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馬鳴聲伴着風聲此起彼伏, 冉敏藏在翟湛的懷中,聽着一路刀戈劍斧與傷者受傷時慘叫的聲音。
翟湛低聲在她耳旁問:“害怕麼?”
冉敏只是搖搖頭,自重生一路而來, 她已經歷不少風浪, 每一次的危機, 只是令她更加鎮定勇敢。
問過沿途的兵卒, 冉敏知道廖仙芝策馬一路朝着皇宮的方向而去, 那便是說宋嘉繹此時也正在皇城的方向。
“現在的形式如何?”
“聽說三皇子已經攻破皇城城門,將太子圍住。”翟湛低頭望了她一眼。
冉敏閉着眼,凝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表情嚴肅而迷離,像極了兩人初時相見時的表情。
“你猜, 這場戰役, 誰會贏?”彷彿想排解她的煩惱, 翟湛有意問道。
冉敏搖搖頭,並不說話。
是她的重生, 造成宋嘉繹提前十餘年起事,她心裡只盼着自己微薄的力量能夠幫助他順順利利實現心中所想。
見到冉敏如此沉默,翟湛重新摟緊了她,一揚馬鞭,繼續趕路。
自三皇子攻入皇宮, 情勢便發生逆轉, 太子人馬苦守不住, 被人突破重圍, 太子被護着逃出宮殿, 向皇城向逃亡。
“阿湛呢?阿湛呢?快,朕要見他!”剛登基的太子不復以往尊貴, 篷頭散發,舉着劍吼道。
翟湛曾對他說,這個寢宮是安全的,而三皇子的人,卻只花了不到兩天,便攻破了防線。
“皇上,翟將軍一直守在殿外!”身邊的侍從不明其意,翟湛曾交待他們,若是寢宮被攻破,那便帶着新皇朝承緣殿的方向逃散。那裡鎖着皇后,正好可以做爲要挾三皇子的人質。
他們且走且打,磕磕巴巴,終於到了承緣殿的方向。
沒有想到,承緣殿裡,有的不只是被鎖住的太后,曾經的皇后,還有三皇子的人馬。
兩隊人馬相見仇深,各自以刀劍拒前,頓時大殿之中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三皇子冷笑道:“太子殿下,看來您也不怎麼樣?不過只做二十餘日寶座便要拱手讓人。”
太子強笑:“如今你已成甕中之鱉,還洋洋得意。”原行翟湛曾提過利用皇后引三皇子至隨緣殿中,然後一網打盡。這個提議遭到太后的反對而中止。太后認爲請賊容易送賊難,若是不甚,很有可能將自己陪進。
他認爲太后說的很對,並未支持翟湛的建議,只是沒想到,陰差陽錯地便做到引蛇入洞。
他還未得意完,便聽見“吱呀、吱呀”的聲音。他面前的三皇子面色大變,喊一聲“糟糕”便向他撲來。
太子下意識做了一個防禦動作,沒想到三皇子帶着人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奔向他身後的門。
“糟糕!”他纔想起來發生什麼,準備也同一動作,去突然聽到幾聲慘叫。
最快到達門邊的人捂着臉倒在地上,三皇子慘面着臉,眼睜睜看着大門在他眼前重重關上。
“怎麼回事?”太子未看清發現什麼事,問道。
“怎麼回事?我們都被人算計了!”三皇子惡狠狠抽出劍,重重砍着大門,門由松木而制,很是堅固,那麼使勁,也僅僅只留下一個劍口。
太子這纔看清,躺在地上的人,面孔全被滾油灼過,面目起了大塊大塊的水泡,慘叫着在地上翻滾。
更可怕的是,牆戶也被封死。外面的人彷彿要將裡頭的人永別關在裡面,讓他們不見天日。
他忙抽出劍,命手下同三皇子的人一起,試圖將這個門一起砍開。
“沒用的。”細細的門縫裡,傳出一道聲音。這聲音是太子同三皇子所不曾聽到過的。
“你是誰!”三皇子命大家靜下來,聽門外的迴應。
“要債的人。”那個聲音淡淡,一點沒有感情,他接着命人道:“放火。”
煙很快起來,三皇子與太子吼道:“住手。”他們加緊破壞木門,恨不得立刻可以出去,揪出門外的人。
可他們很快失望,木門的後面,被加了一層厚厚的鐵製門。
外頭的人顯是使用火油作爲引子,火勢很快燃起,鐵門的溫度上升很快,幾個人手腳一接觸使被燙起一片片水泡。
難道我們便要死在這裡?每一個人目亮相視,眼中竟是驚懼之情,這個念頭一起,便無比的絕望。
溫度上升,最先侵蝕人的是濃煙。太子被濃煙嗆的彎下腰,他靠在柱子上,用力咳嗽,看着仍然使勁用劍砍着窗櫺的三皇子。
他突然笑了起來。“我比你要幸運的多,我死,至少我已當過天子,而你,卻永遠也達不到了。”
冉敏與翟湛到達承緣殿時,便看見滿天的黑煙沖天而起,一羣人手持水龍、水桶等物,圍着着火的宮殿,以防火勢擴大。
宋嘉繹揹着手,立在燒着的宮殿前十米處,火光在他美麗的容顏上竄動,顯得妖豔而詭異。
翟湛將冉敏抱下馬,站在他數十米處的地方。
“怎麼了?”即使在翟湛的懷中,冉敏依然感到熱氣灼灼。
“是承緣殿,燒着了。”翟湛淡淡道。
“哦,可惜了。”冉敏曾聽宋嘉繹說過,承緣殿是他的母妃淑妃的寢宮,沒想到毀於戰火之中,宋嘉繹若是聽說,必然難受。
“是呀,是可惜了。”翟湛望着宋嘉繹,語氣中,卻沒有任何語氣。
忽然間,宋嘉繹轉過了頭,他看見翟湛,與他懷裡的冉敏。
他的笑意馬上便涌上面容,舉步準備走向他們。
一雙手拉住了他,他身後的少女揚起頭,驕傲地望一眼冉敏,傲然道:“你忘了,是誰幫了你?”
