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殯
黎明破曉,管家已經開始忙碌今日王妃出殯的事宜。寂靜的長街燃着幾盞殘留着新年喜慶氣氛的‘花’燈,皇城裡的皇親貴族以及文武百官也都起了個大早,紛紛趕着及時去祭拜雍肅王妃。
十四帶着一隊人馬將出殯所行之路仔細察看了一遍,沿路也都留下了幾個‘侍’衛照看,防止出殯途中發生任何意外。
京都的城‘門’已在眼前,十四看到城外竹林裡有陸簫喝酒的身影,因而先打發了隨從回府覆命,自己則趁着天‘色’還未亮進了竹林。
陸簫聽到腳步聲停止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頓時‘脣’角勾起一抹懶懶的輕笑,繼而將手裡的酒葫蘆拋到了後面,道:“兄弟,辛苦了。”
十四穩穩接住酒葫蘆,撲鼻的烈酒氣味嗆得他有些頭暈,不禁又想起宇文徹昨晚宿醉的模樣來,難免有些擔憂。他並沒有喝酒,反而舉步走到陸簫面前,淡淡開口:“你是想祭拜王妃?”
十四一眼就看穿了陸簫的來意,雖然他並不知道陸簫和王妃究竟有什麼‘交’情,能讓他用昔年的救命之情相求。
陸簫斂去‘脣’角輕輕的笑意,目‘色’中添了幾許惆悵:“嗯。我以爲她會下葬在皇陵之中,畢竟是雍肅王的正妻,皇室宗譜上有她的名字呢。”
“多虧了承裕王的勸說,王爺才肯放她自由。”十四聞言,神‘色’之中也充滿了對楚若安的想念,畢竟那樣絕‘豔’的‘女’子當世少有,如果沒有宇文徹的出現,也許她會活得更加‘精’彩,“王爺下令,將十里坡買了下來,爲王妃好好修葺了一番,畢竟她是王爺的妻子。而且,我看得出來,王爺很愛她。”
“愛?”陸簫不禁覺得奇怪,他似乎不能想象宇文徹那樣的人也會有愛,“她是個很奇怪的‘女’人,充滿着令人仰慕和無法忘懷的魅力,我曾以爲自己可以幫她的,可惜……”
陸簫忽然想到了那日帶她去竹林的情境,她終究還是放不下這個世界的某人或者某事,她還說等一切了結了才能放心離開,沒想到她還是沒能等到那一天。
十四聞言,眸光驟然一凝,旋即嘗試着開口問道:“那日陸兄以救命之恩讓我答應安排那個人去見王妃,那人究竟是誰?”
“我也不曉得。”陸簫聳聳肩,擺出一出無可奈何的模樣,他其實料定了十四會追問他寒冽的身份,但無論與公與‘私’透‘露’寒冽的身份實在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他選擇自己也不知道,“以我猜測他是個江湖上有名望的人,能讓飛刀‘門’不再追究段平之死,他就絕非是個簡單的人物。你知道幻夢閣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所以我才答應他找你幫忙的。”
“江湖人物?”十四將信將疑,可是看到陸簫的目光裡沒有存在絲毫閃躲之意,他便徹底信了,“奇怪。王妃身世清白,怎麼會認識些江湖上的人?難道是她那個師兄……”
對於蕭風的存在,十四曾經幫宇文徹徹底查探過,然而蕭風只是個‘浪’跡天涯的遊移,不過現在想來,必定也是蕭風牽線搭橋,楚若安才結實了那些神秘的江湖人物。
“好了,我得回府了,今日王妃出殯。告辭!”
十四抱拳作揖,陸簫回之淺淺一笑,兩人便在此分手。
不過在十四的身影進了城‘門’之後,一道黑影翩然從天而降,陸簫斜睨了寒冽一眼,努了努嘴道:“聽到了吧,在十里坡。”
寒冽側首輕笑,明明只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臉,怎麼偏偏那雙眼如明珠般總是閃過灼亮無雙的光芒。
“多謝。”寒冽是真心抱拳向陸簫道謝的,縱然他是無所不能的點剎樓主,如果沒有陸簫幫忙搞定十四和錦繡的話,他即便是學會縮骨功也於事無補。
陸簫灑然一笑,頗有當年狼藉江湖時的瀟灑風采:“我已退離江湖多年,寒樓主雖然年紀輕輕,但爲人處事的手法實在令陸某佩服!果然,那個世界來的‘女’子都有一雙毒辣的目光,一眼便相中了閣下。”
陸簫的話寒冽實在聽不明白,可是陸簫經此一事已經徹底想通了當時在楚若安身上想不明白的幾個問題,而且他敢肯定,那個讓楚若安放不下的人就是寒冽。
“陸兄似乎話中有話?”
