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姐力氣很大,也有照顧病人的經驗,加上她跟着秦太有些時間了,所以她成了秦太的專屬看護,也是頤園莊的女管家,不過在這件事情上,蔡姐一點也不馬虎,以前覺得她很喜歡欺負弱小,如今看來我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時候。
“這個溫度可以。”蔡姐將水杯裡面放了溫度計,由於秦婉儀沒辦法表示自己所喝的東西是燙還是冷,因此只有靠溫度計來衡量液體的溫度。我坐在牀邊,蔡姐將秦婉婷抱起來,她扶着秦太后背,才能讓秦太的身體保持坐立的姿勢。
“秦太,該吃藥了。”我溫柔地笑了笑,將水杯遞上去,大概是看到我,秦婉儀沒有像以往那樣聽話地張開嘴,一開始喉嚨裡只是很細微的聲音,接着咕咕的聲響特別滲人。
我嚇得呆住,蔡姐很平靜地說道:“別怪她,她可能不舒服,你先把藥塞進秦太嘴裡。”
“可是……”我有些下不了手,擔憂地說,“她好像不太開心。”
“她現在可不知道什麼是開心什麼是不開心,只是生理反應。”蔡姐催促道,“趕緊把藥塞進去,記得倒水。”
我顫顫巍巍地伸過去,秦婉儀的雙眼瞪得很大,她努力地張開嘴,嘴角抽搐地流着口水,我心疼極了,還是沒辦法粗魯地對待,反而放下杯子和藥,拿來毛巾給秦婉儀擦拭嘴角的污垢。
蔡姐將秦婉婷放下,她叉着腰,氣喘呼呼地說:“唐小姐,我得休息下,她今天確實有點反常。”
“可能是看到我,她不喜歡我喂她吃藥。”我沮喪地說。
“唉,如果真的認出你,倒也是好事。”蔡姐走到一旁,準備把藥捻成粉末再給秦太送水服下。
我換了洗臉的毛巾,又給秦婉儀擦拭眼角的污垢,蔡姐雖然照顧得很周全,但對衣着和身體的講究畢竟弱了些,平時都是她給秦太洗澡擦拭身體,眼角和耳朵裡面的髒東西也都沒有完全清洗掉。
“你倒是挺細心的。”蔡姐又將藥水拿到牀邊,看到我的小心翼翼,她憨憨地說。
我撩起秦婉儀的髮髻,惆悵地說:“秦太是個講究人,當初她住在養老院,也是最能打扮的一個,現如今沒辦法自己照顧自己,也就只能我們幫她講究和打扮了。”
蔡姐嚕着嘴:“其實我知道,秦太對你,那個時候她對你怎麼樣,我們做僕人的都看在眼裡。”
“她是鄭先生的母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的兒子,她希望鄭先生好,無論做了什麼,都是不會改變這個初衷。”我垂着頭,捏着毛巾,鼓勵地說,“不過,我希望她儘快好起來,等她好了,我會再跟她好好地談談,我相信這一次我一定可以說服她。”
蔡姐咧開嘴大笑地說:“蔡姐我,也覺得可行。”
“蔡姐,麻煩你喂藥吧,我看我要是喂她,她又不會吃了。”我準備站起來,手撐着牀沿的時候,突然被秦婉儀的手抓住我的毛巾。我一驚,連忙抽掉毛巾,而她又趁機抓住我的小拇指,雖然力氣不大,可是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很努力地拽着我。
我和蔡姐面面相覷,冷靜了一會兒,我身子前傾伏在牀頭,雙眼盯着喉嚨裡還是發出呻/吟的秦太,我之前以爲她看到我很激動,因爲討厭我所以纔會有這樣的反應,然而這時的感覺,又是她努力想要跟我說話纔會導致喉嚨深處的顫動。
“秦太,你是不是想跟我說話?”我抿了抿嘴,激動地問,“如果是,你就眨眨眼睛。”
我屏住呼吸,接着看到秦太對我眨了一下眼,我和蔡姐興奮地大叫一聲。
“太太,你想不想讓唐小姐給你喂藥?”蔡姐俯下身,開心地問。
秦婉儀轉動眼珠子,突然也眨了一下眼,於是蔡姐將藥水遞給我,還是像剛纔那樣扶着秦太坐好,而我這次,便能順利地讓秦太喝了藥。不但如此,我被秦太抓着小拇指,她一直不肯鬆開,無論她是出於本意還是身體的本能反應,總之這個好的開始足以讓我高興了很久很久。
“蔡姐,秦太之前身體不是很好嗎?爲什麼會突然中風?還如此嚴重。”我在廚房清洗秦婉儀用過的器皿,她的東西都要格外做好消毒處理,爲了放心,我打算親力親爲。
蔡姐看了我一眼,而後張望四周,靠近我小聲地說:“以前那個別墅,鬧鬼。”
頤園莊鬧鬼,蔡姐說得繪聲繪色,她倒是深信不疑,因爲她本身就迷信,之前我就知道,婭婭去世的時候,她害怕得每天晚上都不敢出門,還被我抓到她給婭婭燒紙錢這種事情,當然,我不反對她用這種方式悼念婭婭,只是上升到鬧鬼這個層面,我就不太認同了。
“秦太看到鬼影子,驚嚇過度才中風的。”蔡姐煞有其事地說,“其實在我們鄉下,可以用一些土房子給秦太治療,說不定好得快。”
“鄭先生肯定不同意。”
“是薛小姐不同意。”蔡姐又準備削蘋果,這是秦婉儀每天的水果。
我心裡咯噔一沉,又問:“薛小姐這幾年都沒有離開頤園莊?”
