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安舒服許多,望着藏刀想要努力擠一絲笑容卻不能夠,只懶懶道:“多虧有你。
藏刀憨憨一笑,微紅的雙頰卻被眼底對她的心酸搶了風頭,他半蹲在楚若安牀前,也不管身後還站着宇文徹,低低道:“不要害怕,我陪着你。”
這八個字讓楚若安驟然淚如雨下,每每病發之際是她最爲脆弱的時刻,哪怕她有直面生死的堅強也對四肢無力如癱瘓般的狀態頗爲忌憚,而除了寒冽蕭風,一直陪着她渡過難過的人只有藏刀,在她心裡,藏刀就像親弟弟一樣可愛。尤其是再次回到王府,藏刀的存在方能讓她覺得自己的心還是熱得。
ωwш¤ TтkΛ n¤ co “別哭別哭,我難過。”藏刀像個孩子一般輕輕枕上她的膝蓋,那微微側首挑眉的模樣親暱乖巧,她一邊溫暖一邊卻因爲無法替他捋一捋額前的碎髮而感傷。
見此情景,十四與錦繡十指不覺緊扣,雖然他們不曉得王妃究竟經歷了些什麼,但這一幕到底是融化了他們多年來冷硬的一顆心。就連宇文徹都忍不住雙手緊握成拳,額角突顯的青筋喧囂着對自己的憎恨。
他恨,恨自己可以殺盡天下人卻不能左右她的喜好,也恨自己可以給全天下人快樂幸福,唯獨不能給她一份安然。
“十四,立刻去太醫院請他們過來給王妃請脈。”宇文徹壓低聲線吩咐道,十四詫然一愣,尷尬回道,“王爺,這是不是不太合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王妃已經……如此一來事情豈不是變得很麻煩嗎?”
錦繡擔心十四觸到宇文徹的逆鱗,當即上前解釋道:“王爺,十四的意思是越少人知道王妃的存在,對王妃來講越是安全。”
宇文徹眯眼,森冷凜冽的眸光比從前更添了幾分凝重,他再度望向楚若安和藏刀,終於斂去了一身的鋒芒,道:“本王料他們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是,屬下立刻就去。”
十四離開後,錦繡開始收拾房間,而宇文徹帶着藏刀走到外室,用一如既往的冷漠再次問道:“你最好一五一十將真相告訴本王,否則從今以後你都別想再見到她。”
藏刀擰眉,其實他十分不願意面對宇文徹,即便是壞人帝釋天也比他好多了,至少帝釋天很多時候是平易近人,而不會讓人感覺到他從心底散發出的殺意,但是宇文徹卻總如冷冰冰的石像一般,除了死亡再沒選擇。
不過很顯然,宇文徹對藏刀的軟肋很清楚,於是藏刀思忖半晌,終於還是慢慢將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包括蕭風給楚若安的診治,包括她命不久矣的結局。
宇文徹臉色沉得像鍋底,對藏刀而言像極了暴風雨前陰翳的天色,他拍案而起,眸光蘊滿怒火:“本王不會放過點剎樓的任何一人!”
聞言,楚若安氣急,縱然渾身無力動彈,她仍舊拼了命開口道:“你答應過我不會再爲難他們的。”
“哼!是他們自尋死路。”宇文徹目帶疼惜,用極致的冰與火將楚若安包圍,她與他四目相對,能夠清晰看見他眼底躍躍欲試的怒火,毫無疑問能夠焚燒整個世界,“楚若安,你最好乖乖陪着本王慢慢變老,否則本王一定會送他們所有人下去陪你。”
“你……”
楚若安想再反駁,但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任由他刀鋒般凌厲的雙眼將自己包圍,然後輕然闔目,依舊倔強得昂首:“我知你一向狠辣無情,也從未寄託任何希望在你身上,若你執意要毀了點剎樓,那我即刻就死在你面前。”
“楚若安!你以爲本王當真非你不可麼?”宇文徹低吼,整個房間都爲此而輕顫,所有人都以爲下一秒她一定會再度鉗制住她脆弱的咽喉威逼,就連楚若安都抱了必死之心,卻不曾想,他驟然斂去了可怕的殺意,目光灼亮而哀怨,像個悉心守候心中真愛的孩童,他慢慢伸手拂上她的發,微微的梨花香令他心如大海,漸漸失去了主宰方向的力氣。
那溫暖的大手從發間穿過,殘留下他精緻的男子清香,讓楚若安不自覺慢慢張開了雙眼,宇文徹深深凝視着她的臉,薄脣微抿,一字一句道:“本王一生雙手沾滿鮮血,早已罪孽深重,所以你一定是天神派來折磨我的對不對?呵呵,即便是又如何,本王這一生就喜歡逆天而行,若你當真寧願死也不能留在本王身邊,那麼就算是靈魂,本王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將你禁錮在我的周圍,一定會。”
綿軟而斬釘截鐵的告誡,帶着血淋淋殘忍的愛情,他一定是着魔了。楚若安怔怔別過臉去,心頭忽然覺得好累,好累。
