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將寒冽的臉頰照亮,隱約有些蒼白,不過楚若安卻是十分疑惑地望着他,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寒冽斜睨她一樣,照樣擺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得瑟勁兒,淡淡道:“本座的行蹤還要跟你彙報嗎?”
“哦。”楚若安有些失望,似乎沒有蕭風在他們之間調節氣氛的話,她和他都覺得分外尷尬。
“吼~”
狼嚎聲從遠處傳來,越發讓崖底死寂的夜變得淒冷無倚,楚若安打了兩個寒顫,望着寒冽,弱弱道:“有……狼……”
“聽見了,本座耳朵又沒背。”寒冽依舊冷冷冒出一句嗆人的話回覆楚若安,不過他卻多加了幾枝乾柴,企圖讓這火再燒得旺些。
楚若安就這麼抱膝坐在他對面,靜靜看着寒冽的一舉一動,他就像個迷一樣出現在她的世界裡,讓她常常會產生追根究底的好奇心,可他分明又是個再簡單不過的江湖門派老大,說什麼做什麼都光明磊落,也或者就是這份簡單,讓她從心底去相信他等待他。
沉默半晌,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喃喃問道:“蕭風還好嗎?點剎樓裡的叛亂你都處理好了嗎?”
寒冽挑眉看了她一眼,被火光映紅的五官更顯通透伶俐:“蕭風嘴太碎,本座派他去大漠走走。至於叛亂……”
說到此,楚若安終於在寒冽平淡無波的眼睛裡看到一絲屬於江湖的殺伐冷漠,卻並不是宇文徹的那種森冷殘酷:“一羣烏合之衆,自不量力。”
“咳咳。”
寒冽突然捂着胸口輕咳了兩聲,楚若安也顧不上其他,匆匆跑過去道:“怎麼了?”
然後,她便看見他肩頭有兩道細碎的傷口,鮮血依然結痂,但色澤鮮亮,應該是新傷:“我幫你包紮。”
寒冽卻揮手製止:“一點小傷,何足畏懼。”
“必定是你救我時被刮傷的,謝謝。”
楚若安是真心誠意感謝寒冽的捨身相救,她不知道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也不知道他爲何總要一次次得救自己於危難之中。只是這世界太過冰涼,這一點點的溫暖對她來講,已經是最好的撫慰。
寒冽垂首,刻意不去看她的眼睛,好像那是道陷進,隨時都要讓他陷入萬劫不復:“既是點剎樓的人,本座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不過,想殺你的人到處都是,你卻沒有一點兒能夠與之抗衡的力量,宇文徹喜怒無常,本座其實並不看好你。”
寒冽的話讓楚若安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再次受到打擊,在府裡沈惜言和馮芷蘭一刻都不消停,她幾乎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自己該何去何從。
“樓主說得極是。是我太懦弱了,今日如果不是樓主相救恐怕早已身亡。”楚若安至今想起來還有些後怕,但百合不過也是遭人利用,那人有這般通天本事除了沈家的人還會有誰?
想到此,楚若安驟然眸光一亮,拉着寒冽的袖子道:“樓主,不如你教我武功吧?”
寒冽回首,正好對上她灼灼其華的雙目,近在咫尺間的距離讓他幾乎覺得她長若蒲扇般的睫毛就要掃上自己的鼻樑,他忽然覺得雙頰溫度上升,額角已經逼出些許細小的汗珠。
“本座……不收女徒弟!”
寒冽此刻的尷尬在楚若安看起來十分可愛,像個笨拙的小孩極力掩飾着什麼,“爲什麼?”
“不爲什麼。”
“可是……”
“噓!”
寒冽聽到不遠處有馬蹄聲,立刻用掌風將火堆撲滅,然後將楚若安護在身後,這一連串動作完成的既熟練而又帥氣,輕而易舉便虜獲了楚若安的心。
“有人,應該是宇文徹找來了。”
楚若安當下一急,緊緊挽着寒冽的手臂道:“帶我離開那個魔鬼……”
然而,馬蹄聲漸近,寒冽終究還是推開了楚若安的手,看着她失望而倔強的目光,他竟覺得如心頭紮了跟木刺般難受。
他說:“答應你的事本座自然會做到。你記住,凡事不要指望外力相幫,否則你永遠也逃不出宇文徹的手掌心。”
“寒……冽……”
楚若安看着他遁去的背影輕輕喚了一句,剎那的空虛被無限放大,她有些受不了他這樣決絕的離去。
“吼~”
“吼!”
