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剪刀和籃子已經拿過來了,需不需要奴婢幫忙摘花兒?”
夏芒一聽有別的聲音,趕忙住了嘴,恢復了大丫頭應該有的鎮定的樣子,這也不能怪她,福晉是不知道,當她知道這事兒之後,心裡驚起的驚濤駭浪。
“給我罷,這裡有我與福晉便可以了。”夏芒接過花籃兒,遞了其中一份給清雅,她在福晉身旁伺候多年,深知對於幾個主子的吃食,福晉是絕不輕易假於人手的。
那小丫頭憤憤的看了夏芒一眼,遺憾的退了回去。
清雅瞧着皺了皺眉,“這丫頭不是我們院子裡的吧?”
夏芒點了點頭,“她名喚紅杏,是管着這花園子的,是當初內務府裡分過來的家生子。”
清雅心下了然,她與九阿哥向來不喜歡用別人送來的人,也難怪這紅杏抓住一切機會嚮往上爬了,枉她還自詡內宅清淨,如今看來,倒是她託大了。
想到這裡,她神識一掃,見那紅杏果然還藏在小林子裡,伺機而動。
“我突然想着咱們小廚房裡還有穀雨做的不少的鮮花醬,用那個制餅也是一樣的,咱們還是先回去罷,暖心怕是要尋我了。”
夏芒笑着接過清雅手裡的籃子,裡頭放着一紅一粉兩朵牡丹,煞是好看。
二人又隨意說了幾句,便往念德堂走去。途徑九阿哥常帶着幾個孩子練功的小林子,清雅示意將夏芒將那花籃子擱下,坐到石凳子上,說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夏芒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驚訝的說道:“福晉,暖言格格與外男有染!”
清雅心中一驚,一個剪刀不慎,將那牡丹花瓣兒剪出了個大豁口。
“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是傳了出去,九阿哥府裡頭的格格,還要不要嫁人了。”
夏芒咬了咬脣,她何嘗不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可是她不是她親眼瞧見了,她是絕對不敢妄言的。
話說那日,清雅讓她盯着些暖言,如今念德堂裡無事可做,她正好有的是時間,去好好的調查一下這位敢給姐夫納妾的三格格。
起初一瞧,只是覺得這位格格活得那是格外的粗糙。雖說是庶出的女兒,可是郎側福晉待暖玉格格,那是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說句老實話兒,那是比福晉待暖心小格格還要仔細了。
她的一應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連那睡覺時牀上鋪着的都是上好的天香貢緞。
可是相形之下,她對暖言格格就不甚上心了,甚少回開小私庫爲她填補閨房。暖言格格,說起來是富貝勒爺的閨女,可是手頭卻並不寬裕。
但是這一切的狀況,在暖玉待嫁的時候,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原本沉默寡言的暖言格格,開始事事出頭,在郎側福晉面前,也開始出主意了。郎側福晉起初不大搭理她,但隨着她在暖玉出嫁的事裡頭出了幾個不錯的主意,郎側福晉開始正視起她來了。
夏芒覺得這種轉變實在是有些可疑,便將更多的心思放到了暖言的身上。
可是沒有想到,就在三日之前,她在那小花園子的角門處,卻發現了另她震驚的一幕。
那日暖言格格穿着粉色的旗裝,破天荒的戴了滿頭的珠翠,在東兒的引領之下,來到了小角門處,而胡嬤嬤卻在不遠處與紅杏說着話兒。
夏芒躲在一旁,一動也不敢動,原以爲暖言不過是過來賞花的,卻是不想,過了一會兒,那小角門竟然被打開了。從那門子裡進來了一個穿着紅色外袍的男子,那男子大約二三十歲上下年紀,一副兒京中紈絝子的打扮,一雙綠豆小眼睛不懷好意的滴溜溜地轉着。
暖言格格一見到她,卻像是見到了情郎似的,立馬飛奔了過去,撲倒在那人的懷裡。
夏芒當時差點驚呼出聲,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二人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說了些什麼,後來那男子留下了一包東西,便出府去了。
清雅聽完夏芒的述說,這事情雖然有些駭人,但是夏芒卻不是那種會對主子撒謊的人,她若說看見了,那定然是看見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冷笑出聲,這丫頭當真是狗膽包天了。
二三十歲的男子,在大清,說句不好聽的,那都是快要當瑪法的人了,必然是有家有室;三日之前,尚在孝期,雖然對於普通勳貴人家不做強行要求,可是到底是腦子裡長了多少草,纔會穿着大紅色的袍子,招搖過市!
暖言今日上吊的舉動,定然與那男子大有關係,以她的心智,定然不會相信就這麼一招,便讓九阿哥與清雅離了心。
而且她不像是想要堵住這種流言,反而像是想要讓這種流言迅速的散播開來一樣,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對於她又有什麼好處?
清雅伸着手,在那石桌子上敲了敲,問道:“那你可知道那男人是誰了麼?”
