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琂驟然睜開眼睛,已是滿頭滿臉的虛汗。
“皇上!”李忠這時候也聽到聲音衝進來,擔心道,“皇上怎麼了,可要奴才宣人來瞧瞧?”說着就習慣性的伸手想要掀開紗帳瞧瞧邢墨琂的臉色。
“別!”邢墨琂大喊一聲,嚇得李忠一個哆嗦跪在地上。
深呼吸了兩口氣,邢墨琂才反應過來放緩了聲音,“你且出去好好守着,這裡不用你了。”
被唬了一跳的李忠聞言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跑了。
邢墨琂卻沒在意他的動靜,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帳子頂。
方纔夢中的感覺太過清新,甚至劍身的冰冷,還停留在他的眉心,以至於不敢伸手碰一下。
夢中的人一面追着他,口中一面喊着,你騙我!你騙我!
卻自始至終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光芒,看不見人臉。
邢墨琂不是沒做過噩夢,這次卻沒來由的心慌,心慌的不能自已。
突然就做了這個夢,他自然也再睡不着覺,一個人翻來覆去的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直到天邊快亮了,才入睡。
第二天自然也沒有上朝,衆人接到今日早朝暫停一天的消息,都驚訝的猜測起來。
翳嬋卻若有所思的逗弄着自己的大黑貓,眉眼彎彎的笑起來,真是老天都幫她。
昨日裡雍明宮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自然再清楚不過。
邢墨琂的那一聲驚懼的吼叫,和後來李忠的失態,不多時,就被人傳到了她這裡。
李忠爲何失態她還不知道,這邢墨琂的噩夢卻猜的八九不離十,總歸是與白日的事兒有關。
翳嬋瞧不上他這樣子,想當初她殺了人也沒做幾日噩夢,他這個皇上卻如此。
隨是這樣,翳嬋心中又慶幸有這個機會,她正愁着找不到原由呢。
“梨雲,給我收拾一件普通的衣裳來。”說着翳嬋起身讓人伺候起來。
不多時收拾好了,翳嬋將手裡的黑貓丟在地上,帶着杏雨往者雍明宮去了。
一見面,翳嬋就擔憂道,“皇上可是睡得不好,臣妾瞧着眼角都紅了。”
說着心疼的湊上前去,也不怕僭越的伸出纖細的手指,在他眼角碰了碰。
如此一來,原本不耐煩的黑了臉的邢墨琂,反而不計較了,點點頭算是應了沒睡好的話。
翳嬋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期待的看着邢墨琂,“皇上,不如咱們今日出去走一走?”
說着翳嬋臉上都帶了嚮往,口中卻道,“先皇不也常常去街上了解民風,正巧今日有空兒去瞧瞧,不說體貼百姓,還能一道兒散散心,豈不是兩全其美。”
邢墨琂看着她面上不似以往的調皮神色,心中一鬆,伸手捏了捏翳嬋小巧的鼻頭,“體貼百姓?不是愛妃想要出去玩兒一玩兒吧?”
翳嬋見他神色平和沒有生氣的跡象,也就不解釋,只羞答答的喚了聲,“皇上!”
邢墨琂一聽這聲音,就哈哈的笑起來,氣色確實好了不少,“哈哈,既然愛妃如此貪玩兒,今日朕就學學那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博
美人一笑!哈哈!”
翳嬋見事情成了,自然也跟着笑起來,轉身吩咐人收拾東西出宮。
鎮南王府這頭,穆雲杳昨日回來,一行人雖然沒發生什麼事兒,但都情緒不高,看着也狼狽。
穆雲杳乾脆打發了一直守在王府的小米回去,跟秦瑜稟報一聲,就在王府歇下來。
秦瑜本來還顧忌着男女大防不樂意,知道王府還有一個太子身邊兒的月嬤嬤在,穆雲杳又有自己的院子,再且邢墨珩說了不會讓外人知曉,纔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一時間還有些失落,總覺得自己女兒要在鎮南王府紮根了。
得了應允,一晚上穆雲杳都在陪着邢驚蟄。
那大夫果然在外傷尤其是皮膚治療上是一把好手,開的藥膏也合適,邢驚蟄用了,沒一會兒就消了腫。
可臉上的紅腫雖然消了,心中的紅腫還在呢。
穆雲杳無法,又心疼他不願意再像在莊子上那樣教導他,只得使出了渾身解數,又答應他明日好好上街上轉一轉,帶他從南到北玩兒個遍,才把人哄着了。
等到好不容易好了,她也累的懶得在動彈,乾脆就在邢驚蟄身邊兒收拾了個地方合衣睡了。
等她閉上了眼睛,呼吸都平穩起來,房門卻被人輕輕的推開了。
一身黑衣的邢墨珩輕聲走了進來,見兩人依偎着睡着了,面上的表情柔和的像是宜人的溫水。
別說外人,若是穆雲杳醒過來看見他這個樣子,都會驚訝的合不攏嘴。
邢墨珩卻不自知,小心翼翼的伸手,輕輕的將穆雲杳額邊的碎髮拂到一旁,露出一張乾淨的臉來,邢墨珩看着就出了神。
這一張白嫩的小臉與楚雲杳的,長得並不十分相像,甚至不如楚雲杳的一個庶妹像她,唯一的相似之處,大概就是驚人的好看了。
可自從知曉了這就是楚雲杳,邢墨珩就毫無障礙的覺得親切起來。
她就是她,不論什麼樣子都是她。
而別人,再像都不是她。
邢墨珩不捨的將手從穆雲杳的發頂收回來,從櫃子裡又抱出一牀被子來輕柔的將人包裹住,才吹了燈轉身走了。
再醒過來,天已經大亮了。
邢驚蟄睡了一覺,又被穆雲杳開導了一宿,精氣神已經好了不少,此時只是瞅着穆雲杳,生怕她反悔不再和自己出去,就連吃飯都心不在焉的差點兒送到鼻孔裡去。
飯食是月嬤嬤叫人準備的,穆雲杳吃着順口,心情也好,看着邢驚蟄的樣子就笑起來,邢墨珩面上也隱約有笑意。
雷霆抱着劍和疾風用過飯守在外面,看着屋內的樣子挑了挑眉,“我瞧着這分明就是一家人麼。”
疾風也贊同的點點頭,可不是!上次還爲了穆雲杳把他送到郊外去了呢!
