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嬋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頭,皇上怎麼會這麼快就醒了?
腳下不停留的進去,臉上已經堆起來笑,這些做慣了事兒,心中卻莫名的有些不耐煩。
“你去哪兒了,怎的這樣久?”見翳嬋回來,邢墨珩面上有些不滿。
方纔不知爲何竟是突然困了,再醒過來屋中就只剩了他一人,問那些侍衛,都茫茫然的說娘娘出去看首飾了,再問去了哪裡,又都搖頭說不知道。
邢墨琂最討厭這種心中沒數的感覺,這時候一見了翳嬋,又怎麼會有好臉色。
翳嬋見他如此,口中委委屈屈道,“臣妾一時貪玩了些。”
說着眼眶就紅了,低頭間給杏雨遞過去了一個眼色。
杏雨見了心領神會,遲疑間就把剛纔翳嬋差點兒被髮瘋的馬匹衝撞了的事兒說了,她沒看見誰是救了翳嬋,只模模糊糊的描述了兩句。
翳嬋聽了心中卻是一緊,前日皇上和鎮南王的對峙別人不知道,她藏在屏風後面卻是看的疫情二楚。
若這時候要是被邢墨琂知道了,剛纔竟然是邢墨珩救了他,不知道邢墨琂會怎麼想,會不會怪罪鎮南王?
這樣想着,翳嬋就有些着惱,杏雨這個蠢貨,爲何要說她被人救了。
果然,邢墨琂聽了有人竟然能一手拉住瘋了的馬匹,一手刺出長劍,心中也很是好奇,吃驚的問道,“那救了嬋妃的人是誰?”
翳嬋見他如此問,暗自皺眉,轉而紅了眼眶,接連掉出不少淚水來,一邊哭一邊衝進了邢墨琂懷裡,“皇上,嚇死臣妾了,那大馬……”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手又緊緊的捏着邢墨琂的衣領,邢墨琂自然也就被心思在想那個救了人的,當下,一門心思都用在安撫懷中嬌滴滴的翳嬋身上。
好不容易見邢墨珩不會再提救人的事兒,翳嬋才抽抽搭搭的聽了哭聲,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滿口說自己心口疼。
邢墨琂一聽也上了心思,趕緊吩咐侍衛尋車回宮,又率先派人進宮找了太醫候着。
翳嬋虛虛的依偎在他肩膀上,一行人就上了車。
因爲她心口疼,邢墨琂也就直接把人帶回了自己的寢宮,太醫果然已經在那裡守着了。
才把上脈,前面卻來了人,說是幾個大人有事兒稟報,邢墨琂問了,說是文大人等一行人。
翳嬋在裡頭聽着,心中就鬆快起來。
果然沒尋錯人,這文大人當真是個有效率的,因而口中也趕緊勸道,“皇上且去忙,臣妾這裡有太醫看着也無妨了,若是耽擱了您,臣妾心中反而過意不去。”
那些人都是做實事兒的,不是沒什麼事情就要稟報一番的酸腐孺人,邢墨琂原本就打算過去瞧瞧,這時候見翳嬋體貼,心中也受用,親自給她壓了壓被腳,又跟太醫叮囑了一番才轉身去了昭明殿。
見邢墨琂沒了身影,翳嬋轉頭看了眼給自己把脈的太醫,心中估量起來。
這太醫雖然不如楚家的,卻也是醫院裡的老手了。
太醫院裡也並不是其樂融融的,哪裡有權
利,哪裡有高低,哪裡就一定有不平之意,就也一定有矛盾的源頭。
若是可能,到不如好好利用一番。
翳嬋心中一動,就有了法子,轉頭吩咐道,“這裡人多,我胸悶,杏雨你帶人下去,就讓梨雲一人守着就成。”
她話音落,原本就是邢墨琂寢宮裡的太監宮女面面相覷,誰也不先動彈,就是那把脈的趙太醫,也不由擡頭看了眼翳嬋。
翳嬋見衆人不理會,朝着宮女中的一個小個子看過去,那宮女收到這目光,不易查覺的點點頭,率先行了禮,轉身走了。
見有一個人動彈,其他人也就不在顧慮,一個接着一個的出去了,杏雨殿後守在門口的時候,房內果然只剩下趙太醫和翳嬋梨雲三人。
見着場面,趙太醫手上一抖,才又裝作不經意的平穩下來。
翳嬋卻沒錯過他這動作,當下嘴角就帶出一絲笑意來。
她最喜歡的,就是這樣懂得怕的人,或者又慾望的人,只有這樣的人,纔好控制,才能在牢牢的被她攥在手上。
翳嬋笑道,“趙太醫是麼?手可穩着點兒!”
