看,周圍還有什麼異樣。”
翟湛應諾,仔細觀察四壁,見蟲蟻不生,又仔細察看那些銀錠,見它們上面附着一些無色片狀晶體,便將他所見告訴冉敏。
冉敏皺眉道:“穴道蟲蟻不生,我疑心恐是用了雄磺,只是我聞不到雄黃的氣味。這個無色片狀晶體,是附在銀錠上?”
得到翟湛肯定的答覆,她不禁有些驚慌,“快,快退回去!”
翟湛不解,但仍是聽從冉敏的吩咐,挪動身子向後退去,才退不到三寸,忽聽冉敏身後“咔”的一聲,一道石門降下,堵住了兩人退路。
冉敏苦笑一聲,“看來我們只能向前而行了。”
空曠的洞穴,滿地散亂的銀子卻無人敢拾,翟湛重新認認真真將四周每一處又仔細審視過,忽然對冉敏說道:“我看到了,這些銀子散亂排放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