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這除夕夜便是到了,清雅與九阿哥前些日子便去接了康熙爺和諸位太妃進宮,一下子這宮殿裡又滿滿地熱鬧起來。
這往年裡她都是隻用在家中梳洗好了,等着入宮便是了,卻是沒有想到,今年倒成了這裡的主人了。這種感覺只能用複雜兩個字來形容。
宜妃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清雅,不樂意的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皇后,你在想什麼呢?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話,就這麼讓你不高興?”
她穿了一身深紅色的旗袍,衣襟處用那上好的毛皮裹了邊兒,顯得華貴又豔麗。即便如今算得上是太后了,她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那鮮豔而濃烈的色彩,比起清雅,倒是更像一個熱切的媳婦子了。
“額娘說的哪裡的話,媳婦初次辦年宴,多少擔心怕出了什麼紕漏,落了爺的臉面。”
宜妃親撫了一下手上的琺琅指甲,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也是,這一般人是沒有福氣來操持這些的。”
想着她突然又親密的拉過清雅的手,像是真正的長輩似的,和藹的說道:“說起來你當真是個有福氣的,當了皇后不說,無論是小九還是兒子們都待你甚好。只不過,這人啊,總是要惜福,有所回報纔好。如今你嫡長孫都要有了,小九身邊卻還是那麼幾個老人……這於他的顏面總歸是不好看的。”
瞧瞧,又來了,這怕是宜妃說出的第一百零八個讓九阿哥廣納美人的理由了,也虧得她那破腦袋能琢磨出這些來。
清雅狀似有些難過,卻有故裝大方的說道:“額娘說的是,媳婦也常這樣勸導爺呢,只不過每次剛開口,爺邊說金口聖言,若是失信於天下人,便是不忠不義又不孝了。於是媳婦想着,還是等三年後,就着新一輪的大選,再挑妹妹進宮吧。”
說着她悄悄地看了看四下,低聲說道:“那位的兒子,還等着挑我們爺的錯呢!”
宜妃聞言心神一凜,她差點兒忘記了,這小九的江山可還是有那些狼子野心的狗東西,在一旁虎視眈眈呢!尤其是那個女人,和她作對了一輩子,如今她的兩個兒子竟然又要和自己的兒子作對!當真是不可饒恕!
這一打岔兒,宜妃哪裡還記得什麼勞什子選美人的事情,撐破腦袋去想德妃和她的兩個兒子到底有何陰謀去了。
清雅鬆了口氣,看向窗外,天色漸黑,夜宴便要開始了。
等到諸位阿哥福晉們到場的時候,都被桌上擺着的一溜煙的火鍋爐子的給嚇了一大跳,這新皇的年夜飯就是吃火鍋?滿漢全席哪裡去了?
康熙爺瞅着卻是想起了那日在暢春園裡,一家子人一塊兒烤魚的場景,這當真是要與大家同樂啊!想着他笑道:“皇后這個涮鍋不錯,今日來的都是一家人,又趁着這大雪天兒,吃點熱乎的正好。不過可配了暖身烈酒?”
清雅笑着站起身來,回到:“自是有的。”
先頭那些人還有些不滿,待看到面前那熱氣騰騰的鴛鴦鍋兒,再看看眼前擺着的竟然全是自己喜愛的菜色,不由得一愣,敢情今夜個皇后當真是想要大家一邊吃一邊說啊!不虧是當初也和他們一塊兒吃着凍得結了塊的菜,說着吉祥話兒的人,就是能夠體會他們的疾苦!
一時之間,這氣氛便熱烈了起來。
說起來,這不管是哪個年代的宴會都得由那主事的嘰裡呱啦的說上那麼一堆去年總結,明年展望的,然後衆人說上那麼一頓歌舞昇平的好話兒。
待這繁瑣的儀式說完了之後,衆人低頭一看,樂了,這鍋肉涮得正好,可以開吃了。
清雅坐在九阿哥的下手,看着下頭的來人。
八阿哥身旁果然坐着穿着一身桃紅色裙襦的敏珠,她今兒個的髮髻梳得格外的特別,咋一看,不過是普通的二把頭罷了,仔細裡一瞧,卻發現她的頭上竟然全都是一根根的小辮兒,像極了當年在蒙古做姑娘時的裝扮。
她低着頭,看着面前的涮鍋,臉色極爲難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了,今年是那新進的林氏福晉出的點子,做了許多精細的吃食麼?怎麼倒最後竟然變成了這麼些玩意兒。
難不成是因爲她遣人做的那些事情,被發現了?