趙太醫年近耳順,在宮中做了一輩子的大夫,當下就丟下手中的動作,頂着參差的白髮跪在翳嬋腳下,口中只接連到,“臣有罪,臣有罪。”
翳嬋見他這樣沒骨氣的樣子,也沒了心思,這身段太軟的人,也怪沒意思的。
突兀的,翳嬋就想起總是把脊背挺得筆直的邢墨珩來,不知他爲何永遠穿着一身黑衣,可那直挺挺的脊背,似乎天塌下來也無妨的樣子,進入今天救她的時候一樣。
見翳嬋出神,其他兩人也不敢出聲音打擾,趙太醫這時候也奇怪起來。
他雖然在宮中做了一輩子太醫,實際山出了對宮中那些手段秘辛略知一二,別的也沒什麼權利,不知如今這冠絕後宮的嬋妃娘娘,單獨留下來他又有什麼意思?
一時間,屋內竟然是安靜下來,知道翳嬋又想到要做的事情上,才又有了動靜。
她許久未曾這樣失神過了,翳嬋心中突然有些難言的激動。
面上卻絲毫不顯露,目光沉沉的看着趙太醫,對着梨雲點點頭,後者就躬身退到了遠處,翳嬋這才道,“趙太醫如此年齡了,又在宮中行醫多年,自然該備受尊崇纔對,比那楚太醫也並不弱,快請坐吧。”說着就指了指他方纔的位置。
趙太醫聽她如此一說,原本該是不敢坐的,可翳嬋卻說起楚之鶴來。
這楚之鶴明明年齡比他還小些,卻已經當上了太醫院院首的位置多年,他早就看不慣了。
想當年他進太醫院的時候,楚之鶴不過就是個黃毛小兒,若不是仗着他大閨女是當朝皇后,他又怎麼可能坐穩太醫院院首的位置這麼久。
當年若不是半路殺出個楚之鶴來,太醫院院首的位置早該是他的,醫學世家的名頭,也該是他趙家的。
翳嬋自從那話說出口後,就一直打量着趙太醫的表情。
她進宮不足十年,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她自詡歷經過不少的人情冷暖,對
於人心還是看的通透的。
誰沒有一點兒私心,誰又沒有一點兒慾望呢?哼,不過是明着和暗着的區別罷了!
這時候看了趙太醫聽到楚之鶴名頭之後的表情,竟然沒有向平日一樣守禮推拒着,反而應了坐下來,可見對於楚之鶴,他是頗有微詞的。
這就好辦了,今日一切都順,翳嬋忍不住笑起來。
趙太醫被翳嬋的話一刺激,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屁股就已經落在了椅子上。
可一清醒過來,他心中卻沒來由的發慌,恨不得退回去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纔好。
翳嬋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口中隨意道,“我先前琢磨着,楚之鶴在太醫院院首的位置上坐的許久了,成日裡就看着他那樣子,也實在是無趣,我估摸着,太醫院總要有些新鮮的血液纔好呢。”
說着一雙眼睛就看着趙太醫,後者聞言,又見她這樣子,心中頓時活動起來。
他這個年齡再做什麼太醫院的院首,實在是有些過於大了。
古言道,人活七十古來稀,他還有不到十年的時候,事實上卻不知道還能活多長時間,說不定那一日就靜靜的去了。
可他那不爭氣的兒子不算上,他孫子卻是個學醫的好料子,從小被他苛刻要求着,三歲的人就會被湯頭歌了,藥效也心中有數,如今也到了進太醫院的年齡,若是再歷練個幾年,說不準,在他有生之年,趙家就也能出個太醫院院首來。
想到這些,趙太醫一把年紀也不由激動起來,他一輩子的心血,就是爲了太醫院院首這個位置。
見趙太醫這麼個樣子,翳嬋心中越發得意,順着他的想法道,“我聽聞你家中有個孫子,是個不錯的,小小年紀就救活了不少人,頗有你當年的風範。”
聽聞翳嬋這樣說,又提起他最得意的孫子來,趙太醫不由又放鬆了幾番警惕,竟也是跟着道,“娘娘有所不知,老臣雖然是個不爭氣的,可老臣的孫子確實是個學醫的好苗子,在外頭也頗有些名聲。”
翳嬋見他面露的得意的樣子,心中嘲諷一笑,可不是,若是沒有名聲,我又如何會裝了心口痛,偏偏找你來。
口中卻道,“你孫子的名聲我也是知道了,只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到太醫院來歷練一番。”
翳嬋後面這句話,拖長了語調,說的意味深長。
趙太醫是年過耳順,可到底還不是個糊塗的,一聽這話,就動了心思。
這嬋妃娘娘今日把他單獨留下來,想來是有什麼吩咐,不然也不會連心腹宮女都遣到門口守着。
且這個情況,不論他答不答應,最後必然是要答應的,不然也活不久了。
更何況,嬋妃方纔問他孫子願不願意到太醫院歷練一番,可言語中的意思,分明是再問他願不願意冒險一番。
心中念頭幾番流轉,趙太醫終於下定了心思。
他弱冠之年入太醫院,如今四十多個年頭過去,還未達到院首的位置,若是可行,就是丟了他這條老命,也要給他孫子鋪鋪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