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戍時三刻,九阿哥滿身酒氣的回了府。清雅皺了皺眉,他雖然平日裡多有應酬,但是極有分寸,今兒倒是怎麼了?
來不及多想,便喚了穀雨煮醒酒藥,讓驚蟄去準備熱水沐浴。
九阿哥像是神智有些不清,抱着清雅便傻笑道:“美人,來給爺香一個。”
這府中之人,哪裡見過自家主子如此放浪形骸的樣子,簡直就是調戲良家女子。再一瞧,那福晉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忙不迭的都退了下去。
一下子,這偌大的內室,竟然只剩了九阿哥與清雅兩人。
清雅氣不打一處來,他這樣子,分明是去喝花酒了。想到這裡,她也顧不得什麼賢惠臉面,拎着九阿哥的衣領子,便將他扔進了沐浴的大紅木桶裡,濺起一聲聲的水花。
九阿哥將頭往那水裡一紮,再露出臉時,那一雙眸子燦若繁星,哪裡有半分醉意。他對清雅使了個眼色,卻大喊道:“什麼狗屁哥哥,簡直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連弟弟的女人都搶!”那聲音,振聾發聵,簡直就是那醉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漢。
清雅心知事有蹊蹺,一把抓起九阿哥的手,厲聲說道:“你又去哪裡鬼混了,還鬧了這麼一身傷回來。不就是個女人麼,要多少沒有,也好意思與人相爭,你不要臉面,我可還要臉面。”
院子裡的人聞言越發禁聲,都巴不得挪得遠點,免得遭受了那池魚之殃。
兩人越吵越是大聲,最後竟然上演了全武行,竟然還砸上了東西。
待那些該報信的去報信了之後,清雅與九阿哥終於鬆了一口氣,這砸東西,可是個力氣活。
清雅衝着九阿哥挑了挑眉,怎麼回事?
九阿哥吹滅了燈,一把將清雅拉到牀榻上,小聲說道:“今兒個我爲了那個西林繡與太子爺狠狠地打了一架。太子爺的拳頭可真狠,揍得我渾身疼。”
清雅就着月色,看到他身上的青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西林姑娘究竟是何等美人,惹得你們兄弟籬牆?”
九阿哥嘿嘿一笑,“媳婦兒,你可是吃醋了?這屋裡酸得都倒牙了。”說着他將嘴湊到清雅的耳邊說道:“這個西林是皇阿瑪的人,用來試探太子爺的。前兒個我不是說想要找個機會自貶出京麼,這下子機會來了。”
清雅心中一驚,“這西林莫非不是你那奶嬤嬤的女兒?”
九阿哥眼睛越發的閃亮,“娘子真聰明。這西林真真的好本事,勾都太子爺原形畢露,饒是他有個聰慧強勢的太子妃,也管不住這要出牆的紅杏。明兒個就要傳遍了,太子不顧兄弟情義,強佔了弟弟的妾侍,不僅如此,還對弟弟大打出手,可見德行不端。”
不對,還不到皇上收拾太子的時候,而且這樣頂多是敗壞太子的名聲,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儲君也不是一日就被廢的。那皇上此舉,究竟是何意?
對了,大戶人家的主子犯了錯,結局通常如何?
主子哪裡會犯錯,犯錯的自然是身邊的狗奴才,都是一些居心叵測的宵小給攛掇的,太子身邊最大的奴才是誰?那是索額圖啊!
皇上這是在爲收拾索額圖點了根引火索,緊接着便是重翻出郭琇那“十大罪狀”的摺子,將索額圖釘死在那十字架上。
而從這次,也可以考驗出太子爺心裡到底有多少骨肉親情,他待兄弟毫不留情,對待老父又能寬容麼?太子妃上次在官道上已經顯示出驚人的見解,而且有插手廟堂之事的端倪,這西林琇必是個厲害的,牽制太子妃的有力人選。
清雅越想越是冷汗直冒,這皇上真真是老謀深算的狐狸啊!
“皇阿瑪會無緣無故如了我們的意?”
九阿哥撇了撇嘴,嘆了口氣,“怎麼可能,太子品性不端,而我卻毆打儲君,以下犯下,能討得下什麼好去。更何況,皇阿瑪要我們每年進貢十萬兩銀子,直到回京爲止。”
十萬兩!他怎麼不去搶,這是把她和九阿哥當作提款機啊!萬歲爺不虧是萬歲爺,不管做什麼生意都不虧。
“這你也應?”
九阿哥面露堅毅之色,“錢財名聲都是身外之物,我只求你與蟈蟈平安就好。我們在這京裡,被那些餓狼剝奪的又豈止是十萬兩而已。與其以後這些銀子都成了謀逆的證據,還不如在皇阿瑪面前討個好。左右也不得罪其他兄弟。”
清雅鬆了一口,將頭靠在九阿哥的懷裡,他的心跳聲穩健有力,那並不寬厚胸膛,卻像是無法撼動的大山一般可靠。想到白日裡自己的庸人自擾,清雅就忍不住有些臉紅。她以前一直以爲自己對九阿哥用心多一些,卻不想這人也頗是用心良苦。
都是阿哥,誰不願意再京裡錦衣玉食,願意去了孤苦之地風餐露宿呢?
