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許久不曾見過這般讓人毛骨悚然的戰爭了,宇文徹佇立在城樓的高處,像個無悲無喜的殘酷仙者,冷眼看着世人的疾苦而無動於衷。
赫連鐵生面色已經鐵青,他繃緊了全身的神經走到周洛安的轎攆前,沉聲道:“皇上,這可如何是好?微臣已經下了撤退的命令,可咱們的士兵根本撤不出來,這樣下去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
聞言,周洛安眸色深沉幽暗,他咬牙看着對面高處宇文徹君臨天下般的冷漠,一腔恨意竟無處釋放:“撤不出來也要想盡辦法撤!難不成要眼睜睜讓將士們都死在這裡嗎?”
“是!微臣遵命!”
赫連鐵生領命,當即抽出腰間長劍,疾馳而去。今天就算是戰死沙場也要拼命撕開一道口子,否則他們周國的臉面還往哪裡放?周洛安和赫連鐵生要麼死在這裡了結,要麼回去朝中也要遭受衆叛親離的下場!
“殺!”
赫連鐵生的吶喊很快就被新一輪的廝殺淹沒,他從未遇見如此強悍的對手,像一隻盤旋在頭頂的獵鷹,只要你還能呼吸,只要你還沒死,它就一定能發現。
戰況分外慘烈,宇文徹悠閒調動着手中的三枚令旗,將城下大軍的局勢指揮得密不透風,遠遠看着,就像龍翼邊緣生出黑色的尖刺,隨着龍翼的擺動而劃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遮天蔽日的龍翼將周軍完全籠罩在其中,死亡的降臨讓他們格外畏懼。如此,心一慌則士氣鬆散,本就不是對手的周軍此刻完全失去了抵擋能力,猶如砧板上待宰的魚肉。
十四站在宇文徹身後,眼前顛覆xìng的戰況讓他難得勾起一絲輕笑:“皇上,周洛安慌了。赫連鐵生也算一員猛將,但可惜有勇無謀。”
“哼,在朕眼裡,他的勇根本上不得檯面。周洛安一生靠手段計謀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今天的皇位。當年他父親在世,對戰事尚有自知之明,與咱們大齊一面摩擦生事,一面不忘賄賂大齊皇帝。偏生他這個愚蠢的兒子周洛安自大輕狂,朕今日就要好好讓他明白一番什麼叫戰爭。”宇文徹冷冷挑眉,眸底涌現出對世間的無情和對鮮血的冷漠,即使隔着那麼遠的距離,他和周洛安依然能夠清晰感覺到彼此的眼神。
宇文徹的桀驁,周洛安的不服輸,像是天生要成爲敵人一樣,他們渴望着彼此又厭煩這彼此。
十四連連頷首,見廝殺依舊持續在腥風血雨之中,不由得問道:“皇上是打算讓他們全軍覆沒嗎?”
“朕的‘飛龍陣’一旦現世,豈有不飲飽血就收勢的道理?”宇文徹反問他一句,後者立刻屏息凝神,似乎擔心他的冷氣會把自己冰凍一般。
“屬下多嘴。”
十四俯首認罪,視線裡忽然瞟過一道清麗的白影,待他仔細看過去時,看到宇文徹的目光也被那身影吸引,如果沒有看錯,那人應該是楚若安。
“該死!這麼危險的地方,她怎麼會過來?”宇文徹咬牙,拳頭狠狠擊打在城樓的青石磚上,“她又要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錯,宇文徹什麼都都不怕,周洛安雖然陰險卑鄙,但大不了就是你死我亡,但楚若安不同,她永遠能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永遠能讓他像個傻子一樣活得沒有樂趣。
所以,他害怕她,那麼迫切地想要擁有她又不知該怎麼對待她纔好。
這一面,看到楚若安的周洛安確實分外激動,他可以猜到任何一個想要自己死的對手,但惟獨她,她是不會殺他的,永遠不會。
“若安!”他驚呼一聲,恨不得立刻上前握住她的雙手,不知何故,他有種預感,她的出現就是他唯一的生機。
楚若安卻沒有怎麼搭理他,反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枚青玉雕制而成的巴掌大小的芙蓉花,無論花蕊還是花瓣都栩栩如生。
她站在高處,朝着紛亂的廝殺和高高在上的宇文徹,揚聲道:“我以藥王谷的名義請你們立刻停戰!”