“哈哈哈,以後你就明白了。”陸簫仰天長笑一聲,舉步離開,那蕭索的藏青‘色’背影還是帶了幾分落寞的傷感。
寒冽獨自一人佇立在冰雪之中,青竹成爲背景,無論身處何處他總是那般叫人難以移目。
……
雍肅王府。
陸陸續續的賓客上‘門’祭拜,皇帝宇文昊因下了雪咳嗽又重了些不能出‘門’見風,於是便派了沈惜語親自來王府祭奠。
幸好宇文琰也在府上幫忙,能夠好好招待招待沈惜語,不然今日的宇文徹恐怕連個笑意都不肯給任何人。
祭拜過後,宇文琰親自帶沈惜語去凝香園看望沈惜言,當沈惜語看到凝香園金碧輝煌般的建造時,也不禁有些嫉妒宇文徹曾給予沈惜言的寵愛。
“我聽說這園子是新建的,真是好看極了。”沈惜語輕輕對宇文琰讚歎一聲。
“能得到娘娘的誇讚,這園子裡的‘花’兒草兒都要笑得合不攏嘴了。”宇文琰很擅長討‘女’人歡心,尤其是這個高高在上極看重身份與富貴的貴妃娘娘,“其實咱們大齊再美的地方也不及娘娘的鳳儀殿好看。”
沈惜語抿‘脣’輕笑:“九弟這張嘴跟‘摸’了蜜似的。”
“娘娘請。”
宇文琰躬身作揖,沈惜語剛剛踏進凝香園便看到奴僕跪了一地:“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沈惜語將目光落在寶珍身上,柔柔道:“沈側妃呢?”
“娘娘請進,側妃剛剛服了‘藥’睡了。”
寶珍將棉簾高高挑起,宇文琰親自上前扶着沈惜語進去,屋裡溫暖的鈴蘭‘花’香薰得人昏昏‘欲’睡,寶珍剛準備進去喚醒沈惜言,不想被沈惜語輕聲喚住:“別吵醒她,本宮看看就好。”
‘牀’上的沈惜言比起之前生辰宴會上所見整整消瘦了不少,憔悴的面‘色’將她曾經灼灼如陽光般的燦爛全部掩埋,沈惜語不禁心疼地蹙了蹙眉。
“寶珍,太醫怎麼說?”
寶珍沏了兩杯好茶端上來,聽到沈惜語的詢問壓低聲音回道:“回稟娘娘,太醫說得安心靜養幾個月,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梅園的事,沈惜語也略有耳聞,雖然說是除掉了楚若安,但畢竟是一屍兩命,還不知道下葬了楚若安後,宇文徹會不會再追究此事。
“你放心好好伺候着沈側妃,王爺那邊本宮會請皇上好好安撫,以後你一定要時常提點着自己的主子,做事要顧全大局。”
沈惜語對於妹妹的魯莽也覺得實在頭痛,但是不管自己怎麼說怎麼勸她都改不了那個‘性’子,現在終於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就算宇文徹要休了她沈家也不能多說什麼。
“奴婢明白。”
宇文琰啜了口香茶,怔怔看着沈惜語的眼睛,略帶幾分隨意,道:“皇嫂,七哥這次是真得生氣了,以往不論沈側妃怎麼鬧他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現在身爲側室生生折磨死了堂堂王妃,七哥若還是視若無睹,外面必定會傳雍肅王是怕了沈家的勢力,這樣一來,既對七哥不好,更對娘娘您母家不好。”
沈惜語的目光倏忽森冷起來,她知道宇文琰說得不假,可她依然抿‘脣’說道:“沈家對皇上,對王爺都是忠心一片,誰人敢如此放肆胡說八道,看本宮不將他碎屍萬段!”
宇文琰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神‘色’間對她充滿了悲憫,因爲無論是皇上還是雍肅王,恐怕都遲早容不下沈家了。
……
浩浩‘蕩’‘蕩’的出殯儀式讓整座京城都沉浸在了悲傷之中,芍‘藥’哭得肝腸寸斷,路邊偶爾有趕路的行人也匆匆下跪送別着王妃的靈柩。其實對於楚若安,皇城中人對她的評價很有爭議,然而對於她被沈惜言折磨死的下場,所有人都感到惋惜,甚至暗罵沈惜言毒‘婦’人心。
積雪與所有人蒼白的喪服相互照應,就連老天都似在爲她的消逝而悲傷,‘陰’冷的天氣使得冬日的蕭索極盡蒼茫,十四牽着宇文徹的馬,時不時回首看看馬上失魂落魄的人,他的鬍渣隱約可見,本就冷漠疏離的雙目彷彿連最後一點溫暖的情感都隨着楚若安一同消逝了……
從今天開始,他又變成了那個無愛無恨,無笑無悲的王爺,像個冰冷的雕塑,即便被所有人膜拜景仰又能怎樣?
寒冽與蕭風在醉仙樓的雅間窗戶上目睹着這一場盛大的出殯隊伍,若不是蕭風知道楚若安是假死,恐怕現在也不會比宇文徹好多少。
“這個傢伙看來心裡真的有我師妹。”蕭風搓了搓手取暖,忍不住攏了攏身上的狐裘。
寒冽一瞬不瞬望着那漂亮華貴的棺材,目中涌上幾分轉瞬即逝的笑意:“鬼‘門’關走上一回,也許她以後的路會更好走些。”
蕭風抿‘脣’輕笑,幽幽道:“非也非也,我師妹的路好不好走,關鍵還是由樓主你來決定的嘛。”
寒冽一記眼刀劈過來,蕭風縮了縮肩膀,用手在‘脣’邊默默做了一個閉嘴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