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敏突然間想起在冉氏小庫房中母親留下的嫁妝。那些書。
其中最特別的一本, 便是母親留下的遊記。
這或許,並不是一本遊記。
如今知道耿氏秘密的人,或許已經沒有幾個活在人世, 那她要去哪去找尋這些秘密呢?
像是看出她的困境, 宋嘉繹緩緩走到她的身邊。
“敏敏, 我手裡有一樣東西, 或者你會願意看到。”
這聲音像是魔鬼的誘惑, 冉敏睜大雙眼,咬着嘴脣,沒有說話。
“你不用害怕。”宋嘉繹黯然道:“並不是只有翟湛會一心一意對你好。”
等冉敏再一次看着他時, 宋嘉繹已將隨身之物攤開在她的面前。
這是?像一幅風景畫軸,冉敏疑惑的觀察着畫卷。
“皇城的結構圖?”冉敏問道。
“是。”宋嘉繹指着畫卷上的一處, 問她:“這裡, 你是不是覺得很面熟?”
冉敏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見他點的地方正是大月宮。
“大月宮?”
宋嘉繹隨及將手掌覆在大月宮之上。“你看看,除去我蓋着的部份, 這裡像什麼?”
冉敏聽宋嘉繹說過,大月宮原本只是一個湖,是啓皇看中了這個,將之重新填平,在上面建起了大月宮。
聽聞皇城歷經兩代帝皇, 到啓皇方始建成, 氣勢宏偉, 有皇家飛龍之勢。大月宮原本的這一處位於龍頭前方, 像一顆龍珠之所。
啓皇在這上面蓋起一座格格不入的宮殿是否在掩飾什麼呢?
冉敏觀察着被宋嘉繹蓋住一半的大月宮。宋嘉繹的手指纖長, 這隻手曾經擁她入懷,也曾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青春總在不經意中逝去, 再回頭惘然已是愁緒。
宋嘉繹靜靜看着冉敏愣神,只要與她多呆一刻時間,她便能想起一段只屬於他們的歲月。
冉敏擡起了頭,“我知道這是哪裡了。”
小疊山,與宋嘉繹設想的不一樣,冉敏想起的,不止是她與宋嘉繹的歲月,還有與翟湛的時光。
小疊山,在那裡,冉敏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過往。
“這裡,跟小疊山一模一樣。”
“小疊山?”宋嘉繹問。
“我母親的陪嫁莊子。”冉敏道:“所以,我想知道,這枚傳國玉璽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在耿氏的陪嫁莊子中,發現的這枚傳國玉璽。冉敏認爲,這肯定與皇家有什麼關係,只因玉璽丟失是一件大事,如果沒有帝王的掩飾,這件事,很快便會喧之於衆。
“大約便在我父皇去世那一年。”宋嘉繹回憶道:“因爲我親眼看到過啓皇即位的詔書,上面的玉印是假的。”
“可是,啓皇並沒有着急,看他這些年在朝中的狀態,我簡直要以爲他只是將這枚玉璽交給一個人保管。”冉敏不自覺皺了皺眉,“我設想他早就知道玉璽的下落。只需要盯着這個偷走玉璽的人,便可以跟此人,最終找到玉璽的下落。”
“敏敏,你有句話你或者遺漏了,或者啓皇早已知道玉璽的下落。然而是什麼原因使他不敢貿然從偷走玉璽的人手裡將玉璽奪回呢?”宋嘉繹道:“其實,你問問耿雲彬,便知道了。”
對了,舅舅。
在她與翟湛藏起烏木的山上,是耿雲彬告訴她們,匣子裡的東西是玉璽。可見,他知道這個玉璽的來歷。
“其實你也知道,不是嗎”冉敏問宋嘉繹。
宋嘉繹只是笑笑,“是,我知道,但是我不會全部告訴你。”
是的,只有一點一點,將秘密告訴冉敏,纔會延長冉敏呆在他身邊的日子。等到秘密真正被冉敏發覺,或許她便會知道,只有他的身邊,纔是她最安全的港彎。
耿雲彬仍癱在地上。冉敏不懂究竟是什麼事令他被打擊的如此之深,三魂不見七魄。
“舅舅,”冉敏蹲在他的身邊,在他耳邊問:“你知道阿芝去哪了嗎?”
