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您讓奴婢給王爺擦、擦身?”
芍藥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大,楚若安將帕子在酒罈裡浸溼遞過去,還用一副嫌棄的表情瞥了眼同樣震驚的宇文徹:“要趕緊給他降溫,酒精擦身這種物理辦法很科學。”
“可、可是……”芍藥聽不懂她口中所謂的科學又是什麼,只愁眉不展道,“沒有王爺吩咐,奴婢們都不可以隨便靠近……您是王爺的妻子,這種事情應該您自己做。”
“我不是!”楚若安氣急敗壞否認這個讓她吃不好睡不好的事實,結果卻惹得宇文徹惱羞成怒。
“滾!在本王……沒反悔前滾出去!”
饒是在重病中,他的口吻仍然讓人覺得十分冰冷無情,剎那嚇得芍藥伏首跪地,而楚若安也不免有些膽寒。
“你以爲我楚若安很閒嗎?!”
言畢,楚若安轉身就要回凝香園,然而卻聽見宇文徹不斷地咳嗽,甚至連呼吸都變得非常急促。
“王爺……傷口處出血了!”芍藥被這忽然而至的症狀嚇到,楚若安回頭看到在宇文徹堅實的胸口處曾有一道被她用簪子刺傷的傷口,此刻那地方竟不斷涌出溫熱的鮮血。
楚若安心知他的鼠疫已經惡化,頓時將芍藥推開,自己卻進入屏風後面,一邊用帕子替他降溫,一邊吩咐芍藥:“別讓任何人再靠近,王爺脫下來的衣服立刻焚燬。還有,拿我昨晚寫的兩個藥方去熬藥,快!”
“嗯,奴婢這就去!”
楚若安顧不得再和宇文徹拌嘴,不停得用沾了烈酒的帕子給他渾身降溫,反覆幾次後,她發覺他身體的某個部分竟然起了變化。那一剎,她如羞澀的閨閣女子般從臉頰到耳根覺得滾燙,然後立刻將臉側開,結果卻對上了他戲謔的笑容。
“你……無恥!”楚若安低罵一句,發現宇文徹根本沒有要回避這個尷尬問題的意思,反而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的很。
他蒼白着臉,嘴脣因爲乾裂而起皮,卻絲毫不影響他俊美無鑄的五官:“本王還以爲你什麼都不怕。”
楚若安一怔,仰首挺胸道:“我連鼠疫都不怕,會怕你這個?可笑。”
“那你握着它。”
宇文徹眸光驟然變得隱晦深沉,眼底涌動着狂熱而熾烈的情yu色彩,楚若安挑眉:“再說下去,當心妾身讓王爺抱憾終身。”
後四個字的尾音被她幽幽拖長,宇文徹嘴角微微一抽:“本王從未見過如此幫人退燒的,楚若安你的膽子越發大了。”
“託王爺鴻福,妾身膽量漸長。”
她手裡的動作不停,嘴上也不肯罷休,不知不覺竟是這許多天來他與她相處最爲融洽的時刻。
“王妃,蕭大夫到了。”
楚若安神色一亮,立刻將宇文徹丟在一旁:“快請他進來。”
蕭風爲確保安全,依然帶了副人皮面具,一進屋就看到牀上一絲不掛的宇文徹,然後驚訝地望向楚若安,不可置信道:“你們……”
“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在用烈酒幫他降溫。你來得正好,我昨晚試着寫了兩個藥方你趕緊幫我看看行不行?”
楚若安一時心急,拉着蕭風的手就走到書案前研究藥方,渾然不覺宇文徹的眼光冷得要殺人。
蕭風的目色在看到藥方後變得十分凝重:“若安,這……這是鼠疫?!”
“嗯。今日是發病第二天,我擔心控制不住的話就難辦了。”
楚若安神色焦慮,拋卻她和宇文徹之間的恩怨,站在醫者的角度,她很難親眼目睹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痛苦中消逝。
“可他是宇文徹你,他對你……”
蕭風話未說完,便看到楚若安淡淡一笑,眉目間充滿令人難以置信的大度及溫婉:“師兄,醫者父母心。師父不也曾救治過周國一名將死的士兵嗎?生死麪前,一切都只是小事而已,而且救他性命與我所做的決定並沒有什麼衝突。”
“若安,你真得長大了。”蕭風苦苦一笑,“是師兄自私了。”
“我知道你是真正關心我的。”
楚若安勾脣一笑,蕭風似乎嗅到來自她身上的體現,頓時覺得有些面紅心跳,只能將目光轉移到手裡的藥方:“這算是控制鼠疫最有效的方子了,你要隨時做好準備,這種病並非合你我二人之力就能夠迴天的。”
“我明白。可是師兄你得幫我想個法子控制他出血的問題。”
楚若安帶蕭風走到屏風後,只見宇文徹雙眼緊緊盯着蕭風不放,猶如利箭毒針,讓蕭風覺得渾身極不自在。
“素聞雍肅王冷酷無情,蕭某自認從未得罪過王爺,何以初次見面就讓王爺起了殺心?”蕭風一邊笑言一邊爲宇文徹診脈,神情始終難以放鬆。
“就憑你覬覦本王的女人。” www⊕ тt kan⊕ ¢ O
一字一句帶着病意的孱弱,卻如泰山般壓在蕭風頭頂,重得人喘不過氣來:“哈哈哈,王爺若真在乎若安的話,她也不至於三番四次差點丟了性命。”
若安?
