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匆忙穿衣服,慕容衍挑開簾子進了來,手裡拿着一支開的正豔的冬梅,本還笑意晏晏,見我如此行徑,連着花也不管了,忙詢問道,“這是怎麼了?天還未亮,你這是要去哪?”
我披上外衣,一面出去一面道,“莫陽打電話說李婉不見了,我得趕緊回醫院一趟。”
慕容衍一把拉住我,皺了皺眉,替我攏了攏外衣的領子,“既如此,我送你過去,你先別急。”
他取了一旁的圍巾,替我圍上,無奈道,“外頭都結了冰霜,冷的很,你就這樣出去可不把皮都給凍破了。”
他囉囉嗦嗦的一頓‘教訓’,我理虧在先一句話也不敢說,好容易上了車,他終於停止了訓我的話題,只是轉而勸我道,“李婉雖然一直陪着秦子墨,可總也有自己的事,若只是離開了片刻而已呢,莫陽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他話中有些不滿,大約是我之前答應他要好好休息,眼下才睡了不到幾個小時就又回醫院,說白了若不是我的關係,他何須過問李婉與秦子墨的生死?
我撐着腦袋靠在窗玻璃上,擡眼看着外頭的霓虹燈光,心內撲撲的,總覺得事有蹊蹺,若不是真的不見了,莫陽也不會那麼着急的告訴我。
從她輸血給秦子墨的那天起,她就一刻都沒有離開過秦子墨身邊,她自己身體也很虛弱,可還是強撐着每天都給秦子墨按摩擦洗……有時候我看到她爲秦子墨所作的,說實在話,我也恨不起她來了。
她一是因爲秦子墨救她才昏迷不醒,所以心內歉疚,二是本來秦子墨在她心裡的地位就很高,即便秦子墨從來沒有迴應過她,可她自己是堅持不懈的想要感動他的,眼下秦子墨還未醒來,她是說什麼也不會突然離開的。
所以,莫陽並不是大驚小怪,他一定也覺得蹊蹺,又或者,他察覺到了什麼。
總之,我去一趟醫院瞭解下情況是必須的。
車子很快到了醫院,看看時間已經凌晨五點多了,可因爲冬日的緣故,月亮都還高掛着,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吹樹葉冰霜的沙沙聲。
黑夜籠罩下的醫院陰森詭異,寒氣透過每一個縫隙進入到皮膚,激起陣陣顫慄。
我與慕容衍很快就到了秦子墨的病房外,狹長的通道里昏暗的燈光不停的閃爍着,餘了偶爾有幾聲咳嗽聲從病房內傳出外,安靜的及其恐怖。
莫陽已在門口等着,連帶着夏塵風也在。
莫陽雙眼發黑,他已經有連續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覺了,白天也要上課不得空,滿臉的疲憊之色。
他神色慌張,面色焦急,見我趕來,忙迎了上來。
“到底怎麼回事?李婉怎麼會不見的?打她電話了嗎?”我沒等他開口就一連串問出了口。
莫陽着急的抓着後腦勺,一時半會竟也說不清,夏塵風兩手插着褲子口袋,打着哈欠上了前,“算了,還是我說吧。”
夏塵風靠牆站着,慢悠悠的說道:“也就大約凌晨一點多的時候,我正打着盹,莫陽在看書,李婉說去打水,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突然聽到她尖叫了一聲,我跟莫陽就趕緊去看看情況,誰知開水灑了一地,她正收拾呢,見到我們倒也還算正常,沒什麼問題,我跟莫陽也就沒當回事。這樣過了大概十分鐘,按照她前幾個晚上的習慣,應該是靠着秦子墨睡覺的,可她這十分鐘裡卻有些坐立不安,後來她就說有事出去一下,然後就是到現在都沒回來……電話打過,關機了。”
“這又有什麼問題?她說有事出去,必然離開醫院回家了或去哪裡了,都很正常啊。”慕容衍聽聞,覺得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是莫陽太小題大做了。
夏塵風這回倒沒有與他對着來,點頭附議道,“我也是這麼說的,可莫陽偏偏覺得她出事了……說什麼也得打電話給白丫頭呀……”夏塵風瞥眼瞧了瞧慕容衍,撇嘴笑道,“哎神君大人,這可怨不得我啊,我也不想打擾你跟丫頭的二人世界……”說着,朝莫陽努了努嘴。
莫陽心思細膩,他既然着急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無視了夏塵風調侃的話,只是朝莫陽身前靠近了些,看他依舊是滿面緊張的神色,便是問道,“莫陽哥,你覺得李婉出事了?那她會去哪呢?”
莫陽這會稍稍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面對我的詢問,他深吸了一口氣,擡眼朝幽暗的走廊望了望,開口道,“其實在她尖叫的時候,我好像看到門口有人,可是當我和小風開門的時候,又什麼都沒有……顏顏,你知道我的直覺一直很準,我也不會看錯,所以我覺得李婉的離開一定是和那時候出現的那個人有關的,她不會平白無故離開這麼久沒有一點消息。”
我同慕容衍對視了一眼,我從他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懷疑,如果莫陽沒有看錯,那李婉就不是自己離開的,而是有人,或者說有妖鬼要她離開……
難道是和撞傷秦子墨的是同一類嗎?
“所以你這麼匆匆的要顏顏趕回來,你想讓她做什麼?”慕容衍沉默了半晌,淺聲問出口。
莫陽素來不喜慕容衍,只是如今情況特殊,面對慕容衍的詢問,他暫時也拋卻了對他的排斥,沉聲應道:“我知道你可以通過打卦來追蹤到她的方位……不管怎樣,她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不希望她出事吧?況且……若不是子墨救了她,眼下被撞的應該是她了,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是有人暗地裡想要置她於死地?”
