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乾清宮裡出了明詔,欽天監便開始忙碌的甄選大吉之日,以備新皇登基。九阿哥日日裡忙碌得不見蹤影,蟈蟈則陪着康熙爺一同去了暢春園。
聽說遷宮那日,德妃在宮裡生了老大的氣,終於人生第一次不顧顏面,狠狠地砸壞了屋子裡所有的東西,臨了還是被人用軟轎擡出門去的。
而宜妃則像是重新煥發了第二春似的,走起路來都兩袖生風,清雅去探望她的時候,正趕上郭絡羅家的福晉,帶着他們家今年待選的姑娘,巴巴地笑着。
上一次因爲綠珠的事情,宜妃與孃家生了嫌惡,所以清雅也不知道,她如今到底是怎麼樣的個心思。只是瞧見清雅來了,歡喜的迎了上來,和她商量起封后大典的事情,到將她的娘人冷在了一旁。
郭絡羅家的姑娘又怎麼樣,如今只不過是瞄準九阿哥後宮的萬千女子之一罷了。清雅連氣都懶得生,也不知道怎的,自打那日四阿哥進府裡頭與她說了那些話兒之後,她便覺得心裡頭極其的疲憊。
那樣明爭暗鬥,和年輕女人爭寵的日子,是她絕對不想要的,她甚至都懶得再使什麼手段,阻止她們進宮,就這樣憊懶的拖延着。
她原以爲自己就像是那鋼鐵鑄的長城一樣,無堅不摧,現在看來,她也不過是個瞧着堅硬,實則軟弱的雞蛋殼子罷了。
陸飛霞孩子的洗三禮,她去瞧了,或許因爲母親身體極好,孩子瞧着甚爲康健好動,在這個講究抱孫不抱子的大清,最守規矩的四阿哥卻一直抱着他逗弄着,看起來當真是疼到骨子裡了。當年的嫡長子弘暉出生的時候,四阿哥都沒有這樣過。
暖心像是感受到了額孃的煩悶,扯了扯她的衣角,露着小貝齒,笑道:“額娘,天氣暖和了不少,咱們一塊兒出去踢踢毽子吧。每日都有很多人來,額娘很久都沒有陪暖心了。”
清雅看着孩子的笑臉,對自己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竟然讓這麼個小丫頭,擔心她了。
“好呀,暖心是不是悶了啊,一會兒額娘帶你踢完毽子了,就去鋪子裡頭看哥哥好不好。”如今九方齋等九阿哥府的生意,基本上都是元寶在打理了,人人說起他,都不得不讚一句,當真是活脫脫的第二個九阿哥。
“福晉,您馬上就是皇后娘娘,一言一行都要得體,踢毽子這樣的事情太不成體統了。”
看看,又來了!這方嬤嬤先頭裡佟皇后身邊的老人了,宗人府派人的時候,特意選了她,爲的便是向清雅示好。誰料倒這嬤嬤竟然是油鹽不進的,一心想着不讓清雅丟了佟府的顏面。
練劍也好,下廚也罷,瞧在這嬤嬤眼裡,都是十惡不赦的事情,更何況是掀起裙襬兒,在大庭廣衆之下,做這種顯得有些粗魯的事情。
眼看着暖心有些失望的低下頭去,清雅直直地看了看方嬤嬤,起初她還直着身子,擋在清雅面前,漸漸地,額頭卻冒出汗珠兒來,她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福晉,我這都是了您好!”
到底是了清雅好,還是爲了把她調教得聽佟國維的話?她是鄂倫岱的女兒,從來就沒有人指望着她是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她若是賢淑了,恐怕康熙爺都要覺得驚悚了。
“方嬤嬤,您老擋着我的光了。瞧您站了一天也累了,不若隨着丫頭們下去喝盞茶罷。”
說着捏了捏暖心的小包子手,衝着她笑了笑,“走,額娘帶你出去玩兒去。”
暖心一喜,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方嬤嬤,愉快的點了點頭。
院子裡的陽光暖洋洋的,暖心養的那隻大白貓慵懶的蜷縮在臺階上,看到小主子出來了,睜開眼瞅了一會,見不是來尋她的,又眯了眯,甩了甩毛絨絨的尾巴。
小林子裡,被蛐蛐燒掉了的樹木又發了新鮮的嫩芽。
“額娘,我們是要搬到宮裡頭去住了麼?那阿瑪會不是給暖心找很多新的姨娘?然後生很多的弟弟妹妹。”
她說着,眼眶有點兒紅紅的,她一直是府裡頭最小的,九阿哥待她那當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就差寶貝兒、心肝兒的肉麻當有趣了。
清雅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不會的。你阿瑪曾經承諾過,這輩子不會再尋別的女人的。所以暖心不用擔心有這樣的事情了,不過這都是誰告訴你的呢?”
他的承諾,現在還有效嗎?
