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爲只是簡單的車禍,經李婉這麼一說,頓時感覺事有蹊蹺。
無人駕駛的車輛突然撞了秦子墨,這倒不是人爲,而是妖鬼了。
那來者到底是衝着李婉,還是衝着秦子墨?亦或,是針對他們兩個?
秦子墨至陰人的身份一直是我懸心的一件事,莫不成是有人知道了他這個身份?
可除了我、夏塵風以及鬼婆,應該是無人知曉的。鬼婆已經死了,夏塵風嗎?
我還未及找他問話,他倒是趁着慕容衍替我去買吃的空檔先來尋我了。
“之前與你說的博古書院的事,考慮的如何了?什麼時候動身?”
他急不可耐的樣子讓我有些疑惑,“你那麼着急,可是又發現什麼了?”
夏塵風揪了揪額前的劉海,曲着身子靠牆站着。之前沒有好好看他,現在仔細一瞧,他的眼圈有些發黑,臉面也比之前要憔悴許多,似乎這幾日都沒有休息好。
他側了側身子,擡眼看向外頭的日光,雙眸微眯,淺薄的雙脣緊抿着,像是在醞釀什麼話。
他不說我也不催他,如今我只懸心着秦子墨的事,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兼顧博古書院那邊。
他沉默了半晌,爾後幽幽開口,“這幾天我一直守在古玩城內,我發現那家博古書院很奇怪,它隱在一家普通的店鋪裡,很難讓人察覺,我有好幾次都迷失了方向。”他的聲音裡滿是疲憊,說明他確實有好幾日沒有好好睡覺了。
也難爲他一直守着博古書院,可惜冷文羽實在太狡猾了,僅憑夏塵風一人,如何能將他從暗處拉出來。
夏塵風說的情況我那天也碰到了,我知道依着冷文羽的本事,一個小小的五行陣根本算不得什麼,他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被我們發現他的行蹤,所以即便我們偶然得知了博古書院的位置,可要進去,卻並不是單單破了五行陣就行的。
其實我在想,也許有一日,冷文羽會想要見我,會主動讓我走進他的博古書院也未可知,再怎麼說,我也曾是他最心疼的師妹,他也曾爲了我的死而加快了對付東宮的速度,他現在重新又回到了人間,不見我,說不過去。
所以我與其急匆匆的撞進去,還不如等他來請我,至少那個時候,我不會處於太被動的地位。
至於夏塵風,說白了他就算是前世我們身邊的人,可他現在沒有半分記憶,我們之間的糾葛他根本不會明白,所以我內心的思量暫時也不想讓他知道。
正想着,聽得他又自顧自道,“我還看到,楚心芸出現在書院附近,你說她會不會也和千年乾屍有關?”
我猛然擡頭,眉心一皺,楚心芸?
她是恨極了李婉的,一心想要置她於死地,可她之前也答應過我,一切都聽我的,不會魯莽行事,那她怎麼可能私自去見冷文羽呢?
她當年在東宮所見所聞比我們還要清楚,冷文羽是如何心狠手辣笑裡藏刀,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她討厭冷文羽的程度和李婉差不了多少,不然她當初也不會偷偷向我和慕容衍通風報信。
所以就算她走投無路,急於想要對付李婉,也絕不會和冷文羽聯手。
可夏塵風又豈會看錯呢?
這般看來,我還得找時間去問問楚心芸纔是。
“博古書院的事,你也不必太心急,太急了反而會中了對方的圈套。眼下子墨哥哥的事還沒處理完,等到這些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我們再去探千年乾屍的底細,可好嗎?”
夏塵風聽聞我提起秦子墨,他面色疑惑,“李婉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車子怎麼會沒有人開?難道又是妖鬼作祟?可是……這與秦子墨和李婉能扯上什麼關係?”
這便是我擔心的,若說有關係,除了秦子墨至陰人的身份,便是他前世的身份,若是前者,那就難猜了,若是後者,楚心芸可懷疑,鳳靈也可懷疑,甚至連琉桑琉螢以及冷文羽都可成爲懷疑的對象……
此事,還得慢慢去查探,眼下先得保證秦子墨會清醒過來。
夏塵風見我不語,倒也不再繼續下去,只是轉了話題,突然提到了慕容衍。
“你當真想好了要跟慕容衍在一起?”
我想這並不是莫陽讓他來勸我的,當初在去岷山的路上他就已經提醒過我了,只是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記起和慕容衍過去的點滴,所以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說過,你要想跟一隻鬼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條。普通人也就罷了,可你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死後會如何,誰也說不清。”夏塵風聲音沉重,他頓了頓,默嘆了一口氣,“丫頭,咱們也算一起經歷過生死,我有必要給你提個醒,自己想清楚,到底該怎麼選擇。”
如果我沒有記起前世的記憶,就算我對慕容衍有了好感,或許我也會因爲他的這幾句勸而放棄跟慕容衍在一起,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他並不知道我也不想解釋,總之,前世來不及做的事今生我會圓滿的完成。
“其實我也知道,我這些勸說的話已經說的太晚了,你今天和他一起出現我就知道你已經有了打算……既然如此,那什麼時候你們把禮辦了吧,如此,也算是有個交代,對你自己對他都會是件好事。”
“禮?什麼禮?”我愣住,不明白他的話。
夏塵風面上一驚,“不是吧?他沒有與你說嗎?”
