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便到了除夕,王府在管家的精心安排下多了幾分過節的熱鬧,玫瑰園的歌舞姬們早已排練好了供王爺王妃欣賞的歌舞,不過她們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這一次難得一見的宇文徹身上。
錦繡將新做好的冬衣替楚若安穿上,淡黃色的錦緞上繡着盛開的四色芙蓉花,將她玲瓏有致的身軀襯得更顯纖瘦高挑,衣襟與袖口處縫着柔軟如雲片般的兔毛禦寒,愈發讓她精緻的五官得到襯托,美豔而不可方物。
“王妃真好看。”錦繡忍不住讚了一聲,最後將她一頭長髮用同色的芙蓉花簪挽起,也將精緻傾城的臉頰全部露了出來,有一種高潔而不敢褻瀆的神聖之感。
楚若安聞着案前濃郁的胭脂頓時覺得噁心想嘔,她匆忙用手掩住口鼻,道:“快拿走!好惡心!”
錦繡立刻將胭脂水粉都撤下去,可楚若安還是蒼白着雙頰俯身嘔了些酸水出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怠惰疲憊。她心頭一緊,雙指撫上楚若安纖細的手腕,後者立刻將雙手縮回袖中,閃躲的眼神讓錦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疑。
“王妃是不是這個月沒來葵水?”
錦繡內心有抑制不住的歡喜涌上心頭,王爺這麼多年都不肯讓府裡的女子爲他孕育後代,若是王妃真得有了身孕,那真該是件讓人歡喜不已的好事呢!
楚若安深深蹙着眉頭,似乎錦繡的話觸動了她心頭最軟的那根刺,讓她痛得有些厭煩,肩膀處的傷還沒好徹底,稍微動彈一下就牽扯到了骨頭,疼痛賦予她的蒼白和無力,成爲了她這一生最不想面對的噩夢。
“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不會讓他存在在這個世上。”楚若安擡手輕撫着自己的小腹,似乎已經能夠感覺到腹中那條小生命的顫動,讓她更加煩躁不已,“走吧,好不容易能出這間屋子了,我早就已經迫不及待。”
“好的,奴婢替您披一件狐裘吧,庭閣上風大,當心着涼。”錦繡轉身去櫃子裡取狐裘。
楚若安將案几上的手爐抱在懷裡,深深呼吸一口窗外冰冷而新鮮的空氣,目中帶着幾分懇求望向錦繡,道:“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錦繡聞言,思慮半晌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您放心,奴婢只當自己不知道。”
“謝謝。”
不知何故,錦繡聽着楚若安這一句柔軟的感謝竟覺得有些心痛。
……
戲臺搭建在梅園,庭閣裡已經架了好幾個火盆取暖,沈惜言一早便去書房伺候宇文徹更衣,然後兩人便一同到了這裡,馮芷蘭身子剛好,小娟也是替她準備着一件極厚的狐裘取暖,見到錦繡攙着楚若安而來,兩人幽幽起身行了禮,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
楚若安走上庭閣,朝宇文徹懶懶屈膝拜了拜,然後看到自己的椅子上鋪着厚厚的棉墊,輕笑道:“王爺有心了。”
宇文徹並沒有側首,只定定望着對面的戲臺,道:“你身子不好,自然要當心些。”
“王爺真關心王妃,惜言都忍不住想要吃醋了。”沈惜言性子依舊,難改那副吃醋的德行,也不顧宇文徹的心情好壞,似乎只有一看到楚若安她便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吃得醋已經夠多了。”宇文徹冷冷斥責了一句,越發讓沈惜言生氣。
經過這麼多事,馮芷蘭臉上嫣然的笑意始終不減,並且好像比從前更要溫婉,當她側過身朝着楚若安和宇文徹抿脣的時候,楚若安竟恍然覺得時光退回到了她剛剛穿越而來的那段時間,像是又開始了那爭寵鬥狠的惡行循環,讓她不自覺得浮起一縷無奈而無力的輕笑。
“這幾年看戲總是缺王妃,今年難得都在,可見是個好兆頭,王爺說是嗎?”馮芷蘭側首輕笑,那樣無害而溫婉的眼神讓楚若安想起她第一次去凝暉園看望自己時的情境,也是用這樣溫暖的笑容將一個致命的手爐送給她。
宇文徹頷首,終於將目光放在了楚若安身上:“對本王來說,想要什麼就是什麼,無所謂好與壞。”
馮芷蘭的笑容僵在脣角,尷尬而沒有再多說什麼。
沈惜言無法再面對宇文徹給予楚若安的所有溫柔和不同,只好將目光放在戲臺上,喃喃道:“人都到齊了,開始吧。”
委婉如鶯的曲調迴轉在梅園之中,精緻無雙的唱詞將所有的思緒都引入故事之中,期期艾艾的身影,真真切切的無奈,楚若安被這戲目所吸引,也不免對人生註定的一切悲歡離合而感到無力。
庭閣裡,四人心思各異,因而氣氛一直都很僵冷,十四瞧天色差不多了,便上前輕聲道:“王爺,該進宮了,不知您打算帶那位夫人一起向皇上請安。”