可是她的胤禟卻願意。
“也好,明兒個皇阿瑪也可以斥責我是個悍婦,將我與你一起貶了去。若是我今兒個夜裡不發飆你打算怎麼辦?”
九阿哥一聽,撇過頭去嘟嚷了一句,“看着老丈人和兩位舅兄的樣子,誰都知道你是悍婦了。”
他說得有些含混,清雅倒是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嘿嘿,我說媳婦兒你如此聰慧,自是與爲夫心有靈犀了。更何況你白天還對十弟和十四弟擺了鴻門宴,這大晚上河東獅吼再合常理不過了。”
清雅微微一笑,九阿哥這麼自戀的鳥兒都不愛惜羽毛了,她擔了個悍婦的頭銜又算得了什麼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雅與九阿哥都收到了宮裡的傳召。他們倆互看了一眼,心想,終於來了。
清雅摸了摸蟈蟈的頭,說道:“乖孩子,在家等着阿瑪和額娘回來。”
康熙四十二年,上對太子毆打胞弟一事深感痛心,斥責索額圖教唆太子,郭琇出列,再提索額圖十大罪狀,上勃然大怒,拘索額圖。
九阿哥目無尊長,觸犯儲君,罪不可赦;其妻佟佳氏,善妒兇悍;上貶斥二人於廣州,無傳召,不得歸京。
九阿哥不過是個光頭阿哥,雖然這個被貶斥出京之事有些怪異,但是衆人想的不過是,這人真是倒了血黴了,皇上正在氣頭上,他不過是條被殃及的池魚。索相一倒,那是斷了太子爺的左膀右臂,難道儲君之位有變?
這一下子,衆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索額圖與太子爺的身上,大阿哥黨乘機攻訐,一下子朝堂之上好不熱鬧。又有誰注意到一個於儲君之位無望的阿哥。
九阿哥拉着清雅的手朝宮外走去,雖然他面露哀色,卻步履輕鬆,總算是如願了,廣州是多好的一個地方,商行林立,民風開放,最適合他不過了,皇阿瑪到底是看到了他的貢獻。
突然之間,二人住了腳步,只見那太子妃站在前頭,直直地看着清雅與九阿哥。她衝着九阿哥點了點頭,上前握住了清雅的手,她的手冰涼冰涼地,像是那寒冬裡最凌冽的冰。
“九弟,九弟妹,此番多有得罪,你太子哥哥性情耿直,萬莫記在心上。”說着,太子妃遞過一個錦盒,接着說道:“一些上好的傷藥,弟妹還是給九弟用了吧。嫂子本來想要送這貴重之物,卻又想着弟妹不缺這些,就不拿來貽笑大方了。”
清雅冷着眼,笑道:“太子妃何須屈尊來此,我夫妻二人也不是那等小心眼之人。只是我們還趕着遵旨出京,不便久留。”
說着對着太子妃拱了拱手。便要離去。說起來這太子妃真真是無辜,瞧她身旁站着的那位穿着月白色旗裝,顯得有些怯弱的姑娘便是老十四說的那位“瞧着像死了娘”的西林姑娘,太子爺惹了禍,太子妃卻要出來給他擦屁股,端端不是個好活。
可是她如今是因爲太子爺被貶斥出京的委屈小媳婦呢,自然是不能給太子妃好臉色。
清雅擡腿要走,卻聽得那嬌弱美人細聲細氣地喊道:“九哥哥。”
九阿哥正欲搭話,清雅便厲聲說道:“這位想必是西林姑娘吧,果然有閉月羞花之貌。只是如今西林姑娘既然指入了毓慶宮,那便是清雅與九爺的小嫂子,這裡可沒有嫂子的哥哥。”
那西林繡咬了咬脣,淚眼汪汪地看了看太子妃,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清雅冷哼了一聲,拉着九阿哥便往門外走,九阿哥還想回頭,卻被清雅一拽,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穩。
他小聲的說道:“媳婦兒,你力氣真大。”
清雅面不改色,回道:“我可是皇阿瑪親封的悍婦,不對你狠點,怎麼配得上這個名號。就我們兩個今天的表現,你那太子哥哥想來會將她當做從你那搶來的戰利品,不會懷疑咱們是她那背後之人了。也算是給皇阿瑪送個小禮兒。”
一上到那馬車上,九阿哥面露喜色,剛要歡呼雀躍。卻瞧着清雅掉下眼淚來。這一下子慌了神,“媳婦兒,你怎麼哭了。”
“以後有什麼事情,你萬萬不可在瞞我,他**若真看上了個西林繡,那也要你親口告訴我,若是我從旁人耳朵裡聽到了,那我就……”
“好好好,我保證以後我們夫妻之間日日坦誠相見,絕不再有半分隱瞞。媳婦兒,那你就如何?”
“哼,我就先殺了你這個姦夫,再剁了那個yin婦。”
“嘿嘿,媳婦兒,我發現咱們皇阿瑪真是目光如炬,一下子便看穿了你這美嬌娘的外表下分明藏着個想吃唐僧肉的白骨精……啊!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