他竟喚得這麼親暱!若非此刻不宜動用內力加速鼠毒融進血液速度的話,宇文徹發誓一定將這個叫蕭風的男人拖出去喂狼!
蕭風取出銀針,望着楚若安道:“我先以銀針攔住毒液進入血液的速度,不過只能保他半日功夫,若燒還不退,或者藥物不能控制的話,爲兄亦無能爲力。”
聞言,楚若安看到宇文徹森冷的眸底閃過一道血淋淋得倔強與不服,似乎在他眼裡,萬事萬物都不過是他興之所至的一件玩物,他就是要主宰世界的王者,絕對不能夠被任何人或事所決定。
“若本王活不過今晚,你們倆個也休想離開這間屋子。”
極致冰冷的口吻讓周圍的溫度猝然降至零,楚若安深吸一口氣,對蕭風感到萬分愧疚:“這個魔鬼說到做到,對不起,可能會連累你。”
蕭風輕笑搖搖頭,繼續在不同的穴位處落針,然後察覺宇文徹的體溫果然有所下降,因而對楚若安這套聞所未聞的降溫手法十分驚奇:“你真是個鬼靈精!他的燒退了些,你可以繼續試着幫他擦身體降溫。”
楚若安想起方纔的事,眼睛不自覺又看了看宇文徹身體的某處,發覺棉被被撐起了一個很尷尬的空間,頓時面紅耳赤:“好。”
宇文徹彷彿很享受楚若安的這個表情,在她刻意側過身的同時故意側躺下來,楚若安一個探腰就碰到了那個東西,立時覺得心如鹿撞,然後憤憤走過去將窗戶打開深呼吸幾次才平靜下來。
不多時,芍藥端了熬好的藥進來,面色有些不安:“王妃,十四說九王爺早朝聽說王爺身體不適,特意來看王爺,您看……”
“就說王爺不在。”
“十四起初也是這樣回的,可是九王爺執意要在府上等着,所以十四纔來請王妃拿主意。”
聞言,楚若安看了眼躺在牀上閉目假寐的宇文徹,眼睛滴溜溜一轉:“就讓十四偷偷告訴九王爺,就說咱們王爺在梨園看上個戲子怕沈側妃吃醋……”
“混賬!”宇文徹低喝一聲,口吻卻不似從前那麼冰冷,“楚若安你想活活氣死本王?”
“哦,王爺不喜歡戲子,那就說看上了富寧街豬肉榮的老婆……”
嗖嗖兩道疾風從楚若安耳邊掠過,然後兩支銀針深深扎進了她身後的窗欄裡,枕頭處還掛着她原本戴在耳垂上的一支珍珠耳墜。
楚若安忽然冒出一陣冷汗,而蕭風則在震驚過後埋怨道:“毒素失去銀針的控制後果很嚴重!”
屏風後傳來宇文徹慍怒的聲音:“本王臨死之前只需動動手指就可以送你們兩個去見閻王!最好別再惹怒本王!”
親眼見識到宇文徹的功夫,蕭風才真正明白楚若安在決定離開雍肅王府的時候究竟做了怎樣的抉擇,而那樣一個決定甚至已經將她的生命押了進去。
楚若安不敢再輕易開他的玩笑,轉而吩咐芍藥說:“讓十四去找沈惜言解決。”
“是。”
……
宇文徹服了湯藥後慢慢睡了過去,楚若安這才得以在外庭與蕭風單獨商量如何控制他不斷惡化的情況。
蕭風思及宇文徹那雙讓人不寒而慄的雙眼,挑眉道:“師妹,師兄可以調無回堂的弟子過來,確保你我能安全離開雍肅王府。”
“離開之後我們去哪兒?”楚若安失笑,“我們一走他必死無疑,雍肅王一死整個大齊也許都會發生動亂,即使皇帝不追究你我的責任,他麾下的將士會放過我嗎?”
蕭風頓時語塞。
“不說這個了,師兄你看,這是我新研製的止痛散,給宇文徹試過後效果還不錯。”
一聽到楚若安研製了新藥,蕭風的雙眼就開始發光,待看到她微微浮腫的眼袋後,他復又心疼得替她捋了捋額前凌亂的髮絲:“師兄幫你看着,你睡一會兒吧。”
“不要,等他病好了,我想見你們都見不着。”
“你們?”蕭風輕輕挑眉,目中浮起幾縷曖昧而意味深長的笑意,“你想見寒冽……”
楚若安難得沒有還嘴,壓低聲線道:“上次說點剎樓發生內亂,你有沒受傷?”
“我……”
蕭風還沒開口,就忽然聽到裡面來自宇文徹一聲壓低聲音的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