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蛐蛐兒被那突如其來的一見鍾情給擊潰了理智,二話不說地便打馬進了宮,連通報也不曾,便直直地往那養心殿裡闖。
好在宮裡的人也都知道,除了這位爺,還有誰會如此咋咋忽忽的,倒是沒有引起大亂子。
“額娘,快,快,快給我指婚!”
清雅此刻正與太子妃一塊兒低聲聊着趣事,三個孩子好容易才被哄着睡着了,她們也耳根子清淨了一會。
蛐蛐這一陣,絲毫不遜於那平地起驚雷,震得三個孩子一愣,睜開眼睛,咕嚕嚕的轉了會兒,眼瞧着張嘴便要哭,站在一旁的夏芒,眼明手快的拿起安撫奶嘴往他們嘴裡頭一塞,孩子們啜了啜,又睡了過去。
清雅這才鬆了一口氣,小聲罵道:“要是把三個魔星弄醒了,可是要你來哄的。”
蛐蛐一瞧嫂子也在,這纔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小聲說道:“是兒子的錯,可是這事卻事關兒子的終身大事,額娘可一定要幫兒子的大忙啊。”
富察氏看着蛐蛐焦急的模樣,心裡不由得羨慕其這即將要過門的弟媳婦來,進宮這些日子,她可算是明白了,這萬歲爺一家子,當真是與旁的勳貴人家截然不同的,兄弟之間也極其的親近,她若是取得了弟弟的好感,豈不是在太子心中分量更重?
只是這兩個親弟都是感情外放的寵妻之人,偏生她的夫君,是個怎麼瞧都瞧不透的。
“三弟瞧上了哪家的姑娘,說出來嫂子也好尋個由頭,接她進宮來給額娘相看相看。”
蛐蛐一愣,差點兒又要打馬去賈府,這可如何是好,當時情急,完全沒有問那姑娘姓什名誰,原以爲是賈家的姑娘,可是現在想來,若是賈家姑娘的閨中密友,前來相聚地該如何是好?這豈不是大海撈針!
想到這裡,他有些泄氣的說道:“我一時疏忽,忘了問了……”
這下子,清雅與富察氏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這急性子,如何改得了?火燒屁股似的,也不怕把人家姑娘嚇着了。你連問都沒有問,萬一她有了婚約怎麼辦,你還讓額娘替你強搶民女不成?”
蛐蛐一聽急了,“若是她有了婚約,那我就去替她想看那未婚夫婿,若是個好的,我便當沒發生過這事,若是個不好的,那就搶過來!”
他說着,像極了那要搶壓寨夫人的土霸王。
只是他竟然已經如此爲那姑娘着想,相比絕對不是心血來潮,這下子清雅方纔認真起來。
“夏芒,給三阿哥倒杯涼茶來,你莫着急,好好說說今日的場景,額娘替你去打聽。”
蛐蛐這才咧開了嘴,笑了起來,“當真還是額娘最疼我了。”
“這家人並不顯赫,不知道額娘和嫂子有沒有聽說過。今兒個我去鋪子裡頭尋永樂哥,聽他說起榮國府裡的賈寶玉今日生辰,原本就是個包衣奴才家的,我也沒有興趣去,但是永樂哥非得叫上我與阿濟同去,這一去,便遇到了那位姑娘。”
“說起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榮國府的。當時她穿着一件竹綠色的長裙,一副漢人打扮,那眉不畫而黛,嘴不點而紅,頭上插着一根玉簪子,像是那畫裡走出來的人一般,我想她絕對是這京中少有的好姑娘。哎呀,兒子說不清,額娘若是親見了,一定也會有這種感覺的。”
一旁的富察氏捂着嘴笑了笑,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哪裡來的那麼多天上有地上無的美仙子了。
“既然是駙馬爺帶您去的,那他應當認識那府裡的人才對,你怎地也不問問她。不過三弟,若是這女子是個漢人,那可就難辦了,你知道的,這滿漢不通婚。”
蛐蛐一聽,還真是這麼回事兒,這可如何是好,他剛想問清雅,卻發現她一動也不動的,眼神有些呆滯。
“額娘,你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
清雅回過神來,穩了穩身子,問道:“這姑娘可是站在寶玉身旁?她看起來有些嬌弱,而寶玉的另一邊有個豐盈富貴的姑娘?”
蛐蛐仔細想了想,當時他光顧着看黛玉去了,哪裡還注意到一旁的寶釵?