暖心四下看了看,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糯糯地說道:“額娘,抱。”
清雅好笑的搖了搖頭,倒還撒起嬌來了,到最後還是一把從地上抱起了她,頂了頂她的鼻子。
暖心將頭埋進了清雅的懷裡,悄聲地說道:“是夏芒姐姐說的。她說皇上都是要三宮六院的,看我皇瑪法就知道了。”
小機靈鬼,還學會說悄悄話告狀了,真不知道是她自己個想出來的,還是她的哪個哥哥指示的。
“暖心,羞羞臉,這麼大的人了,還要額娘抱,等阿瑪一會上大街上一嚷嚷,就沒有好看的小哥兒要娶暖心了。”
清雅聞聲擡起頭來,只見九阿哥俏生生地倚通往小樹林的拱門上,有些慵懶地看着她們母女二人,促狹的笑。
暖心衝着九阿哥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暖心纔不要嫁給小哥兒,暖心要嫁給大魔王。永樂哥哥說了,大魔王是最厲害的。”
清雅捏了捏她的臉蛋兒,“不害臊,你知道嫁人是幹什麼?”
暖心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永樂哥哥說了,嫁人就是找一個一輩子只疼愛暖心一個人的人。暖心冷了,他給暖心添衣,暖心餓了,他給暖心餵飯,即便天下又再多比暖心更好的女子,他也只喜歡暖心一個人。”
九阿哥捧了捧心,委屈地說道:“暖心冷了,現在是阿瑪給你添衣啊,暖心餓了,阿瑪也給你餵飯了,最疼愛暖心的人就站在你面前啊,你怎麼沒瞧見?”
“額娘已經嫁給阿瑪了啊,所以暖心只好嫁給大魔王了。”
清雅無語地看了看這兩父女,這其中當真有因果關係麼?還有那個笑得一臉得意的男人,比大魔王高級點是值得高興的事情麼?
“你今兒個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啊?朝中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麼?”
九阿哥擺了擺手,“朝中的事情是永遠處理不完的,既然如此,也不必急於一時。再說了,朝廷發那麼多俸祿,可不是白養着那羣人的,我把活兒都分給他們去做啦。”
清雅笑了笑,也是,並非每個人做事都講究事必躬親,有燕子樓處處盯着,也不怕有那壞心思的,興風作浪。
九阿哥說着,走上前來,從清雅手中接過暖心,又朝着她的身後瞧了瞧,好奇的問道:“你那個像影子一樣的方嬤嬤呢,怎麼不見了?十弟還和爺打賭,看你能夠忍她幾天呢?嘿嘿,要是爺,一腳就把她給踹出去了。”
打賭!敦郡王與未來的萬歲爺,不好好幹活,竟然就拿着這樣的事情打賭兒玩!大清前路真是堪憂啊!
他看着清雅臉色千變萬化,笑着拉了拉清雅的手,“媳婦兒,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以後還是什麼樣子就好,千萬別爲了個皇后的虛名,就委屈了自己。別人在乎的,爺不在乎。你是不是又忘記了上次爺爲什麼生你的氣了!”
看着清雅一頭霧水的樣子,九阿哥沒好氣的甩開了清雅的手,還不解氣的拍了她的屁股一下,嚷道:“爺就知道你又忘記了!你竟然敢不相信爺,爺都說了,天塌下來了,還有爺頂着呢!暖心都明白的事情,你個當額孃的竟然還不明白,哼!”
清雅勾了勾嘴角,看着氣得跳腳的九阿哥,突然哈哈地大笑出生,你還和以前一樣,真好!
她轉了轉眼珠兒,看了看門口那一抹暗青色的衣角,大聲說道:“好吧,姑奶奶我這些日子也算憋氣得很了,瞧着叔祖的份上,也就懶得計較了。如今想來,這實在不是姑奶奶的性子,要不乾脆讓夏芒,在那嬤嬤身旁不停的唸叨她!不能這樣……不能那樣……折磨得她頭昏眼花了,再去叔祖面前哭訴,就說清雅被欺負了。”
直到那衣角消失不見了,清雅方纔住了嘴,和九阿哥一起陪着暖心踢起毽子來。
到了夜裡用膳的時候,清雅好奇的看了看周圍,問道:“方嬤嬤怎麼不在呢,可是生病了?”
夏滿搖了搖頭,手中不停歇的給各位主子們盛了湯,淡定的說道:“方嬤嬤說她乾兒子得了急病,來不及與福晉告辭,便匆匆的回佟府去了。”
清雅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會兒你那些好藥材,去佟府一趟,說是我賞給方嬤嬤的,這些天勞她費心了。再準備一份禮,給佟國維送去。”
與佟府相關的事情,九阿哥向來都是由着清雅的,所以也不接話,只是和幾個孩子安靜地喝着湯。
一轉眼,二月十五,登基的大日子便馬上就要到來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