想到這裡,她臉色不僅有些難看起來。筷子上夾着的羊肉,也變得難以下嚥。
一旁的八阿哥看了她一眼,關切的問道:“敏珠,可是身子不適?咱們府中甚少吃涮鍋,你若是吃不慣,便用那鮮湯做碗麪吧,待回府後,再進一些。”
敏珠手一抖,那肉便掉進了鍋裡。都這個時候了,都這麼多年了,他做甚還說這樣關切的話。
“明慧脾氣不好,這些年苦了你了。”
敏珠勾了勾嘴角,看着八阿哥的眼睛,明朗的笑了笑,“爺說的哪裡的話,這都是敏珠的命罷了。爺,敏珠敬你一杯!”
八阿哥一愣,這才當真是草原上的明珠吧?那時候,她也是這樣,明朗的笑聲,響遍整個草原。自打進了府之後,她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如今自己個不過是說了一句軟話,她便感動成這樣了?
八阿哥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變得有些軟和了,當年敏珠用朱果上了他的牀榻,似乎也不是那麼面目可憎了,或許只不過是她愛自己愛得太深切了些。
清雅在臺上看着,笑着敬了宜妃一盞酒。現在,可還來得及?
敏珠端着杯子,看着清雅手中的那盞玉琉璃小杯,笑意愈濃。
她撇過眼去,看了看坐在十四福晉身後的穆旗兒,剛欲笑,臉色卻是一僵,這個蠢貨!
只見穆旗兒今日穿了件大紅色繡着合歡花的“旗裝”,這衣衫看起來沒有什麼,可若是仔細一瞧,卻發現其中盡顯風流。
她沒有采用常用的斜襟盤扣,卻是直直的開了下來,那高聳入雲的前胸,擠得釦子都要崩脫開來,透過那兩顆釦子之間的縫隙,隱隱約約的能夠看見白花花的一片兒。
再看那腰,掐得盈盈而握,像是稍微一使點力氣,便要折斷了去。
還有那袖子,竟然不是小口的,開得大大的,像是一朵鮮豔的花兒,裡頭白潤的花蕊,等着被人採摘。
而那穆旗兒,像是沒有發覺任何不妥當似的,託着腮,慵懶的坐着,眼神迷離,像是一隻正在誘惑着人的貓。
敏珠越看,臉色越是難看,她恨不得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去披在那人的身上。當真是草原上姑娘的臉,都要被她給丟盡了,簡直就是一副活生生的人盡可夫的樣子!
人盡可夫?想到這個詞,她不由得燒紅了臉,偷偷的看了臺上的九阿哥一眼。
只見他正端着酒杯,湊在清雅的耳邊,不知道在說什麼,說得清雅捂着嘴,眉眼裡都是笑色。
而他,穿着一聲明黃色的繡金龍袍,像是一個金燦燦的夢。不管坐在哪裡,都是一個閃耀的發光體,他永遠都是如此的妖嬈,像是不管什麼擺在他的面前,都不過是彈指一揮便能解決一般。
她已經老了,他卻還停留在那裡。
她還記得,那時候溫潤的觸感,和他那雙受到觸動的眼睛。想到這裡,她又看了一眼穆旗兒,卻見她也朝着臺上看了一眼,然後看見了她,拋了一個媚眼兒!
這一下子,敏珠倒是面紅耳赤了起來。
“皇阿瑪,如今這正是一家團圓的好日子,不若用完膳了,咱們踏雪尋梅可好?”
衆人正三三兩兩的歡笑着,聽到這句話,都擡起來了,仔細打量了下是誰。
康熙爺也從對蟈蟈的教導中,擡起來看,一看,竟然是老四福晉,她濃眉大眼的,一雙眼睛活靈活現的,一看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姑娘家,再一看她身邊像是一坨冰塊一般的老四,哈哈大笑起來,這孩子怕是被老四給憋壞了吧!
“去罷去罷,我這老頭子有太子陪着便可以了,你們便去玩兒吧,不過且先說了,可別誤了時辰。”
陸飛霞衝着清雅眨了眨眼,笑道:“多謝皇阿瑪。平日裡我們爺總是公務繁忙,媳婦一拉他去玩兒,他便吹鬍子瞪眼的,如今可好,咱是奉旨遊園。”
康熙爺一聽,笑得更歡樂了,他扭過頭對九阿哥說道:“老九,你四嫂這是怪你搶了她夫君呢!”
說着又對着四阿哥說道:“你且奉旨陪你媳婦踏雪尋梅吧!”
衆人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冷麪王的笑話可不是那麼容易看到的。
陸飛霞也不管四阿哥一張黑得如同鍋底的臉,拉着他便走了出去,衆人見狀,那些覺得憋悶了的,也三三兩兩的告退了,去園子裡閒逛了。
倒是敏珠,手一抖,將那酒盞兒打翻在地。
“怎麼了?可是溼了衣衫了?”
敏珠搖了搖頭,“爺,敏珠無妨,只不過先前裡想出恭,卻是不敢,如今正好出去一下。”
八阿哥點了點頭,“那你仔細着些,小心路滑。”
敏珠身子一僵,看向穆旗兒所在之地,只見十四阿哥一家子,全都不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