“沒有。”
“她對秦太……”我也不知道要問什麼,支支吾吾地猶豫着。
蔡姐將蘋果皮扔進垃圾桶,有意無意地說:“你還別說,這薛小姐有兩把刷子,一開始秦太可鬧騰了,自從有薛小姐照顧,她啊,聽話多了,我看秦太也是喜歡薛小姐的,不然怎麼會這麼聽話?”
我若有所思地應道:“她真的很用心。”
如果有了比較,自然會有壓力,我一門心思都在秦婉儀身上,很快引起了鄭曉江的不滿,不過他也心疼自己的母親,看我和秦婉儀相處下來越來越好轉,於是跟我一樣,時常推着秦太去院子裡曬太陽。
“喂?”我和鄭曉江的手機同時響起,爲了不打擾秦婉儀的午睡,我們分別走到另一個方向接聽了電話。
岑繪打電話給我,說聯繫到唐曉琪,因爲第三期的活動也要開始,岑繪這幾天都在找唐曉琪,現在工作室招了一個岑繪的學妹,所以岑繪可以從幕後走到臺前,開始做方曉雯之前做的事,爲了照顧秦太,我現在很多時候都是在山莊,而工作室那邊也只是偶爾兼顧。
鄭曉江掛了電話,跑向我,急切地說:“唐曉琪打電話給導演。”
“她應該沒事了。”我釋懷一笑。
攝影師擺拍了一些造型,我看唐曉琪都得心應手,看起來她心情不錯。我一直等了三個多小時,看到鏡頭裡的她笑得這麼自然,我也就放心了不少。
“害你們擔心,真是抱歉。”唐曉琪休息的時候,我和她坐着聊天,“我知道,鄭先生一定是認出了我,纔會決定讓我做主角,謝謝他給我這個機會。”
“所以你要抓住,不能再玩失蹤了。”我轉過身子,一本正經地問,“是不是樑浩權囚禁了你?”
“哈呵,他不會對我怎麼樣。”唐曉琪扭頭喝水,刻意避開我的注視。
“我去找你,去d市找你,遇到黎海,他告訴我,當時他們落荒而逃,你卻選擇留下來。”我故意提及以前的事情,“我從莫氏山莊走出來的時候只有半條命了,那個時候,我滿腦子都是爲了我們犧牲的莫少,所以等我回到城中村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不想相認就是害怕你提起這些。”唐曉琪笑得勉強,別過臉睇着我說,“事情過去這麼久,其實我早就沒有放在心上。”
“你跟了樑浩權。”我握住唐曉琪的手,認真地說,“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還是這幾年你受了他的恩惠,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這個男人,然後……”
“能不能不要插手我的私事?”唐曉琪抽回手,拉下臉來冷聲道,“我的人生,只有這幾年是最好的,真的,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滿足,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家,有一切我期盼的東西,我能做一個真正的女人,被人喜歡,被人尊重,就像你一樣,活得有尊嚴,活得有希望。”
“這麼說,你認爲樑浩權能給你希望?給你尊嚴?”
“雪姐,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遇到一個可以保護你一生,愛你一生的男人。”唐曉琪避重就輕地說,“你還記得悠悠嗎?我們所有人都不覺得二哥對她好,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所付出的都是值得。”
“可結果呢?悠悠的死,難道不足以讓你看清楚這樣的感情是多麼的虛情假意,根本不值得付出。”
“不,到死,悠悠也沒真正恨過二哥。”唐曉琪站起來,居高臨下地說,“這就是飛蛾撲火。”
“琪琪……”
“雪姐,你不用再勸我,與我相比,現在的你恐怕纔是水生火熱。”唐曉琪一臉嚴肅地說道,“因爲我們之前的交情,我纔好心地提醒你,換作別人,我想我不會插手。”
我也站起來,往前一步追問:“樑浩權有備而來,他要對付鄭先生?”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唐曉琪似笑非笑地側身,斜睨我說道,“見不得別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