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念德堂的南面,透過那片清雅與孩子們經常練功的小樹林,便是一整面像藍寶石一樣的湖。如今尚在正月裡,湖邊結了冰,光滑的鏡面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一面西洋鏡。
清雅與九阿哥站在湖面上,提溜着燈籠,就像小時候那樣,手拉着手,靜幽幽地踱着步子。木屐在雪地上偶爾發出吱吱的刺耳聲。
“那時候我們真是淘,還老是一言不合就大大出手,你的拳老重了,一點都不像是個女孩子。”九阿哥看了看手裡捏着的手,白嫩嫩地,像個孩子。
“你還不是一樣的,不像宮裡頭的阿哥,倒像是擂臺上鬥狠的拳師。你還記不記得,溫僖貴妃去世的晚上,我們在御花園裡,就是這樣,先遇到了四阿哥與雲曦,再又遇到了太子爺和萬春。”
九阿哥將燈籠往湖面上一擱,突然從空間裡拿出一塊厚厚的羊毛墊,鋪在地面上。又提溜出一壺酒,幾碟子熱乎乎的小菜和點心,拉着清雅,緩緩地躺在冰面上。
“我們多久沒有像這樣子兩個人獨處了?”
清雅側過身去,伸出手摸了摸九阿哥的眉眼。這兩年許是爲了顯得更加的穩重,讓那些勳貴大臣們信服,他的眉被修剪得越發的濃郁,再也不會有人說他女氣了。而大大的桃花眼,也顯得深邃無比,沒有輕佻之感。
自打暖心出生之後,九阿哥知道了大清的未來,他們便一直都在爲這件事操心,朝中也是變幻莫測,一點兒喘氣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兩人也總是被孩子們纏着,很久都沒有這樣靜靜地談心了。
若不是今兒個四阿哥府的消息讓他們睡不着,怕是他們也沒有這個閒情逸致躺在這裡,回憶小時候的事情。
“我們不是說好了麼?等你心願了結了之後,就進空間裡結丹,然後咱們就四處雲遊,至於孩子們,有蟈蟈在,他們都鬧不出什麼大亂子的。”
九阿哥替清雅將臉邊的髮絲掛在耳後,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兩年你不在,大清的一切,即便是沒有我在,也可以按着我想要的方向發展了。”他衝着清雅笑着,眼睛裡滿是自信與得意。
清雅鬆了一口氣,從一旁抓了些冰渣子,往九阿哥臉上一灑,然後飛快的起身,跑開來。
九阿哥一愣,也連忙起身,追了過去。不一會兒,木屐底兒就黏上了一層冰,變得滑膩起來。二人索性將它當作了冰刀鞋,在冰面上滑了起來。
九阿哥看着前面那個紅色的身影,勾了勾嘴角,猛地追了上去,從背後抱住了清雅,二人緩緩地在冰上起舞。
“媳婦兒,你說四哥家的陸飛霞要是早點兒出現就好了,那咱們也不用忌憚鈕鈷祿氏和弘曆了,直接扶她的兒子當世子,讓四哥去勞心勞力,咱們就當個閒王,四處玩兒,賺賺銀子,多好啊!”
清雅感覺自己耳後溼熱的氣息,不由得心裡砰砰直跳起來。當年在御花園裡,他也是這樣在她的身後,鼻息全都撲在她的耳朵上,讓她的心裡都癢癢的。
九阿哥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變化,壞笑了一下,伸出手來捂住了清雅的眼。卻又悄悄的留出了一條細縫兒,讓她可以看到前面的路。
“哪裡有那麼多如果,誰又可以料到四阿哥最後愛上的那個人會是一個知道未來的穿越者呢。也沒有想到,被我們當作大敵的鈕鈷祿氏和弘曆,竟然就這樣沒了。”
如今他們已經站在了臺前,身後站着太多的家族利益,即便他們想要急流勇退,也是不可能的了。
兩人嬉鬧了一陣子,又回到了毯子上,倒了一杯酒,清雅正欲端到脣邊,準備喝下去解解渴。
卻不料九阿哥責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猛盯着她手上的酒杯,不依不饒。
清雅小臉一紅,嗔怪道:“都是老夫老妻了,就你事兒多。”
說着,將手繞到了九阿哥的胳膊裡,九哥抿了抿脣,兩眼亮晶晶的看了清雅一眼,緊了緊胳膊,喝了一杯交杯酒。
“哇,阿瑪和額娘這麼大冷的天,也不睡覺,當真有情趣。來來,兒子給你們加菜了,熱氣騰騰地燒雞,我剛在林子裡烤的。”
清雅手一縮,往後一看,只見四個孩子正排成一排,站在他們的身後,笑嘻嘻的看着他們,那豈不是是適才的場景,都被他們給看見了?