兩雙幽綠色的眼睛在深夜顯得十分詭異,楚若安清楚地看到兩匹野狼正在朝自己走來,那冒着寒氣的綠光令人不自覺渾身顫抖。
其實,寒冽不止一次提醒過她,唯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自己。
當下,她將身上帶着的藥粉全部塗抹在自己身上,然後目睹那兩匹狼瘋了般衝自己跑過來,長着血盆大口,露出兩顆森森亮白的尖牙,利爪在空中劃破沉寂,那一刻她擰眉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它們將自己撲倒,不過與此同時,那兩匹狼的舌頭沾滿了被她塗抹在身上的藥粉,不過剎那功夫便發出幾聲慘痛的嚎叫,繼而七竅流血身亡。
楚若安背靠着大石,看着面前兩具僵硬的野狼屍體,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息。很快,有明明滅滅的火光照亮她的視線,她疲憊地擡眸望去,看到當先一騎真是冷麪俊美的宇文徹。
所有人都被這情境嚇傻了眼,那瘦弱絕色的女子孤身一人站在夜色中央,狼狽的模樣絲毫不影響她目中散發出的明亮光澤,在她的面前,兩匹雪色野狼已然斷氣,七竅流血,死狀死狀極其恐怖,那一刻,風吹起她的長髮和衣袂,讓她看起來就像從血海中走來的仙女,帶着一身的靈氣,也帶着一身的煞氣。
“屬下來遲,請王妃恕罪!”
十四率先下跪請罪,隨後衆人紛紛下跪叩首,彷彿已被她的勇敢所征服。
宇文徹翻身下馬,一瞬不瞬望着楚若安,他知道她精通醫理,深諳用毒之道,可往日那些小打小鬧他都不曾放在眼裡,今日……
不過,當他清楚得看見她的臉時,心頭驟然鬆了口氣,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害怕失去這個不聽話的女人!
楚若安的身體還在顫抖,可她逼自己挺直脊背面對,宇文徹站在她身邊,將披風一揚,輕而易舉就裹住了她顫抖不已的身體,用他火熱的溫度替她驅寒。
……
翌日,楚若安一覺睡到了大中午,醒來看到芍藥紅着一雙眼,便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傻丫頭,我沒事的。”
“王妃……”
芍藥吸了吸鼻子,聽十四說起昨夜他們找到王妃時的情境,她就已經嚇得不輕:“都怪奴婢不好,總是不能替您分擔這些苦痛。”
楚若安伸了伸懶腰,然後輕輕拍了拍芍藥的手,頷首道:“她們存心要害我,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真想不到她們竟然恩將仇報,若不是王妃您她們早就死在玫瑰園了。”芍藥憤憤咒罵了兩句,然後伺候楚若安起身梳洗。
“百合呢?王爺打算怎麼處理?”
“九王爺認定幕後還有指使,百合對行宮的地形十分熟悉,而且身上還有御林軍的腰牌,不過百合寧死不肯招,這會兒被王爺下令吊在日頭下暴曬。”
雖然對百合有所痛恨,但此刻芍藥依然覺得宇文徹的手段十分殘忍。
楚若安聞言,輕輕一笑:“她不會說的。她恨極了我,自然要留着那人與我作對。”
“王妃您知道是誰要加害您?”
“哼。”楚若安側首,推開窗戶沐浴着溫暖的陽光,道,“只要我一日還是雍肅王妃,想要殺我的人就永遠不會罷休。”
不多時,沈貴妃親自帶了些補品來看望楚若安,她的到來令楚若安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妾身楚氏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若安行了叩拜大禮後由芍藥扶着起身,對上沈貴妃那一雙極其漂亮的杏目,儼然如春色滿園。
“雍肅王妃受苦了,皇上政務繁忙,就由本宮代爲問候你一聲。”沈貴妃笑語盈盈,華麗的首飾與她六宮之主的威嚴相得益彰,可惜在楚若安看來卻是虛無。
“多謝皇上娘娘厚愛,妾身並無大礙,不敢勞駕娘孃親自來探望。”
沈貴妃抿了口茶,挑眉道:“王妃與百合的過節本宮已經聽說了,那賤婢未免太猖狂了,不過你放心,皇上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多謝皇上聖恩。其實想要妾身死的人又何止百合一個?”楚若安斜睨沈貴妃一眼,發覺她手中的動作微微一僵,“王爺最忌諱女人爭風吃醋,他日若真相水落石出,妾身擔心她們害人不成,反遭滅族。”
沈貴妃笑容一滯,而後才淡淡開口:“是啊,本宮聽說斷命崖兇險萬分,此次王妃死裡逃生真是佛祖保佑,你且好好歇着,百合的事不用擔心,本宮自會爲你做主。”
“有勞娘娘。”楚若安頷首,“芍藥,送娘娘。”
……
走出房間,沈貴妃臉上的笑容瞬間被風吹散,她緊緊握着手帕,看了眼被吊在狩獵場中央已奄奄一息的百合,轉而吩咐道:“碧香,你去請沈琥將軍來一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