十四的話打斷了幾人的思緒,沈惜言巴巴等待着宇文徹的回答,馮芷蘭則是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接過小娟手裡的梨汁輕抿了兩口,只有楚若安還是旁若無人的看着大戲,在她精緻而絕豔的神采中看不到半點兒期待的神色。
宇文徹沒有回身,冷冷道:“本王一人去就夠了。”
“是。”
十四替楚若安感到有些失望,其實不必王爺開口,所有人都看得出只要楚若安一句話,宇文徹必定會帶她一起進宮請安。
宇文徹與十四等人離開後,錦繡便將火盆往楚若安身邊挪了挪,這個細微的動作被沈惜言看到,她嗤笑一聲,懶懶道:“有必要這麼操心嗎?也許人家根本不領你的情呢。”
錦繡只當做沒有聽見,不屑於沈惜言發生不必要的口角爭執,楚若安啜了口熱茶,斜睨着馮芷蘭,道:“馮夫人好本事,這才幾日便有恢復昔日風采,本王妃實在佩服不已。”
“是麼。”馮芷蘭今日並不打算做主角,是而她只懶懶用手支頤,“讓王妃失望了。”
話音剛落,凝香園便有奴僕似是算準了時機來稟報:“啓稟沈側妃,您請的兩位客人到了,是不是要帶來梅園?”
沈惜言嫣然一笑,斜睨了一眼目光始終放在戲臺上的楚若安,道:“帶過來吧,有些事還是當着王妃的面問問比較好。”
“是。”
錦繡見情況不妙,敢準備開口便被楚若安攔下,她將手裡半涼的爐子遞給錦繡,輕笑道:“去幫我添些炭火吧。”
“王妃,天氣太涼,不如您也先會屋歇着吧。”
“無妨。好久不曾與沈側妃她們閒聊了,而且回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出來,我再坐坐,你去吧。”
楚若安主意已定,而錦繡思索之後也覺得這畢竟是在王府,量她們也不會做出什麼太過分的事情來。於是,緩緩行了禮,匆匆走出了梅園。
見此,沈惜言暗中鬆了口氣。
很快,馮媽和龜奴便被僕從領進了園子,沈惜言緊緊盯着楚若安的臉,試圖想要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一些破綻,可惜楚若安神色平平。
“草民參見沈側妃。”
馮媽沒敢正視楚若安的眼,比起當日在幻夢閣出現的薔薇,她身上多了一種高高在上不被人所親近的距離和高貴之感,因而這一次連她也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真得認錯了?
“起來吧。”沈惜言懶懶開口,面前矮几上的茶水被寶珍重新換了杯熱的,她冷冷問道,“你們看仔細了,那個在幻夢閣跳舞殺人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她。”
沈惜言的口吻加重,繼而側身指着旁邊面色如常的楚若安,馮媽與龜奴顫巍巍看了一眼,然後點頭如搗蒜:“沒錯,就是她!”
楚若安聞言,脣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諷之色,沈惜言的手段還是一如既往得白癡,她擺明了就是想借機除掉自己,這樣也好,省得她出手。
“楚若安,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沈惜言拍案而起,很快凝香園的侍衛便將梅園控制,馮芷蘭眼底浮起一絲濃烈得快感,適時開口:“你們可看好了,這可是雍肅王妃,要是敢隨意誣衊是要砍頭的大罪。”
馮媽聞言,越發不敢擡頭:“草民不敢。草民所言句句屬實,半點不敢欺瞞沈大將軍和沈側妃,當日薔薇姑娘來找草民,那模樣俊俏的很,與王妃一模一樣。”
楚若安仍然不慌不忙得看着大戲,讓沈惜言恨不得馬上就將她碎屍萬段。
“楚若安,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究竟纏着王爺是什麼目的!”
“什麼目的?”楚若安的笑容越發輕浮妖豔,而後她目中浮起冰冷的光澤,一字一句道,“我恨他,我想親手製一份劇毒將他毒死。”
“你……”
沈惜言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可怕的答案,就連馮芷蘭想到她製毒的手段來也不由得毛骨悚然,隨後,馮芷蘭眸光一凜,沉聲道:“如此說來,上次王爺中毒之事也是你一手操縱的?”
“沒錯!府裡只有你精通毒術,虧得王爺還將你當作救命恩人,分明就是你耍得手段!”沈惜言橫眉倒豎,擺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在楚若安看來像極了一個自作聰明的小丑。
聞言,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在一次當着所有人的面咬牙道:“沈惜言,只要我一日不死,就不會放過宇文徹!”
“來人!將這個刺殺王爺的兇手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