蟈蟈一手提溜着女兒紅,一手提着食盒,站在蛐蛐的身後,嫌惡地看着他剛因爲烤雞而變得油乎乎的手。元寶抱着幾個蒲團兒,朝着清雅笑了笑,便放到了墊子附近。暖心提着點心,站在元寶身旁,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好奇的盯着清雅與九阿哥,直看到清雅滿臉通紅。
九阿哥輕咳了一聲,擋了擋有些尷尬的清雅,衝着幾個孩子招了招手,“既然來了,都還愣着幹什麼,快點坐下來吧。”
孩子們見得了允諾,立即坐了下來。蟈蟈打開食盒,端出一盤盤熱乎乎的菜,又給九阿哥與清雅換了大碗喝酒。
清雅一看,這分明是穀雨的手藝。枉費她還以爲和九阿哥靜悄悄地兩個人溜出來談情,卻是沒有想到,大家都看在眼裡了,這樣一想,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
九阿哥遞給她一個雞腿兒,笑了笑,在她的耳旁說道,“媳婦兒,你當年坐在爺的身上,還有和爺一起看現場活春宮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害羞。”
清雅白了他一眼,倒是絲毫沒有了那種被抓姦在牀的窘迫感。從九阿哥手裡頭接過雞腿,輕咬了一口,“蛐蛐手藝不錯。”
蛐蛐一聽得了讚揚,越發的得意,將那雞趕忙撕成了幾片,遞給兄弟和暖心。
“額娘,你要是喜歡吃,我經常烤給你吃,很方便的,抓個雞在林子裡烤就可以了。”
暖心吸了吸鼻子,“哥哥,不好吃,一股子糊味!”
蛐蛐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小妹你真沒有口福,一點都沒有烤焦啊,哪裡有糊味啊?”
蟈蟈一聞,猛地扭頭一看,果然看見小林子裡火光四射,着火了!
清雅一看,無語的搖了搖頭,“看來額娘以後若是想吃烤雞,還是讓穀雨烤好了。”
蛐蛐一晃,拉開嗓子便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一時之間,整個念德堂裡的燈光全都亮了起來,下人們紛紛拿着桶、盆接着水往林子裡衝。
這一下子,一家子也沒有了興致,也就只有蛐蛐,對着大火,才能吃得下去那麼油膩的雞腿。
就這麼兵荒馬亂的一夜,直到東方發白,九阿哥上朝去了,清雅方纔有心思再躺了下來,她可是沒有忘記,昨兒個她還讓穀雨傳去消息去,說她生病了呢。
不過昨兒又是被凍又是一夜沒睡,就是不上白粉,她也臉色慘白得跟鬼似的,一瞧便是一股子的病態。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對着穀雨說道:“一會兒你準備些厚禮,送去四阿哥府,慶賀陸飛霞的小阿哥出生,對了,去庫裡取兩艘船艦模型,親手送給陸側福晉,就是一艘畫着骷髏的海盜船,還有另一艘永生號的軍艦,一併給我送過去。另外還有咱們府裡頭給小阿哥小格格調養身子的方子,也送過去。”
清雅想了想,衝着穀雨擺了擺手,想了想,又接着說道:“今兒個的膳食,便讓夏滿來準備吧。”
穀雨點了點頭,自去準備禮單不提。
“夏滿,一會兒你用大鍋子用紅薑糖煮點黑豆,記得,豆要煮爛卻不能煮破了。煮好之後,先送來給我嚐嚐,然後再送一份去承乾宮,就說是養生的聖品,讓宜妃娘娘千萬請了萬歲爺來食用。”
夏滿一愣,福晉爲了避免惹上麻煩,往宮裡頭送東西,從來都不送吃食的。這是犯忌諱的東西,可是如今,怎麼就變了?
只是她明白,福晉做什麼,都是有她的用意的。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萬歲爺若是手裡頭有那本記載着未來歷史的天書,又知道了四阿哥府裡頭髮生的事情,應該會想到什麼吧。
清雅正想着這幾句詩,便聽到門外的夏芒說道:“福晉,簡親王福晉派人送了些凍傷藥膏過來了,然後還有十阿哥福晉、佟大*奶都過來探望您了。”
清雅點了點頭,“你便說,我得了傷寒,怕過了病氣給她們,今兒個我們府裡頭閉門謝客。”
夏芒點了點頭,今兒個要來探望福晉的人,可當真是少不了呢。那日四福晉待客不周,硬是說九福晉害了他們府裡頭的妾室,還逼着衆福晉當衆脫鞋顏面盡失的事情,已經悄悄地京城中流傳開來。
而今兒個一大早,四阿哥府與九阿哥府竟然統統都閉門謝客了。
他們卻是沒有想到,今兒個早朝之後,乾清宮裡傳出了一道震驚全京城的消息,康熙爺正式下了旨意,自言身子不適,要退位搬去暢春園養病,那麼新君到底是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