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像是瓷器砸在地上,穆雲杳掃視了一圈,確認沒人,提着裙邊小心翼翼的湊過去。
這個院子位置偏僻,離主院很遠,來往的人也並不多,這個時候誰會在這裡?
“吱呀”一聲輕響,穆雲杳側身繞進去,進了院子,堂屋裡嗡嗡的聲音更加明顯。
穆雲杳回頭看了眼自然合上的小門,靈樞現在去二門請轎子,緊趕慢趕不到小半個時辰怎麼也能回來了,穆雲杳就有些猶豫。
“哐嘰!”又是一聲撞擊的聲音,穆雲杳突然之間嚇了一跳,拍着胸脯喘了口氣。
提着裙邊站在原地,穆雲杳謹慎的往那一排屋子看了眼,低頭沉吟起來。
大戶人家發生一些隱晦腌臢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宮中也常有一些妃子會在屋子裡拒了太監宮女鞭打撒氣。
遲疑間穆雲杳提着裙襬轉身往外走了幾步,懲罰下人還好說,若是這裡有那野鴛鴦在行那說不得的男女之事,被她這麼一撞上,少不得要被記恨上。
不受羞惱成怒殺人滅口,縱然對方看她是大小姐,又是癡傻的,不敢真的做什麼,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若是日後有了機會,難保不會在有害於她的事情上添上一腳。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一聲憤怒的女聲在身後平地而起,穆雲杳剛摸到木門的手就停下來。
別以爲我不知道?知道什麼?難道她的蹤跡被人發現了?
穆雲杳扶着門框謹慎的不敢動作,靜默半晌,身後沒有動靜,只冷風從門縫中鑽進來吹着的更厲害。
穆雲杳猛地一回頭,身後什麼東西都沒有,只一兩片還沒長開的樹葉打了幾個旋兒又落在地上,更別提什麼人影子。
果然人嚇人,嚇死人,穆雲杳暗歎了句,鬆口氣,好奇的看着身後的一排小屋。
放鬆下來仔細想想,剛纔那聲音,似乎是……中間那個屋子發出來的?
穆雲杳弓着身子往前走了兩步,想了想,又轉身趕緊跑到門口,從裙襬撕下來一個邊角兒掛夾在門邊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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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樞素問和她孃親,都認得她衣服的料子,若是真發生什麼,靈樞過來一找不到她,發現料子也好有個方向。
當下不再猶豫,穆雲杳屏起呼吸弓着身子,一股腦的溜到中間那間稍大的屋子外面。
穆雲杳用力貓着腰不敢擡頭,生怕從窗子哪裡被看到自己的身影。
然而房門緊緊關着,屋子裡似乎有嗡嗡的聲音,隔着厚實的木質門板也聽不清楚。
穆雲杳伸着耳朵緊緊的貼在上面,依然沒有一點兒進展。
嗡嗡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撓心抓肺,越是聽不清楚,穆雲杳越想看個明白。
這將軍府註定是她日後的家了,定然是發生什麼都與她有關的,縱然不是很麼大事兒,至少也要心中有數才成。
省的日後被人矇蔽了,像是前世一樣,到死才死了個明白。
穆雲杳眯起眼睛,四處打量着。
眼中一亮,三兩下利索的鑽進了正屋旁邊兒附帶的小隔間。
果然,與正屋不過一簾之隔,穆雲杳滿意的點點頭。
越靠近棉布簾子,責問的聲音越發清晰。
“你到底說不說!”女人憤怒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就又是瓷器衝擊地面碎裂的聲音。
“夫人別急,夫人別急……”之後是男人小心的安撫。
“你別管我!”那女人極爲激動,似乎伸手將男人的手達到一旁,發出“啪”的響聲。
“敢情你還有這個兒子是不是?就不將杳杳放在心裡了!”女人的聲音更加激動,甚至頗有些無理取鬧。
先前穆雲杳還有些疑慮,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心下一驚瞭然。
果然,之後的對話更是證明了她的猜想。
男人小心的賠禮,“是是,爲夫不是怕夫人氣壞了自己,現在杳杳已經無事了,夫人莫急,慢慢審,慢慢審……”
是穆峰的聲音。
這個情況下,穆雲杳聽着還是忍不住無聲的笑着搖搖頭,她這便宜爹爹,看着忒是威嚴,實際上關鍵時刻卻也是個妻管嚴。
果然聽着穆峰的賠禮,屋裡的秦瑜也沉下了氣,聲音卻還是強硬極了,“方清荷!我只再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傷了杳杳,是不是在杳杳藥裡動了手腳!”
“姐姐,我沒有啊,我真的沒有害杳杳!”方清荷辯駁的聲音也緊隨其後。
看來這是在審方清荷了?
