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裡啪啦——”一陣鞭炮聲承載了所有人的喜悅,節日裡的暗巷總算有點溫暖的氣氛。我站起來準備關了窗,掃一眼樓下的人來人往,大家似乎不約而同來到我住的小樓吃團年飯,看來蘭蘭他們有得忙了。
“往年這個時候,小姐妹都訂好酒樓的包間,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麼了,大家都樂意擠在這裡蹭吃蹭喝。”躺在牀上的悠悠衝着我微笑。我還是沒有辦法供她住院,所以她第二天就出院了,由鄺醫生代爲照顧,我讓其住在我房間,流鶯巷的小房間是上下鋪,受了傷的悠悠不適合住在那地方。
“要不要吃榴蓮?”琪琪跑進來,歡笑地說,“進口的,二哥出的錢。”
住在這裡唯一不太妥當的就是悠悠能見到二哥,爲了避嫌,二哥搬去其他地方小住一段時間,聽說悠悠以前最喜歡吃榴蓮,於是琪琪迫不及待地拿上樓,我捂着鼻子,尷尬地笑了笑,我不太喜歡榴蓮的味兒,看來這東西是二哥特意買給悠悠的。
“我現在已經換了口味,你拿走吧,免得雪禾聞着不舒服。”悠悠板着臉,對琪琪手中的榴蓮故意視而不見。
我走到牀邊,坐下來說道:“住院欠下的錢,二哥出了一大半。”
“那是他欠我的。”悠悠鼓着腮幫子睇着我,“我們兩清了。”
“那今後呢?你還恨他嗎?”
“我不知道。”悠悠茫然地說,“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愛一個人,更加沒有時間去恨一個人,我能做的,就是過好每一天,哪怕等待死亡,也要昂首挺胸,要對得起你對我的信任和鼓勵。”
我想笑,卻笑不出,我突然想起枚姨的話,我這麼做是不是害了悠悠,我讓她在這裡無立足之地,她應該何去何從,她能如何生存,這是她面臨的最大考驗。
下樓後,有些我不認識的女孩跑來跟我打招呼,蘭蘭說,下午三點開飯,大夥兒分工合作同心協力做好這頓飯,我備受感染,捋了捋衣袖也想搭把手。
“雪禾。”就在我出門找菜盆的時候,小辣椒喊了我一聲,她拽着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沒人的小巷。
“要不要一起吃團年飯?”我興致勃勃地推銷,小辣椒一臉凝重,緊張地問:“上次要你幫我偷的東西,你偷到沒有?”
小辣椒一廂情願要跟我交換條件,她說了之前雪禾的事情,我就要幫她在枚姨身邊偷個東西,不過我從頭到尾就沒有答應,何況她說的事情,我早就調查清楚,關鍵的地方她根本一個字兒也沒有透露,她是小狐狸,我也不是省油的燈。
“最近我有多忙,相信不用我解釋,你也應該一清二楚。”
“雪禾,算我求你了,我不想再被他們控制,我只想安安心心地度過餘生而已。”小辣椒不像之前那麼輕鬆,她應該出了什麼事,不過她的說辭有些太過,我覺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不是早已經離開枚姨身邊,怎麼平白無故欠她那麼多錢?”
“都怪我這雙手。”小辣椒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我嚇得抓住她的手,勸道:“有話好好說,你自虐幹嘛。”
“你真要幫我,我近不了枚姨的身。”
“我看你們平時相處得也不錯,現在三國鼎立,就歐陽英是枚姨的眼中釘,如果真有難言之隱,你大可自己去求枚姨,何必在這裡找我幫忙?不瞞你說,我剛把她氣得半死,估計一時半會兒她都不想看到我。”
“雪禾,你有所不知,你看到的東西都是表面。”小辣椒抿了抿嘴,語重心長地說,“你說歐陽英是枚姨的眼中釘,那你說,爲什麼枚姨從來沒有打算拔掉她的肉中刺?所以,是不是眼中釘,還真不好說。”
“你想跟我說什麼?”
“救我一命。”
“我不是不救你,我真的沒辦法接近枚姨,她如今恨我入骨,說不定要扒了我的皮。”
小辣椒盯着我,盯得我背脊一涼,可是我又不是三頭六臂,我連我自己都救不了,我不可能擔負起保護這裡所有人生死的責任,我是誰?我就是一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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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琪和小辣椒擦身而過,我婉拒了小辣椒的請求,自己心裡沉甸甸,直覺上有些不安,也覺不出哪裡不對勁。
“辣姐的樣子好像心事重重,你們談什麼談得這麼沉重?”琪琪走近我,好奇地問。
我聳了聳肩:“她好像有事,又不肯直說。”
“不過我聽說辣姐最近不太順。”
“又聽說了什麼八卦?”