……
午後,十四請了太醫來替楚若安診脈,劉太醫在看見楚若安的那一刻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雙指清清楚楚感覺到脈搏的跳動才冷靜下來,一番猜測之後他選擇默不作聲,一來攝政王的心思不好揣測,而來沈大將軍與楚若安是衆所周知的仇人,若被沈琥直到自己替楚若安診治,恐怕以後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怎麼樣?”錦繡看到劉太醫滿頭大汗,心知他是擔憂自己的處境,於是輕聲道,“劉太醫不必多慮,攝政王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你只要如實說出我們家主子的身體情況便好。”
劉太醫聞言,輕然頷首,然後沉思片刻對宇文徹道:“回稟王爺,夫人的病情實屬罕見,相信如今夫人吃得藥丸已是最好最有療效的了,下官照脈象來看,這一年以來夫人保養得還算好,只不過近期心情不佳,內憂外患才一併來襲。”
“本王只想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根治。”宇文徹冷冷勾脣,不怒自威。
劉太醫心中咯噔一響,額角又滲出幾滴細汗,他瑟縮着開口道:“這個、這個……以下官愚見,夫人這病只能妥善保養,若想根治恐怕很難。”
“天下之大,本王就不信沒有辦法!”
宇文徹拍案而起,故意側首不去看楚若安的眼睛,生怕看到她決然而釋懷的冷笑,那樣的話,他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崩潰。
“這症狀該是有毒素融進了身體的血液之中,每隔一段時間毒素相遇便會造成身體某一部分暫時的麻痹,這種情況可能是眨眼功夫,也可能是三兩日無法動彈,只要有足夠的新鮮血液再經過此處衝開這個鬱結便能恢復正常。”劉太醫細說着楚若安的症狀,與之前蕭風說得幾乎沒有差別。
所以,蕭風留給楚若安的藥丸便是主要用來清素血液中的毒素,而帝釋天教給她的吐納之法亦是用氣息打通血脈和經絡。
“只不過,這些毒素有了血液作爲寄宿的地方,繁殖會非常頻繁,等到它們的存在大於正常血液時,鬱結的速度和時間會越來越快,越來越久,直到最後……慢慢死亡。”
劉太醫行醫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棘手的問題,恐怕不止他一人,整個太醫院都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錦繡喉頭一哽,道:“那你倒是給我們主子開藥治療啊!”
“好好好。”劉太醫被錦繡一提醒纔想起正事,趕忙轉身出了內室開始寫藥方。
————
典簿府。
阿桑輕輕吹着周洛安略顯僵硬的肩膀,後者閉目享受着日光浴,極爲悠閒得瑟。
“公子你最近太累了,肩膀處的肌肉一天比一天僵硬。”阿桑略微有些擔憂,手下的力道卻是不含糊,直捏的周洛安想睡覺。
“可不是,翰林院的活兒太瑣碎了!那幾個老傢伙整日不幹正事,就知道說一些沒用的東西和別人顯擺,正經事兒還不得全靠本公子一個人做。”周洛安開始抱怨,豈料話沒說完就被頭頂忽然跌落的梅子砸了嘴巴,“哎呦,真是天意!背後說人壞話要遭現世報的。”
阿桑撲哧笑出了聲,然後將那個梅子替他拂開,起身道:“奴才去泡梅子茶出來。”
“嗯。”周洛安輕哼一聲,待阿桑的腳步走遠後,方緩緩睜開眼對着一旁的梅子樹道,“發生什麼事了?”
藍衣人如風影般飄落至身前,單膝下跪,沙啞着聲音道:“公子,宮裡來消息說皇上於今日凌晨,駕崩了。”
周洛安輕搖着的摺扇倏忽僵在空中,他眼底浮起片刻的凝重和傷感,最終卻被一層淡淡的漠然覆蓋:“三弟可有動靜?”
“皇后娘娘已提前按照公子的辦法將皇宮控制,皇上駕崩的消息還沒有散出去,等公子回宮後再做打算。”
“好。你去回稟母后,本公子即刻動身,大約兩日便能回宮。讓母后一定要想辦法攔住消息,至於三弟和六叔那邊,我自有安排。”周洛安合上手中的摺扇,目光一凝,聲色決然。
藍衣人垂首道:“屬下明白。”
“還有,上次我吩咐你們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找到了,不過一顆丹藥犧牲了咱們將近十個弟兄。”
周洛安目色微鬆:“好,本公子不會虧待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