不過現在想來,那綠衣姑娘的確是有些弱不禁風。
想到這裡,他有些不確定的點了點頭。
清雅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當真沒有想到,她的兒子,居然選中了林妹妹。難怪穿越而來的永樂,巴巴的要去大觀園。
只不過當年看紅樓的時候,她便是覺得,寶玉雖好,卻到底不是女子的良人,黛玉她若是尋了個更好的,會不會便長壽一些,少受那麼多苦楚。
身子弱不要緊,他們有的是空間靈水啊!這樣想來,倒是覺得姻緣天定了。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姑娘應該是巡鹽御史林如海的獨女,名喚黛玉,她父母早逝,如今寄居在外祖家中。”
蛐蛐簡直想要抱着他額孃的大腿直蹭蹭了,連面都沒有見,額娘竟然也推算得出來,當真是神人了。
“那怎麼行,也不知道她外祖母家待她好不好,不對,看起來那麼瘦弱,怕是被欺負了,額娘,要不你尋個藉口,把她接進宮裡頭來吧。”
清雅一聽,這蛐蛐總算是出了個不錯的主意,這賈府的好日子她不知道究竟還有多久,但是寶玉最後是要娶寶釵的,黛玉若是繼續留在賈府,怕是要落個淚盡而亡的下場!
她正想着,突然九阿哥帶着蟈蟈一同走了進來,好奇的問道:“你們好端端的怎麼說起林如海了,竟然連人家閨女都惦記上了。”
蛐蛐臉一紅,別過頭去,他這下子要被父兄笑死了。
“不是我們惦記了,是你的兒子惦記上人家姑娘了,使勁兒攛掇我接她入宮呢。”
一旁的富察氏有些遲疑道:“這林姑娘怕不是滿人吧?”
“這林家原是西林覺羅氏,當初也是有爵位的,只不過書香門第,多以林姓自居,也算是清貴人家。”
蛐蛐這才心花怒放起來,只是他一顆心剛隨着九阿哥的話升到高空之上,又重重的摔了下來。
“只不過林如海去世之前,曾經上過摺子,說他的女兒體弱多病,已經免選了。”
這……一般是有婚約的人家,纔會主動免選吧,林妹妹該不會已經許了人家了吧?
別人不知道,清雅還不明白?林如海到死都以爲他們家閨女會嫁給知根知底的賈寶玉呢,這也是爲人父母的一片苦心吧,着黛玉一家子與宗族走得不甚親近,孤寡無依,她又是一個心氣高的。
若是由着大選胡亂指人家,指去了高門做大婦,三妻四妾的,叫她這一身清白潔淨的人如何受得了,況且她身子骨弱,怕是子嗣不豐,在誰家的主母眼中瞧着,都不是好的兒媳婦人選。
只是可惜了,到底賈家辜負了她。
“你們也別瞎猜了,等過兩日裡,尋個由頭,接林姑娘進宮便是了。蛐蛐你可聽好了,別有事沒事去煩人家姑娘,若是鬧出了什麼流言蜚語,那可是要了人家姑娘的命的。你莫當這天下的女子,都像你額娘妹妹一般,是耍着鞭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蛐蛐點了點頭,他又何嘗不知,不過是等些時日罷了,他等得起。
這下子蛐蛐的事情也約莫有個方向了,清雅越發的高興起來。大手一揮,將永樂也請了過來,打算一家子人在養心殿裡熱鬧一番。
這秋冬時節,吃點螃蟹,喝點桂花酒兒,也是極其不錯的。
因着富察氏不能吃蟹,便特意的替她燒了鱖魚,一家子人吃得肚圓腸肥。
且不說這養心殿裡如何歡騰,那榮國府裡也是炸開了鍋。
黛玉坐在那小榻上,餘怒未消。適才賈母將她們幾個姑娘都喚去了房裡,細細的詢問了當日那三個登徒子的事,原本她還以爲,外祖母這是要爲她們做主呢。
豈料當真是她將那人心想得太好了一些,瞧着她老人家的意思竟然是巴不得她們姐妹之中,有人被看上了呢。
適才寶姐姐不過就提了那麼一句,“顰兒像是天仙一般,竟讓那人看成呆子了”,外祖母便盯着她瞧了好久,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也不知道到底生了個什麼心思。
可憐她幼年喪母又喪父,居人籬下,竟然連個替她做主的都沒有。她想着想着,眼眶兒發紅,不由得落下淚來。原先想着外祖母捨不得她外嫁,是爲了她着想,現在看來,不過是沒有尋得個好賣主罷了,若是讓她落進了那污潭裡,當真不如絞了頭髮,做姑子去!
紫鵑在一旁瞧着也直嘆氣,看上林姑娘的那人是誰,她已經聽鴛鴦姐姐提點過了,那可是當今萬歲爺的第三子,中宮皇后嫡出,號稱京城第一紈絝子的三阿哥。
這起子日日花天酒地,又不解風情的男子,怎麼可能配得上林姑娘!可恨那寶玉平日裡嘴裡頭像是抹了蜜似的,適才在老太太那裡,竟然連一句爲林姑娘解圍的話也說不出!她只恨自己是個無用的丫頭子,開解不了姑娘。
可憐的蛐蛐兒尚不知道,他在林妹妹心中,已經成了一個和那薛蟠差不多的呆霸王,當真是欲哭無淚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