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神來,收回目光,轉向老者,“老先生,您既然相信有鬼魂的存在,那也應該有壓制他們的辦法吧?比如說,墳堆的那些遊魂。”
老者知道隱瞞不了,加上也確實害怕了,他直言相告:“確實,二十多年前,有一位陰陽先生來過這裡,也給了我們壓制的辦法,那就是在整個村子的正東、正南、正西、正北四個地方釘上塗了硃砂的桃木棍,說是將這四方圈住,以防煞氣進來。”
“既如此,那你們還怕什麼?這麼多年不都平平安安的嗎?”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歐陽竹影摸了摸下巴,問道。
老者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道:“昨夜我聽見有狗吠聲,心裡暗道怕是要出事,果不其然,今日一早,蔣老太的棺材就被挖了,緊接着這孩子也突然死了……我方纔已經讓人去看那四方的桃木棍是不是被動過,約莫一會就能知道了。”
老者一面說一面又朝妙怡弟弟瞧了眼,“這孩子也是命苦,但願不是真的枉死,不然怕是要成孤魂野鬼了……”
說罷,老者招呼我們出來,一路到了他的家,他家門樑上掛着一塊八卦鏡,家中亦擺放着多個菩薩和香爐,符紙更是隨處可見,雖然如此,家裡卻被打掃的乾乾淨淨。
見我們盯着那些東西瞧,老人解釋道:“這裡家家戶戶都有這些東西,不過是防止髒東西進門罷了。”
老者家中並無外人,進去後,他先是淨了手,洗了水果,又敬了香,拜過菩薩,這才招呼了我們在一旁坐下。
話還未說幾句,先前匆匆離去的中年男子回來了,見我們都在,愣在門口,老者咳了幾聲,他纔回過神來,進了屋,老者也不避諱我們,徑直問道:“怎麼樣了?”
那男子面上全是汗水,說話的時候手都在抖,“那四根桃木樁子……全都錯位了。”
顯是早就料到會是這樣,老者聽聞只是低頭沉默,半晌才擡頭重重嘆了一聲,朝男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回去。
男子想了想,又問道:“蔣家那小孫子……”
老者面色肅然,緊握着手裡的一枚銅錢,沉聲道:“派幾個膽大的在那守着,再通知其他人先都回去,等天晚一些,再叫幾個年輕的男人來我這裡集合……”末了,又加了一句,“對了,那邊守着的人別忘了帶上辟邪的黃符,以防萬一……”
男人小心翼翼開口,“族長,您要……”
男人的話還未說全,老者唬了他一眼,皺了皺眉,擺手道:“去吧。”
男子一臉焦急的神色,努了努嘴,似還有話說,老者瞪了瞪他,他只好悻悻的轉身離開。
等到那人走後,老者將手裡的銅錢一收,說道:“不瞞你們說,我現在是一點主意都沒有,蔣家接二連三死人,也不知蔣家那丫頭是不是早已經……”
族長說到這裡突然住了嘴,大約是想起了我之前說的話,忙又問道:“你們之前說,是有人引你們過來的,說蔣家那姑娘有危險?那這個人是誰?他怎麼會告訴你們蔣家那姑娘在蔣老太的棺材裡呢?”
我與歐陽竹影互看了一眼,她撇了撇嘴,回道:“對方很狡猾,我們也不知道他是誰,就是想要將他揪出來,所以纔跟到了這裡。”她頓了頓,轉了話題,“族長,我們倒是有些疑問,還希望您能告知。”
族長此刻是當真沒了主意,面上一片迷茫,只是點頭。
“黃土坡上的那些亡魂可是村中的人?”
老者輕唔了一聲。
又問:“除了蔣老太,其中可還有蔣妙怡家的人?”
老者神情突然變的古怪起來,可也沒有想多久,便點頭到:“蔣老太的兒子也葬在了那,但……”
他欲言又止,過了好久才支支吾吾道:“提起蔣兵,也就是蔣老太唯一的兒子,他也是死的極爲蹊蹺,都說……是被鬼害的。”
想到昨夜那個紙片人,兇狠的了得,該不會就是被蔣兵附身了吧?