琪琪湊上來,小聲地嘀咕:“辣姐身邊的小姑娘失蹤了。”
小辣椒在另一條街開了個浴足城,阿昌一開始幫忙經營,之後老家出了事,阿昌便回去了,只有小辣椒一個人扛起這個生意,確實有些吃力,爲了不讓其倒閉,她也下了海,在老家山區“騙了”不少女孩過來撐門面。
生意做開了,讓歐陽英也妒忌,我見過他們“談判”,但是沒有談攏,兩幫人不歡而散。這之後的事情也不太清楚,但是琪琪打聽到,小辣椒的浴足城也快倒閉了,因爲她身邊的姑娘回的回家,單飛的單飛,更離奇的是,有些是突然間失蹤不見,老家有人找上門,差一點驚動了警方。
琢磨着小辣椒找我幫忙,我看事有蹊蹺,她的反常越發明顯,越明顯就證明越有問題。
“來來來,先舉杯。”
“得讓雪禾說點賀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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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禾,你說點什麼?”我被身邊的人推着站起來,我前一秒鐘還在想小辣椒的事情,這會兒突然被大家推出來說賀詞,真是有些難堪。
“新的一年,大家……”只有我一個人站起來,我掃視屋子裡的兩張圓桌,有熟悉的面孔,有陌生的笑容,他們全神貫注地看着我,好像都很期待我要說的話,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說的話變得這麼有分量。
我的目光落在二哥身上,兩個多月前,他對我拳打腳踢,對我兇狠的樣子令我至今難忘,可現在的他,對我惟命是從,不敢再大聲說話,爲什麼變了,是他們改變,還是我已經變了,我變得不再排斥這裡,我變得可以與他們融合,我怎麼會這樣?我害怕自己改變初衷。
“對不起。”我放下酒杯,冷着臉說道,“我有點不舒服,想出去透口氣。”
我衝出門,黎海本能地跟上我,就在這時,門口出現保鏢,他們是莫少的人,他們畢恭畢敬地向我靠近。
今晚是除夕,莫少說,想要我陪他過這個除夕。他以前在國外,對農曆的節日沒有多少感覺,但是他心裡還是很期待跟家人吃個團年飯,只可惜他從來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
“他們死於一場事故,我父親駕駛直升機,載着我的母親準備去另一個島嶼遊玩。”莫晉翀又換了一輛大奔,他的人將我領着走出城中村,我坐在副駕駛,他說要帶我去酒店吃團年飯,他們莫氏集團的團年夜,一定熱鬧非凡。
“我從來都是跟父母一起度過除夕之夜,不過今年例外。”
“你想他們嗎?”
“當然。”
“我讓枚姨放了你,算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
我一怔,扭頭問道:“你真的要我離開?”
莫晉翀看我一眼,笑着說:“我捨不得你離開,但是我希望你開心。”
“你呢?什麼時候會開心?”
“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我翻了翻白眼,笑罵道:“這話雖然好聽,可我知道,這不是真心。”
“好吧,你又是靠直覺懷疑我的真心。”
“跟家人在一起的時候,你纔會開心,比如,跟你大哥一起度過除夕之夜。”我試着提起莫晉輝,想要從莫少口中探知更多。
“十五年。”莫晉翀注視前方的時候,認真地說,“我和大哥有十五年沒有在一起過節,爺爺定下的規矩,大哥在國內,我只能在國外。”
“他不死,你怎麼可能回國?”猛然間,我的記憶浮現莫靜然說過的話。
見我不吭聲,莫晉翀又看我一眼,小心地問:“雪禾,想什麼呢?”
“你的哥哥……”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莫晉翀毫不吝嗇地讚歎,“他想要徹底改變莫氏,只可惜他的做法觸及到其他人的利益。”
“在這場利益的戰場上,他成了犧牲品。”我脫口而出的感嘆令莫晉翀減緩了車速,他一隻手握住方向盤,而另一隻抓住我的手。
“你知道嗎?巧合的是,大哥心愛的女人也叫雪禾。”莫晉翀微笑地說,“就因爲雪禾這個名字,所以我回國第一件事就是找這個女人,沒曾想到,我找到的雪禾居然是你,而之前那個叫雪禾的女孩已經離世了。”
聽了莫晉翀不經意說起的事實,我心裡一顫,抽離了莫少的手掌,側過身子鄭重其事地問:“你剛纔說什麼?你說雪禾是你大哥的女人?”
“怎麼了?”
“沒,沒事。”我隱逸了自己的驚訝之色,可還是被莫晉翀看在眼底,他從反光鏡觀察我的神色變化,我儘量保持冷靜,我儘量不胡思亂想,可我壓制不住所有的猜測,我猜想雪禾的男人是姚振晟,所以最後他被姚振晟害死,然而莫晉翀這時候告訴我,雪禾是他大哥的女人,她到底跟了多少男人,或者說,她從頭到尾都是跟了莫晉輝。
“他會殺了我。”雪禾在書裡面劃出的句子分明就是一種對死亡的預告,有人要殺了她,極有可能是殺她滅口,而這個男人,恐怕是莫晉翀的大哥,所以雪禾死了,枚姨他們纔會死守這個秘密。
我閉上眼,慢慢消化自己推斷出的結論,雪禾的死對我來說像個魔咒一樣折騰我,而今一切“真相大白”,我卻無法釋懷。徐臨說,莫氏的人反覆無常,血液裡流着嗜血的因子,我突然如坐鍼氈,睜開眼看着莫少的側面,他的棱角分明,俊朗的外表下暗藏的真是一顆殺人如麻的血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