夏芒點了點頭,那男子出門之後,她便悄然去打聽了。可這一打聽,卻更是不得了。
“這男子不過是京中小官的庶子,甚至連紈絝都稱不上邊兒。可是他的姐妹,卻是有本事的,而且與咱們府裡頭都是大熟人。”
清雅又好氣又好笑的看了看夏芒,這丫頭還賣上關子了。
“莫非是哪位阿哥家的妾侍?”
夏芒驚訝的看了清雅一眼,拍手笑道:“福晉果然料事如神。那男子名叫鈕鈷祿天賜,他的長姐便是已經去了的四爺府的雲曦側福晉,而他的妹妹,也是出自四爺府,如今風頭正盛的,剛剛生了弘曆小阿哥的鈕鈷祿格格。”
清雅眯了眯眼,原來如此,這般便說得通了。不過四阿哥府這一趟,看來她是非去不可了。
說到這弘曆,就不得不說歷史還當真是有她的慣性,這孩子一出生,便天有異象,連康熙爺都極其的喜愛他。更爲古怪的是,四福晉與弘暉卻對他絲毫沒有敵意,這不由得讓人覺得感嘆不已。
看來是他的妹妹得了個小阿哥,讓他覺得腰桿子硬了,連九阿哥府裡的事情,都想插上一腳了。
“一會你帶幾個婆子,將三格格身邊的人全都換了,與她房中相近的門子,都讓人暗地裡守好了,若是有陌生人出沒,先讓他進來,然後用麻袋套上了給我狠狠地打,打死了都不怕,可別讓他那一張嘴,壞了府裡頭格格們的清譽。”
夏芒一聽,全身的毛孔都激動地要張開了,“是,福晉。”
“這事情你給我爛到肚子裡去,我原本還抱着看戲的心態,如今看來,怕是得要快刀斬亂麻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折騰出什麼事情來。你且先去辦着,若是三格格不同意身邊換人,你便說這些下人竟然由得別人破壞格格的名聲,自然是得抓過來審問。若是她還不從,不用理會,讓她直接來與我理論便好了。”
“福晉,若是暖言格格再以死相逼怎麼辦?”
清雅笑了笑,捻起了籃子裡的花瓣兒,撕成了細條兒,說道:“她的心大着呢,哪裡捨得死。你就放心去辦吧。”
回到念德堂的時候,九阿哥不在屋裡,穀雨正在給剛剛回來的蟈蟈剃頭。兩外幾個小的,正坐在一旁,乖乖的看着書。
清雅有些詫異的看了蛐蛐一眼,若是說元寶愛看書,那是正常的事情,這小子好武厭文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平日裡讓他念書,就像是逼他上吊似的,今兒個怎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蛐蛐,你的書拿倒了。”
蛐蛐一聽,趕忙將書掉了個個頭,再一看,沒好氣的嘟嚷道:“額娘,你又欺負我,我明明看得好好的呢!”
清雅笑了笑,問道:“你們阿瑪呢?”
蛐蛐朝着一旁努了努嘴:“在隔壁與一大堆丫鬟婆子待着呢。額娘,一會兒我幫你來做鮮花餅兒吧。”
這下子清雅明白他怎麼突然變乖了,敢情是他哥回來打小報告了。
“好啊,你且先帶着元寶再去剪些花兒來,記住只要花瓣,不要杆子和葉子。花的品種可以多一些。等蟈蟈踢完了頭,一會咱們一塊兒做。”
元寶從書裡擡了擡頭,好奇的問道:“額娘要做很多麼?哪裡吃得完。”
蛐蛐嘿嘿的笑了笑,“傻元寶,有哥哥我在,有什麼吃不完的?”
清雅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這熊孩子。
“明兒個咱們帶着這鮮花餅,去四阿哥府看看你們元雅姨。”
“哦。”蛐蛐失望的垂了垂腦袋,佟側福晉的那個兒子,乖得不行了,跟他就說不到一路子去,真是沒勁兒。再說四阿哥府,他打小兒就逛遍了,連四伯書房裡有什麼寶貝,價值多少銀子,他都一清二楚,簡直比自己家裡還熟。
蟈蟈看着他沒精打采的樣子,笑道:“你的那個七寶玲瓏塔呢?”
蛐蛐一聽,眼睛裡又有了光亮,對呀,現在又可以飲酒作樂了。四伯可是雍親王,門人賓客少不了。而且幾個兒子差不多也到了娶媳婦兒的時候,正是需要酒器,這下子纔不枉費明日的行程嘛。
“元寶,跟着哥哥走起!一會咱們可得好好想想,明兒個最多可以賣出多少個酒壺!”
元寶摸了摸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念念不捨的放下了書,跟着哥哥往那小花園子裡去。清雅走近一瞧,那《大學》的書皮裡,赫然包着一本《天工開物》。
清雅有些哭笑不得的望了望門口即將遠去的二人,她能說感謝上天,她的兒子不用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去考科舉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