我該和慕容衍辦什麼禮?我努力搜尋了下他說過的話,確定他從來沒有提過。
夏塵風倒吸了一口氣,十分嚴肅的握住我的雙肩,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真的已經跟他在一起了,那你們要趕緊辦冥婚之禮,這是通知人間和冥界你們的身份,如若到最後你果真爲了他而死,你也能在冥界有一方立足之地,不然以你現今的身份,會成爲衆矢之的的。”
我呆呆的聽着他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夏塵風急的臉都有些漲紅,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我,“你別告訴我,你已經跟他……”
我明白夏塵風想要說什麼,可我卻答應不了半個字。我從來不知道我跟慕容衍在一起還有那麼多的規則要去遵守,況且,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我想的都是如何讓他復活。
夏塵風氣的猛錘了下牆面,“我看你真是瘋了,白輕顏,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嗎?萬一你跟他有了孩子……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孩子?
我跟阿衍的孩子……會怎麼樣?我不曾想過,我只想繼續前世,只想這輩子和他再也不分開。
可是夏塵風說得對,我一直在逃避的問題別人卻都看的很清楚,或許我潛意識裡也有擔心,可我總想着只要復活了他,那這些問題就全都解決了……
那如果他活不了呢?
我沒有想過。
“我從莫陽那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關於你們的前世,這些經歷我沒有參與過,所以也沒什麼感覺,可我能理解你,就好像……楚心芸曾經佔據了小熙的身體,自此後我便再難忘記,便是再恨她卻在看到她的時候還是有了一絲不忍一樣。”
夏塵風默默看着我,緩了緩聲音,“你對慕容衍……感情至深,怕是你就算爲了他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吧?”
我握緊了雙圈,抿緊雙脣,不置可否。
他的話像針尖一般,扎入我的骨髓,痛到全身麻木。
我擡眼看到慕容衍漸漸走近的身影,只覺雙眸酸澀,眼淚就要下來。
夏塵風越過我身側停了停,小聲道:“冥婚一事,你且問問他吧,於你於他總不是件壞事。”
他徑直走了過去,連帶着都未與慕容衍打招呼。
慕容衍出去了半刻,面色都蒼白了許多,他將手中的麪包遞了給我,又朝不遠處的夏塵風望了望,狐疑道:“他與你說了什麼?”
我順手接了過來,垂眸將酸澀隱去,好容易調整了心情,這才呢喃道:“沒有什麼,只是我問了他子墨哥的情況……”
喉嚨微微有些哽咽,慕容衍還以爲我是爲秦子墨擔心,他無聲的將我擁入懷裡,輕撫着我的頭髮,“沒事的,別擔心。”
我心裡卻有幾分掙扎,我到底……該不該問他呢?
三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我們幾人皆已經等的沒有了耐心。莫陽不斷來回踱步,夏塵風只是悶頭坐着,而李婉一直蹲坐在牆角邊,沒有說過一句話,我靠在慕容衍懷裡,腦袋迷迷糊糊的,全身都沒有力氣。
早前我已經通知了歐陽竹影,她過了好些時候纔出現,顯然她沒有那麼擔心秦子墨。
她徑直到了我面前,皺眉看着我,“如今怎樣了?”
她巴不得秦子墨死呢,又怎會真的關心他,不過是因爲我的關係所以問一句罷了。
我搖了搖頭,正要回話,突然聽見手術門打開的聲音,我們幾人忙朝門口看去。
一個護士跑了出來,看到我們,着急問說道:“你們是病人家屬嗎?病人失血過多,急需用血,你們誰是RH陰性血,快跟我去輸血。”
RH陰性血,俗稱的熊貓血,及其稀少,我從來不知道秦子墨的血型,難道他至陰人的身份也和血型有關嗎?
這麼稀少的血型哪裡人人都是的,我們幾個面面相覷,大家都不是,可眼下秦子墨正在生死邊緣掙扎着,該如何是好?
“血庫的血沒有了嗎?”
“RH陰性血本就稀少,血庫其它的血都是充足的,唯有這一類的血量很少,他失血過多,根本不夠,你們沒有人是嗎?那可就糟了……”護士匆匆說完這話就要往外跑。
李婉突然從角落裡站了起來,一把拉住護士的手,顫顫悠悠道:“我……我是……抽我的……抽我的血吧。”
護士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反拉住她的手,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來,“那你快跟我先去做個血樣測試,如果通過的話就可以輸給他,他就有救了。”
護士很快拉着李婉離開了,手術室前又恢復了安寧。
其他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連帶着莫陽都安靜的坐了下來,大概都覺得秦子墨這下應該就沒事了吧。
可我心裡卻更加不安起來。
李婉的血型居然和秦子墨的一樣,難道她也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這天底下哪有這般湊巧的事,除非……老天當真是安排好了,該來的總會來,不會因爲轉世了就將所有註定的事都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