傳言,藥王谷谷中曾是一位不敗戰神,在一次生死較量中愛上了敵軍女將領,兩人相愛想殺,又在相殺中更加地深愛着對方,一生都在維持兩國的和平,但終究兩國帝王容不下他們的愛情…
沒人知道當年那場廝殺是什麼樣子,只是傳說那血染紅了天際,屍骸遍野,慘叫聲接連三日都還不能決斷。在那場對決中,他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子,從此退出朝堂,隱姓埋名歸隱江湖,成立了藥王谷,用濟世救人來贖罪,祈禱得到老天與她的原諒,來世便還能重接連理。
所以,他既是魔又是神,既是殺盡天下人的魔,又是挽救諸多無辜xìng命得神。再後來,江湖上有了不成文的規矩,藥王谷見不得殺戮,就算天下生靈塗炭,也不能傷害藥王谷的一草一木,包括藥王谷的任何一人,無論正邪,都不能爲難。
而此刻楚若安手中的這枚玉製芙蓉花便是當年戰神與愛人的定情信物,它甚至比聖旨更具有威懾力,包括對一向目中無人的宇文徹。
剎時,戰場風煙寂寂,所有人都望着楚若安手中的東西,莫名想起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故事。
宇文徹咬牙,冷冷吼道:“楚若安,你是齊國的子民!”
“有錯的只是你們在位者,無辜的永遠是老百姓。皇上,我希望你能放周軍一條生路,我答應你,一定會說服他們不在生事。”
“你想得太簡單!這是男人間的事情,你快回來!”宇文徹沒好氣道,他實在不願意和她在這樣的場景下對話,簡直有負他對這段感情的思念。
“那你答應我!”
“……”
場面陷入僵持中,本是一場決定生死的大事,忽然因爲楚若安安的出現而變得有些滑稽。周洛安挑眉,包括赫連鐵生在內,此時此刻楚若安在他們眼中,簡直是天仙一般的存在,甚至就是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
“楚若安,你走吧,朕不會領你的情。是生是死都是朕該付出的代價。”周洛安垂眸,他是真心不願意讓她攙和進來,正如赫連冰兒所言,他對她,已經是欠下了一輩子的債孽了。
“皇上!”赫連鐵生疾呼一句,“您就算不在乎自己的xìng命,也要爲那些還被困住的將士想想。”
不得不說,赫連鐵生這一句話頓時觸動了周洛安內心的柔軟,讓他頃刻語塞。
楚若安恍若未聞,只是怔怔望着城樓上宇文徹的聲音,扯着嗓子喊道:“皇上,求您給我一次機會。”
她說求,她在求他,爲了別的男人,爲了一羣不值得她屈膝下跪的敵國子民。但不得不說,沒有人覺得楚若安在做傻事,這世上沒人天生就喜歡戰爭,所以她的阻止,反而讓衆位將士對她充滿了敬佩之情。
宇文徹凝眉,微微眯起的雙目流露着讓人難以看懂的神采,沉聲道:“除了周洛安,其他人你休想讓朕放手!這個信物的故事朕也知道,所以朕給你面子,只放周洛安一人,其他的麼……就看他們有沒有本事和活着離開的運氣了。”
……
——****——
回到周國皇宮已經夜深,赫連冰兒拖着疲倦的身體來照顧周洛安,今日的事情她都聽說了,還好哥哥回來了,還好不算全軍覆沒。
“皇上!您嚇死臣妾了!”赫連冰兒幾乎從來沒有流過眼淚,從她能夠記事的時候開始。
這兩年時間,從他登基那天開始,有些事情就在潛移默化中慢慢改變着,等他們都反應過來爲時已晚,就像赫連冰兒知道自己不是他唯一想愛的人時,做什麼都已經太晚。
就像現在,他的生死比她想象的更要對自己重要,所以她纔會哭,像個傻傻的癡女子,只能無助地流眼淚。
“楚姑娘,本宮替皇上謝謝你今日的救命之恩。”
眼看着她就要跪下,楚若安匆忙上前攙住了她的身子,然後輕笑着搖搖頭道:“皇后娘娘不必謝我,我救他也不過是要他的一個承諾。”
“承諾?”
“不錯,我要他答應有生之年與齊國和平相處,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在發動戰爭。”楚若安說得擲地有聲,然而周洛安眼裡的笑意卻愈發意味深長。
“楚若安,若是朕不能答應呢?”
“你爲什麼不答應?憑你現在的本事根本不是宇文徹的對手。”楚若安知道周洛安很難說服,但再難她也要試試。
他聞言冷冷勾脣,輕哼一聲說道:“不錯,朕殺不了宇文徹,但他想要殺朕也並非是件異事。不過,如果你肯答應留在朕的身邊輔佐朕,那所有的事情都好商量。”
他似乎永遠都將一切事情算計在掌心裡,即便輸得如此狼狽也依然能用最快的速度爲自己創造更有利的局面。
“我說過,此生再不會與任何權貴有瓜葛。”
周洛安冷冷一笑:“如果代價是朕能夠讓你長命百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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