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知道楚惟在府裡不受人待見,可也沒想到這麼悽楚。
她被側妃逼落池塘,沈惜言沒有受到半分苛責不說,宇文徹更是從頭到尾都沒來看她一眼,好像她的生死與他而言就像一隻螞蟻那麼輕賤。而整個雍肅王府,連一個舞娘的待遇都比楚惟要好上百倍,她臥牀養病的這段時間,凝暉園別說一個人影,連只蒼蠅都沒飛進來過。所以,當芍藥興沖沖說馮夫人來看望自己的時候,周怡還有些訝異。
“芷蘭見過王妃。”這是個看起來極爲溫順親和的女子,穿一身大方的海藍色長裙,外罩淡黃色繡梅薄衫,髮髻上戴着金光熠熠得步搖,越發將她白皙的肌膚襯得如瓷器般光滑。
“請起。”周怡虛扶一把,這養病的日子她可沒閒着,幸虧有芍藥和薔薇兩個還算忠心的丫頭,不但將這大齊國的情況說了個遍,還將這府裡的規矩統統給她演示了一番,這纔算保住她沒有露餡。
所謂在其位謀其職,即便她心裡想着還能穿越回去,那也得穩住當前自己的局勢,然後才能伺機研究藥物。
“薔薇,上茶。”周怡輕聲吩咐着,邊細細打量了一遍這個宇文徹的侍妾,馮芷蘭。她先前曾是皇帝宇文昊的近身女官,在年初的宮宴上被皇帝賞賜給宇文徹做了侍妾。這一舉一動,都處處守着規矩,可那雙精明的眼睛還是沒能藏住她的玲瓏心思。
馮芷蘭將一枚手爐遞給周怡,無論做工還是樣式都極爲別緻:“雖說如今已是五月天,但王妃落水不是大意,體內的寒氣若不除,日後怕會落下病根。芷蘭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唯有這手爐是當今聖上所賜,還請王妃不要推辭。”
“這……太貴重了。”周怡的確受寵若驚,自己一沒權二沒勢的,現在還送她好東西的不是真心憐憫就是別有居心了,可馮芷蘭的樣子實在不像那些小說中形容的惡婦,“既是皇上賜得東西,你便該好好供着,我哪裡配得上這好東西。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周怡別的本事難說,但應付一羣女人還是卓卓有餘的,因爲每次回家總要被那些三姑六婆圍着問東問西,這世間一長自然也就練得圓滑了。
“王妃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芷蘭。”
馮芷蘭倒像是執意要對楚惟好一般,眉梢眼角盡是一番真誠,周怡並不是多心婆媽的女人,既然如此,便笑納了。
之後,馮芷蘭便與她閒聊了片刻,大部分是在指責沈惜言的不是,周怡只聽不說,但她話中對沈惜言的不滿十分明顯,想着她這是在試探自己抑或暗示自己與她聯手對付沈惜言,不過周怡只假裝聽不懂,含糊搪塞過去,馮芷蘭便怏怏告辭而去。
“王妃,您怎麼聽不出她的意思?那沈惜言仗着他哥哥在府裡囂張妄爲,想來這馮侍妾也沒少受她的氣。”芍藥一邊收拾着茶具,一邊將一些寧神的香草放進馮芷蘭送來的手爐中。
周怡淡笑:“沈惜言只是行事狂妄罷了,而馮芷蘭……我尚且不知道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又如何放心與她聯手。再說,沈家非一般勢力可比,憑我一個家道中落又不受寵的王妃和一個同樣無權無勢的侍妾就能搬倒嗎?那是蚍蜉撼樹,自不量力。”
芍藥聽得目瞪口呆,而後細細凝視着牀榻上的女子,令周怡都有些心虛,不禁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怎麼這樣看我?”
“不是不是。”芍藥回神,脣角微揚,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說道,“奴婢……覺得您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周怡一怔,隨後失笑:“是啊,我是變了,那你覺得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哪個更好?”
“當然是現在。”
芍藥幾乎不假思索就這樣說了出口,之後兩人相視一笑。周怡暗自心想,我這個現代女人如果還鬥不過思想時代都落後的古人的話,還有什麼顏面回去說愛國。
很快,手爐裡升騰起嫋嫋香菸,果然如百花淬鍊而成的精華,聞着很是讓人心曠神怡,周怡不得不嘆息,古人真是會享受啊。
不過,楚惟的身子的確很差勁,沒多久她便聞着清香睡了過去,亂七八糟夢到了一些曾經的同學和老師,似幻似真的樣子,最後好像又回到了醫學樓的實驗室,她親眼看着試管爆炸,那碎片“砰”一聲炸到了自己的胸口,疼得撕心裂肺。
“噝。”
一聲痛呼,周怡從夢中驚醒,猝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這不是夢,她是真得覺得胸口痛得特別厲害。
“王妃!你怎麼了?”薔薇聽見動靜推門進來便被周怡的樣子嚇了一跳。
“我胸口……忽然疼得厲害……連呼吸都很困難……”周怡咬牙讓自己不被痛意麻痹,這種劇烈的疼痛一般遺傳隱疾發生的可能性大些,難道楚惟有遺傳的心臟病?
哎,這時候周怡特別恨自己怎麼沒修了一門中醫課程,要不然就能自己把把脈了。
“奴婢這就派人去請大夫,您先忍一忍!”
“芍藥,快去請大夫,快!”
周怡儘量讓自己深呼吸冷靜下來,怎奈那痛楚像剜肉似得糾纏着她的神經,心跳越來越快,也不知道能不能等來那所謂的大夫。
芍藥得知楚惟胸口疼得厲害便一刻不敢耽誤,頓時去尋管家派人請大夫,結果管家被沈惜言派去將軍府送信箋,芍藥只能自己出府請大夫,可無巧不成書,偏偏又被寶珍在前庭攔了下來,一番譏諷嘲笑後芍藥頭一回動了手,與寶珍廝打得不可開交,直到驚動了還在午休的宇文徹。
那人一席絳紫色繡着蟠龍的錦服將本就偉岸的身形襯得更加高大威嚴,腰間配着玲瓏玉帶,玉帶上又掛着精緻的玉佩及香囊,非但不能柔和他硬朗的氣質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加不是人間煙火。
宇文徹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認出其中一個是寶珍,輕抿一口茶水,冷冷道:“沒人去刑房領三十鞭,再各自罰三個月俸祿。”
那聲音像寒冰地獄燃燒的一把烈火,明明讓人想要靠近卻也明明讓人知道那就是一條死路,寶珍與芍藥渾身一顫,都不敢再多說什麼,然而芍藥還是哭着請求道:“奴婢該死,可是求王爺救救王妃,她胸口疼得厲害,奴婢擔心王妃的身體,請王爺開恩讓奴婢請了大夫回來再受罰。”
整個前庭的氣氛瞬間冰冷,所有人都不敢去看宇文徹的神情,好像那是張死神的臉,一旦觸及便要粉身碎骨。
宇文徹始終未擡眸,聞言只低斥一聲,極盡死亡的誘惑:“再加三十鞭。她死不死只與本王有關,還輪不到你這賤婢置喙!”
芍藥聞言,王爺兒子深深卡死在了喉嚨裡,渾身如被寒冰侵透,僵硬不堪。好在,在她們被拖下去的時候,她聽到宇文徹吩咐了下去:“請大夫回來,本王壽辰將近,別讓她死在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