之前幾個來回的交往,穆雲杳早就知道方清荷這個女人,不僅心狠手來,說謊話都是信手拈來,輕易就能唬過人去。
這點倒是和宮中的翳嬋很像,怪不得在將軍府裡也得了個和善體貼的好名聲。
趁着秦瑜和穆峰都審方清荷,穆雲杳吸着氣,偷偷掀起簾子的一邊兒,半趴在地上將屋子裡的環境看了個大概。
這個隔間可能許久不用了,簾子前面恰好有一個黑木的凳子擋着,正好可以好好的隱蔽起來。
難得視野也好,在正方的側面,可以看到正堂上冷麪坐着的秦瑜,和她身邊的同樣沉着臉的穆峰,向下又能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方清荷。
旁觀者清,穆雲杳一個眨眼,恰好看到方清荷心機沉沉偷偷打量堂上的兩人一眼,轉眼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樣。
變臉真是快!穆雲杳白了她一眼,恨不得現在就出去狠狠教訓教訓她。
好在秦瑜正護子心切,也不想平時那樣好糊弄,輕易被她騙了去。
秦瑜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方清荷,咬牙切齒,“你沒有害杳杳?那是誰!爲什麼你親手端給她的藥會毒死盆栽!”
“這……”方清荷含着淚看了穆峰一眼,已經泫然欲泣,“我……,我不知道平日裡做了什麼對不住姐姐的事兒?讓姐姐這樣對我?我都說了不是我了,爲什麼姐姐還不信?”
方清荷流着眼淚,“姐姐剛纔說三少爺,可是看不慣我們母子嗎?若是姐姐想要妹妹我……”
停頓着,方清荷似乎不認說出口,“若是姐姐在留不我,大不了我和三少爺搬出去罷了,姐姐又何苦如此?”
方琴和溫言軟語的啜泣着,並不似秦瑜的強硬,穆雲杳偷偷看了眼穆峰,果見後者面色稍微軟和下來。
秦瑜聽了卻像是吃了炮仗,瞬間點燃起來,“你這話是何意!莫不是說我沒事兒找事陷害你不成?”
方清荷看了眼秦瑜
,恰到好處的往後縮了縮,越發顯得人單薄瘦弱,頗叫人不忍心責難。
穆雲杳看她出神入化又恰到好處的演技氣的不行,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麪皮,讓穆峰和秦瑜看看她的真面目。
轉念一想,若自己是個男人,又不是旁觀的,大概也要被這柔弱的假象騙了去。
方清荷辯駁的本事,卻是出乎了穆雲杳的預料。
她低着頭哪裡都不敢看,只不斷的掉着淚珠子,“妹妹怎敢懷疑姐姐,姐姐莫要再讓妹妹傷心了,只是妹妹想着,若是想害杳杳,爲何不在平日動手,非要專門撞上將軍回來的時候。”
孺慕的看了眼穆峰,方清荷接着細聲道,“將軍向來英明神武,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妹妹如此愚笨之人,也是懂的。”
方清荷沒有直說你秦瑜害我,然而一字一句莫不是對着秦瑜去的,好個顛倒黑白的本領。
穆雲杳緊緊的抓着裙角,生怕穆峰被方清荷輕言輕語騙了去。
看他夫妻二人的感情,懷疑上秦瑜倒是不一定,但若是就此被方清荷模糊了視線,將她放了過去,就功虧一簣了!
果然,秦瑜聽着臉色已經黑如墨水,用力一下拍在桌上,上面的茶杯都跟着顛起來。
“好你個方清荷!你字字句句說我趁着將軍回來害你,污衊你,又容不下你和穆雲浩,你且說說,這些年來我哪裡對不起你們母子!”
秦瑜死死盯着方清荷,“老爺常年不在京中,吃穿用度哪裡不是我在打點,又哪裡短了你們?如今你三言兩語在將軍面前詆譭我,又有何證據?”
“我……,我何曾詆譭姐姐?”方清荷裝作不解,“妹妹只是想着有人慾從中作梗,破壞我們姐妹感情罷了,果然姐姐已經對我誤會如此之深了麼?”
方清荷步步緊逼,“既然姐姐已經說了,那妹妹我也少不得要問一句,我常年打理大小姐藥物,勤勤懇懇不敢放鬆半點兒,如今姐姐這樣疑我,又有何證據?”
先前秦瑜被她一個激怒,順着話頭辯駁出口,卻沒想到正正落了方清荷的圈套,給了她反駁的機會。
秦瑜氣的皺緊了眉頭,卻半點兒挑不出毛病。
可不是,方清荷沒有證據,她又有什麼證據?
穆峰聽着也是皺了皺眉頭,側眼打量着秦瑜,似乎在等她下一步的決定。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恰好是穆雲杳藏身的地方,突然之間,穆雲杳還是嚇得一個哆嗦,趕緊放下簾子躲到牆壁後面,大口喘氣。
好在穆峰似乎並沒有看到她,外間的氣氛也是凝結起來。
秦瑜半分不想退步,母子連心,縱然沒有任何鐵證,她仍然不想輕易放過方清荷。
然而,雖然掌管整個將軍府的事宜,也並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
穆雲浩已經十八了,不是懵懂的小孩子,沒有任何證據就處置了他親孃,定然是行不通的。
更何況,偌大的將軍府,衆口鑠金,無緣無故就除了一個在衆人口中心善的二夫人,還是爲了穆雲杳,無異於是恩將仇報。
秦瑜自認已經這個歲數了,什麼都不怕,但她的一雙兒女還有很長的路,不能被衆人的吐沫淹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