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憐點了點頭, 不再與沈璧見識,自打過門後就鮮少見葉明遠跟她說過幾句話,不多時候都是從紅翹那裡聽得幾分真真假假, 心裡期盼侯爺垂憐, 可自打沈璧入府以來, 便獨霸了葉明遠所有的寵愛, 她心裡的嫉恨, 又從何而解。
葉明遠見高月憐沒有追究的意思,終於放下心,鬆了口氣。
沈璧腦子一翁, 再也沒有了理智,她眼中迸射出怒火, 沉聲說道:“若我今日, 偏要她性命, 又如何?”
葉明遠失了耐性,好不容易哄好了高月憐不再追究, 倒是沈璧不善了,“你還有完沒完,趕緊跟我回去!”他拽過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把人從屋裡拉出來。
被沈璧奮力掙脫,“放開我!”沈璧握緊被抓紅的手腕, 內心怒火翻涌, “你心疼她護着她, 我可不!”
高月憐隨即又要追上來, 見沈璧回頭, 對上她發紅的雙眸,心頭一顫, 看着葉明遠,旋即吞了雄心豹子膽,想必看在葉明遠的份上,看在當朝太傅的面上,這女娃也不敢拿她怎樣,她撫了撫胸口,平復口吻說道:“侯爺待你不薄,你不耐心爲他分憂,還三天兩頭惹麻煩,實在對不住侯爺。”
沈璧直直看着高月憐,面上看不出表情,眸色冰冷說道:“你當真活膩了。”
葉明遠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璧,跋扈,霸道,又蠻狠,他扯住她的袖口,讓她看着自己,捧着她的臉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你委屈,可你今日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動高月憐分毫。”
上輩子的確是高月憐害死了璧兒,這一世無憑無據,只憑亦桃生前幾句話,難以爲信,再說莊閒的事,他早已既往不咎,即便與高月憐有關,也不能僅憑旁人三兩句指點就定了高月憐的罪,即便有罪,現下也不是收拾高月憐的時候。
“你捨不得她?”沈璧脫口而出,“你心疼她?護着她?”她眼眸中呆滯無神,泛着些許涼意,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竟是前幾日非她不可的人。
她心中生出幾分悲涼,這就是她的男人,幾次三番爲了另一個女人違揹她,背叛她!
葉明遠哪知道她會動真格,只當做尋常女子吃飛醋,皺眉回道:“老祖宗說得沒錯,我把你寵壞了,讓你矇眼看不了路,越發恃寵生嬌,不把旁人放在眼裡。”他不着痕跡收回手,面色疏離,“你可知,眼前除了是非,還有局面,不可爲了一己仇怨,壞了大局。”
“我不明白。”沈璧搖搖頭,什麼大局能與人生死相較,即便爲了皇位,尊貴,就能把一切踩在腳下,哪怕是性命?不過是一己私/欲罷了!
兩人陷入僵局,就在這時,旭風上前湊到葉明遠耳邊說起什麼,想必是朝堂那邊得到消息,知道他中途折返回府,以爲出了什麼要事,陛下隨後又派人過來打探,旭風聞訊特來稟報。
兩人細細說了些什麼,並沒注意沈璧緩緩轉過身,她眼角盯着高月憐,充滿了恨意,高月憐迎上她的目光,她不信,沈璧能當着葉明遠的面對她下毒手。
沈璧見人鬆懈,找好契機,從袖中滑落一匕首握於掌心,午後陽光印着匕首的寒光,射在高月憐臉上,高月憐擡手用長袖躲避強光,沈璧瞳孔微張,咻的一聲,匕首劃破高月憐袖口,直直插在了她的喉間。
她發不出聲響,直直瞪着沈璧,聽她說道:“黃泉路上,記得多避讓些。”
驀地,高月憐倒地不起。
“胡鬧!”葉明遠一把拽住沈璧,逼得她不得不與他對視,“你素來蠻橫我也不是不知道,可你不該在這時要了高月憐的命,你可知,我侄兒未繼位一天,就不能得罪高太傅一黨!”
“我只知道,今日,高月憐非死不可。”
“你!”葉明遠氣得擡手要打她,見沈璧不躲避,還擡起下巴挑釁,氣得頭腦發脹,“不知所謂!”
“啪”的一聲,葉明遠看了看自己的火辣的掌心,又見沈璧發紅的臉頰,心中又悔又恨。
沈璧納納輕撫嘴角的血痕,這是葉明遠第一次打她,她擦乾血痕,說道:“這是最後一次。”
對葉明遠再也沒了念想。
葉明遠面色凝滯,什麼最後一次?他不知她意欲何爲,看見她搖搖晃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心中隱隱不安,卻來不及顧忌這些,眼下當要把高太傅安撫好纔是。
夜裡料理高月憐後事,高家聞訊,一大家子都趕過來,問罪的問罪,打砸的打砸,勢必要把真兇揪出來,沈璧坐在院裡,聽聞前院打砸聲音,人影幢幢,門前卻半天不見動靜。
夜半時分,她準備躺下,看見窗外人影佇立,“進來。”
那人正是葉明遠,藉着黃色燭光,沈璧瞧見他落寞模樣,他坐在桌前不說話,沈璧也不開口,葉明遠終於耐不住,說了句:“外頭風聲緊,你只管安心住下,對誰都不許說是自己害死了高月憐,其他的,我來料理便是。”
沈璧不輕不淺,“嗯”了一聲。
想必是高家找上門,見高月憐被匕首斃命,便要侯府交出真兇,葉明遠自當護着她,不肯鬆口,一時半會也交不出替死鬼,才惹得高家大打出手。
沈璧心頭不是滋味,一人做事一人當,她又怎能倚靠別人爲她善後,而那人又是葉明遠,這世上她可以欠任何人,唯獨葉明遠。
之前還動手打了她,現在又獨自擋在她身前,恨也好,愛也好,交織在一起,一次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她越來越堅定,不能再留在這裡。
那晚,葉明遠沒有宿在她房裡,走之前他或許是希冀沈璧能主動留下他,可沈璧沒有,她送走了葉明遠,便歇下了,從牆上暗格裡取出當初曾醒交給她的黃瓶,倒出一刻黑色藥粒藏於袖中,這才安心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