耿雲彬木然看了她一眼,總算有一些反應。
冉敏道:“我要把舅舅移到我那裡去。”
“不行。”宋嘉繹斷然拒絕:“他一個男子,與你單身女兒共處一室如何可以。”
他拒絕人的時候很強勢,上位者的威嚴立刻便渲瀉出來。
冉敏並不理會,道:“我舅舅如今身體狀態並不好,我並不放心他獨自一個人。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他移到我屋子側殿,加派人看守。”
宋嘉繹目光深深,在她與癱在地上的耿雲彬之間迴轉幾次,冉敏不動聲色,任由他打量。
終於,他重重嘆一口氣,道:“敏敏,我終究敵不過你。”
說到此地,冉敏知道他是妥協了。“在這個世界上,我母親那系的親威只剩下我舅舅一人,你知道,這是我的底線。”
再回到宮殿之時,宋嘉繹被侍人急吼吼請走了。宋嘉繹剛可以掌握政務不久,總有一些人,敢犯以天顏,想乘着宋嘉繹虛弱之時大撈好處。
臨走前,宋嘉繹狀似無意般挑了一眼耿雲彬,同她說:“敏敏,你也知道我的底線。”
冉敏目送宋嘉繹走遠,淡淡道:“阿舅,宋嘉繹走了。”
原本癱在地上,彷彿一個石人的耿雲彬舒展開了身體,然而他卻仍然躺在地上。
“什麼時候,你知道我是裝的?”他淡淡問,語氣之中沒有半點情緒。
“大概,是因爲你還有一點人性吧。”冉敏說完這句話,蹲在耿雲彬的身邊。
“當我提到廖仙芝的時候,你還有反應。”冉敏輕輕問道:“那麼,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了嗎?”
耿雲彬看着冉敏,突然輕聲笑了起來:“如果宋嘉繹、翟湛知道你根本不如想象中那麼蠢,一定會給自己一個耳光。”
冉敏淡淡道:“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蠢,只是有此事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並不會宣之於衆。”
“哦,”耿雲彬止住笑聲,盯着她道:“所以你現在有證明,可以指控我便不是耿雲彬?”
冉敏點點頭,“嗯,因爲我想起來了呀。”
是呀,冉敏想起母親逝世後那一夜,耿雲彬到冉家找她索要盤纏的情景。
那一夜,留給冉敏最深印象的,始終是耿雲彬獨特的嗓音,她先入爲主,認爲這一個,便是她的舅舅。
“你沒有讓我看到你的臉,不是嗎?”三、四歲,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還只是一個模糊認知的年齡,再加上當時的天氣惡劣,很容易令一個小童認錯人。耿雲彬便是利用了這個,讓冉敏以爲,她的舅舅,並沒有在那次的火災中受傷。
“呵呵。”耿雲彬笑了起來:“這只是你的推測,見過我的,不止是你,還有冉家的大爺。別忘了,當時爲耿家出面料理後事的,便是冉家的大爺,如果我是假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大伯與你見過幾次面?”冉敏問道:“也許,青州耿氏與冉家的關係並不好,祖父每一次都是帶父親去青州。母親與父親的這樁婚事,原本便不得冉家二老的心,等母親嫁到東津之後,便基本斷了與青州的聯繫。這也是爲何青州出事,冉家並沒有花費力氣,替耿家出頭的原因。”
“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你並沒有證據,證明我不是耿雲彬!”
“那你爲什麼要來尋找我母親的遺體呢?難道不是因爲我舅舅或者也進入我母親一樣的狀態?”
這句話令耿雲彬大震,他驚道:“你母親?”
“難道那棺材裡消失的,不是我母親的遺體嗎?”冉敏質問道:“我母親的遺體依舊年輕,便沒有呼吸,阿舅你這些年,要找的,難道不是讓我阿舅醒過來的方法麼?”
連聲質問令耿雲彬方寸大亂,他慌不擇言:“你怎麼知道,那裡面躺着的,便是你的母親?還有,爲什麼?你會知道,你阿舅......”
在耿雲彬說出你阿舅這三個字時,無疑之中,便是承認了自己並不是耿雲彬。
冉敏暗暗放下心頭提起的那道氣。這些,只是在誐耿雲彬。她的猜測並不是沒有依據,在上一世,從頭至尾都沒有出現過耿雲彬此人。
這個人,卻在她今天找到烏木中的紫金匣子之時而出現。耿雲彬不是爲她而來,爲得是這個紫金匣子中的玉璽。
他爲獲得冉敏的信任,而告訴過冉敏耿氏的事。便是這些離奇的事,令冉敏對他又疑又惑。
在他的描述中的耿氏,與他時而親近時而疏遠。這在冉敏看來,像是站在兩個人物的方面描述對同一個人的看法。
於是,便有冉敏將礦山交給耿雲彬打理的一步。她想知道,耿雲彬到底在想什麼。
自告跟着他去的廖仙芝早前幾乎每月都有書信傳給當時正在京中的冉敏,告訴冉敏,耿雲彬,似乎在找尋一樣東西。只是這些書信,漸漸稀少起來,最後一封信到來的一個月後,耿雲彬與廖仙芝出現在了京中。
冉敏不知道耿雲彬到底有沒有找到這樣東西,她所知道的是,他離開正準備去的方向,正是大裂谷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