置她於死地的可大有人在,卻不會那麼麻煩的請她過去。
“打卦測位?”慕容衍冷哼了一聲,一把將我拽入懷裡,劍眉指向莫陽,冷然開口道,“好你個珠璣,你不知道這樣會耗損顏顏多少體力?你倒是說的輕巧啊。更何況,李婉是自己離開還是被人帶走,這些都是未知數……僅憑你的一句直覺就想讓顏顏受累,珠璣,虧你還是她的好護神!”
“慕容衍……”莫陽臉面漲的通紅,他最痛恨的就是慕容衍用這種口氣與他說話,聽見‘珠璣’二字更是忍不得。
他欲要上前同慕容衍出手,夏塵風趕緊將他攔下了,一面勸解一面瞪嚮慕容衍,“神君,你怎麼同歐陽竹影一樣一樣的,她老管我叫天元觀的小子,你嘛,老叫莫陽珠璣,唉我說,這什麼前世今生啊老子沒碰見過,你們記得那你們就自個回憶去,別在我們面前說這些好笑的話了,成不?”
夏塵風素來是個直腸子,有啥說啥,莫陽是他的好兄弟,眼下單看着莫陽被慕容衍欺負,他哪裡忍得了,一面恁了慕容衍,一面又朝我眯眼道,“丫頭,咱們也別廢話了。我也知道打卦測位確實耗體力,莫陽也就這麼一說,你也別當回事。只是,李婉的事總要解決吧,你說吧,眼下該怎麼辦?”
是了,總不能不管不顧吧。
我拿了手機,復又打了她的電話,還是關機中。
我心裡也着急,可是卻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如今,恐怕只有耐心的等着了。
對了,狸貓!
想到好久沒有召喚狸貓出來,眼下倒是能用上她的好時機。
這般想着,我趕緊喚出了狸貓,她打着哈欠伸着懶腰現了身,大約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在,一下子有點慌,在看到慕容衍後,更是嚇的一個激靈,困頓全體消散了,像是小學生見老師一樣畢恭畢敬的站着。
“大人喚狸貓,可是要什麼吩咐?”
“李婉你是見過的,她的氣息你應該還記得吧?”
狸貓歪頭想了下,點頭應道,“狸貓記得。”
“你且去醫院周圍探探,若察覺到她的蹤跡立馬來告訴我。”狸貓的嗅覺尤其的靈敏,方圓十里,倘或有李婉的氣息,她一定可以聞得到。雖然這不能確定李婉的具體位置,可至少也縮小了查找的範圍。
狸貓自是二話不說的應下,轉眼沒了身影。
夏塵風看着狸貓消失的身影,面上一笑,“喲,這好久沒有看到這隻小貓咪了,怎麼還是這樣蠢蠢的。”
他每回看到狸貓都要逗得她露出尾巴來,然後便轉着圈的要扯她的尾巴,驚的狸貓面色大變,看到她就像看到大狗一樣的躲,偏偏夏塵風自己樂在其中。
想來,前世夏塵風可是與我陰陽司不甚往來,不說狸貓了,便是與我的關係也沒到如今這般親厚的地步呢。
也是怪了。
況且,雖說夏塵風便是天元觀那位的轉世,只兩人的性格卻還是有着天壤之別的。
前世那位,因他父親得罪馮皇后一族,被滅了滿門,他被與他父親交好的楚丞相所救下,教養在楚府,自小當作楚家公子所養,七八歲之時才入了天元觀天機道長的門下。
大約是從小便知道寄人籬下,性子冷的很,自打入了天元觀,便甚少再回楚府。在我的印象中,很少見他笑過,哪像如今這般放蕩不羈?
不過也好在他沒有延續那樣冷冽的性子,不然又怎能看到他和狸貓的拌嘴之趣呢?
“對了,子墨哥可有要醒來的徵兆嗎?”透過門上的玻璃,我朝內看了看,他依舊一動不動的躺着,若不是還有心跳還有呼吸,當真是如死了一樣。
莫陽搖了搖頭,夏塵風‘嗤’了一聲,“我看秦子墨壓根自己就不想醒過來,也是啊,你說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他怎麼受得了,倒不如趁着這個時候逃避一段時間不用面對,於他,或許也是好事。”
他可以選擇其它的方法逃避,這一種,卻是最折磨人的。
眼看天際隱隱泛了白,今夜怕是再別想休息了,我坐在走廊內的椅子上,聽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始終沒有李婉的消息。
我心下想着,倘或到天亮後她還是杳無音訊,也不管什麼損不損體力了,我必須要儘快找到她。
“顏顏,休息會吧,你這樣會撐不下去的。”慕容衍在我身旁坐下,將我的頭靠在他肩上,輕撫着我的頭髮,心疼道。
我閉了閉酸澀的雙眼,腦子嗡嗡響着,卻是睡不着,擡眸又看了看走廊盡頭,一片死寂。
莫陽進去陪着秦子墨,夏塵風依舊靠牆站着,他單手託着下巴,擰着眉頭,眼裡含着一股子疑惑朝我看來,我對上他的目光,他又不動聲色的朝慕容衍瞟了瞟眼,復又看向我,微微張了張嘴。
我想起他之前與我說的冥婚一事,難道是想要我現在就問慕容衍嗎?
我朝他微微搖了搖頭,他直了直身子,正要開口說話,狸貓突然回來了。
“大人,李婉回來了,現在應該已經進了醫院大門。”
我一驚,忙站起身來,“就她一個人嗎?可還察覺到有其它東西在?”
狸貓搖了搖頭,“沒有,只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