她說的對,他現在還沒有資格站在冉敏的身邊。身後的宮殿之火熊熊燃燒,這裡是兩位皇位繼承人的墳墓,馬上宋嘉繹便有一場硬戰要打,他要向滿朝文武證明,自己纔是合法的皇位繼承人。
至於冉敏,他望着翟湛摟住冉敏的手,眼中佈滿陰鷙。
冉敏被翟湛安排在永室側殿,這裡是皇后接見命婦之所,宮中混亂尚未平息,她眼前又不見光,只得老老實實等着翟湛的消息。
宮人端上瓜果點心,軍醫也很快到位爲冉敏診治。
冉敏覺得很奇怪,明明她甚至已經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在,卻仍舊活了下來。
軍醫也很驚異,把脈之後,告訴她,她中的毒正在緩緩退去,最遲明日,她便可以重新看見東西。
冉敏想不通什麼原因,便問起翟湛的行蹤。
宮人笑道:“放心,將軍是主人的親信,並不會有事。”
冉敏放鬆一口氣,又重新問起宮中形勢,宮人照實回答,說是因皇位順位兩繼承人都已身故,故而兩方勢利都安靜下來,如今正和他的主人在大殿之中談判。
“主人,你的主人可是宋嘉繹?將軍又是誰?”
“姑娘以後自然會知道。”宮人笑答。
“你說的對,她的主子便是宋家哥哥。”伴隨着宮人請安的聲音,一個腳步聲急匆匆向着她來。
冉敏不久前,才聽過這個聲音,於是她也便笑着打招呼:“公孫姑娘。”
公孫氏沒想到冉敏還笑得出來,哼一聲道:“我很奇怪,明明宋家哥哥離你越來越遠,你卻還笑的出聲。”
冉敏不以爲意,“我自識宋嘉繹來,便知他的志向,也知道他不會爲我放棄此事。”
“他待我很好,多次助我,我自然也希望他可萬事遂意,達成自己所望。”
若不是,她亦不會,將自己辛苦找到的玉璽轉贈於他,助他更順利登上自己想要的那個位置。
“我知道他一定可以登上九五至尊,有遺詔、有我父親的幫助,還有我辛苦找回來的玉璽......”
她還未說完,冉敏便猛得擡起手,抓住她的袖子,問道:“你說玉璽是誰找到了?”
“我呀,”公孫氏將冉敏抓住她袖子的手放開,“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你的妹妹親自將那枚玉璽交到我的手上,她的要求便是要在這後宮之中有一席之地。我是將來的後宮之求,這個要求自然不難辦。”
冉敏無光的瞳孔顯得黝森,“我的妹妹可是芝華?”
“你在京城,恐怕也沒有那麼多親妹妹。好好看着她吧,我還是第一次如此喜歡,這麼一位吃裡扒外的妹妹。”她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會忘記你。翟將軍看起來與你很配,你們在大庭廣衆共乘一騎,自然不可能另覓婚侶,索性結爲連理,也不失爲一樁美事。”
她大笑着走出,笑歌中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冉敏一把抓住了宮人的手,連聲問道:“是嗎?是嗎?是翟湛嗎?”
宮人被她這樣子嚇得夠嗆,忙回答道:“是,是。”
冉敏抿住脣。
她早便該想到,那人除了是翟湛,還能是誰。是戰場緊張的氣氛與翟湛與往夕不同的氣息麻痹了她,讓她遲遲沒有往這方面想。
她記得前世裡翟湛與宋嘉繹便是一對好友,甚至在宋嘉繹登基後依然如此,她原以爲重生之後,這兩人沒有交集,至少她從未在翟湛的口中聽到宋嘉繹這個名字。
現在看來,事實卻不是如此。翟湛與宋嘉繹表面上並沒有交集,但是暗中卻是有的。或者說,翟家有可能是先帝爲宋嘉繹設的一個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