邢墨珩自然不知道自己兩個侍衛,早就認定了他對穆雲杳有不一樣的心思,此時他只看着穆雲杳,口中明知故問道,“你答應他了?”
穆雲杳這麼一聽,纔想到,邢墨珩可是個嚴厲的先生,她事先沒打招呼就和邢驚蟄商量好了今日不上課出去玩兒的事兒,這時
候還不知道邢墨珩要怎麼懲罰人。
當下穆雲杳就苦了臉,孩子似的拽着邢墨珩的衣袖央求他,“不是情況特殊麼,就這一次也不行?”
說着一個眼色,那頭邢驚蟄就也抱住了邢墨珩的手臂不鬆手,一雙還有些泛紅的眼睛期待的望着他。
他們兩個的來往,邢墨珩如何不知,當下心中好笑,面上卻故作嚴肅,“也不是不行,不過……”
“不過什麼,你說什麼我們都答應,”穆雲杳答應的事兒就不想反悔,又想帶着刑驚蟄散散心,想也不想就應下來,還問刑驚蟄,“驚蟄,你說是不是?”
邢驚蟄聽了,自然用力點點頭。
邢墨珩卻吊着來年個人的胃口,沉吟了一會兒纔到,“那這樣,驚蟄明日交一篇規範的惡策論,你……”
邢墨珩轉身就對上了穆雲杳明亮的眼睛,脫口而出,“你做一頓飯給我吃。”
“啊?!”穆雲杳一驚,這與她做飯有什麼關聯。
邢墨珩卻不解答,只道,“那不如就算了吧,今日還要練拳習字的。”
穆雲杳見他一板一眼的樣子,當下就應了,“成!甭說一頓飯,就是山珍海味滿漢全席,也給你做!”
在穆雲杳和邢驚蟄的保證下,三人終究還是來到了街上。
今日彷彿是知曉了他們要出來閒逛似的,街上的小攤子都多了不少,雜耍的,算命的,不一而足。
翳嬋在一個據說西域來的攤子上駐足了許久,最終挑中了一塊兒兩指寬紅彤彤的石頭頸鍊,好奇的拿起來,“這石頭可是染料染的?”
說着還習慣性的拿到鼻子邊兒問了問,皺了皺眉,倒是沒有染料味兒,可怎麼這麼紅?
那長了一個挺高鼻樑,頗有些抑鬱風情的商販湊過來,笑嘻嘻的,“小姐好眼力!這可不是什麼染料,是西域特產的一種血石。”
說着大講了一通這石頭的獨特之處,“小姐手上拿的更好,看她的形狀,在我們西域啊,這樣的石頭可以做聘禮的!不少姑娘小夥特意尋了來要送給心上人呢!”
原本正抱着邢驚蟄看一張面具的邢墨珩,聽到這話突然湊過來,長手一撈拿過那石頭,並着手裡刑驚蟄選好的面具一齊遞給商販,“這兩個,包起來。”
那商販一看來了大生意,連聲應好,包的整整齊齊。
見穆雲杳側頭看着自己,邢墨珩狀似隨意道,“驚蟄還要看雜耍呢,走吧。”
說着就將那包好的頸鍊,一股腦的塞到穆雲杳懷裡,抱着邢驚蟄率先走在了前面,想到什麼,又落了兩步回來,拉上穆雲杳走在身側,小心的將人護住。
穆雲杳將包好的小盒子放在手心,總覺得那熱熱的溫度一道燒到了耳朵上,看向邢墨珩,後者又似乎並不在意。
穆雲杳掩飾的看向身側去,眼前一片杏粉色的裙角一閃而過,腳下一頓,穆雲杳吃驚的看過。
邢墨珩有所察覺,停下來問道,“怎麼了?”
穆雲杳這纔回過神,搖搖頭,“沒什麼,走吧。”
她一定是眼花了,方纔那人,瞧着怎麼像是翳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