在我們的追問下,老者開始了回憶。
“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原本他們家也是齊全的,蔣兵呢,他會點木工活,常年跟別人出山接活,一般一去至少也得大半個月。那年,他小兒子出生,他想多賺點錢,那大半年就一直沒回來,等到冬天回來的時候,果真掙了許多,就是明顯人消瘦的很,也變的不太愛走動,就連過年的那幾天也沒見他出來。我那天剛好路過,就想進去看看他,誰知進去後家裡人說他病了,我以爲就頭疼腦熱,進去看了看,不得了,整個人瘦的沒形了,眼圈還發黑,我想壞了,一定是碰上什麼東西了。我就問他,你那大半年在外面都接了什麼活呢,他這個時候神智還算清醒,他就跟我描述說造小房子呢。”
老者說到這,擡頭看向我們,問道,“你們可知道他口中的小房子是什麼?”
蔣妙怡不怎麼提起家裡人,只說他爸爸死了有八九年了,那時候她還小也不記得什麼事,只知道是生病死的,我也就沒有多問。
如今聽這老者話裡的意思,似乎沒那麼簡單?
我這廂正想着這茬,歐陽竹影沉思了下,猶豫道:“他是木工,小房子……不會是骨灰盒吧?”
族長一拍大腿,“可不就是那東西嘛!我當時一聽,可不得了,未免嚇着他,我沒細說,又問了幾句就趕緊走了……想起來,那天我離開的時候就聽見他家小兒子一直在哭,他老婆怎麼哄都不行。我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他女兒筆直的站在門口,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路,我當時就怕了,好在身上一直帶着八卦,狀着膽過去,想着快點回去。誰知,那孩子突然叫了我一聲,說着,族長爺爺,那個穿紅衣服的姐姐是誰,爲什麼一直站在那裡……”
族長說到這裡的時候,冷汗直冒,他緊緊拽着手裡的銅錢,努力平息了情緒,這纔有繼續道:“我趕緊把那孩子指出去的手給一把拍了下來,然後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別說話。我當時這兩條腿兩隻胳膊啊跟唰子一樣在抖,口中一直默唸着觀音菩薩,這樣隔了好久,我偷偷問蔣家姑娘,那東西還在嗎,她搖了搖頭,我才鬆了口氣,趕緊回家。”
族長抹了把汗,回頭見香已經燃完,忙又上去添了一支。
蔣妙怡本就是易招鬼的體質,所以她當時看到的那個紅衣女子一定是鬼,難道和蔣兵做骨灰盒有關?
“可是族長,你不是說之前已經釘下了桃木棍,不會有煞氣再進到村子,又怎麼出現女鬼呢?”
歐陽竹影亦問出了我的疑惑,只是我轉念一想,怕是當時就已經附身在了蔣兵的身上,是被他帶進來的。
老者敬完香折了回來,面色稍稍和緩了些,“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回去後還沒天黑,我就親自去四方查看了,桃木棍全都完好無損,沒什麼問題,我就當那孩子眼花了。誰想,半夜聽見蔣家一陣嚎啕大哭,才知道蔣兵死了!”
“那這事之後,村裡可有再出意外?”
族長搖了搖頭,“要說奇怪呢,村裡也並沒有什麼怪異的事情發生,只是我一直是膽戰心驚,一面叮囑各家各戶夜黑之後少出去,一面想辦法再找到那位陰陽先生,可先生還沒找到,蔣家的怪事是一出接一出……”
老者咳了一聲,擺手道:“具體的我也不說了,就蔣家那姐弟倆,天生陰質體,連連做出一些驚悚的事情來,蔣家媳婦實在受不住,在第二年的夏天丟下這兩個孩子,跑了。”
說到這裡,老者總結道:“所以,蔣老太的死我一直覺得是蔣家姑娘做的,估摸着她又被什麼髒東西給盯上了……說不定,就是當年那個紅衣女鬼!至於那孩子,也一定不是自己上吊死,我當時看到他那一身紅衣,頭皮就開始發麻,如今,鎮煞的桃木棍又錯位了……看來這村子要不太平了!”
老者說到這裡,眼圈都紅了。
而我和歐陽竹影聽到這裡,心中也隱隱有了想法,我們藉口要去看看桃木棍的位置,族長本要親自帶我們去,一時又有人來叫他,他便告訴了我們具體的方位,又說,天黑之前勢必要回來。
我與歐陽竹影走在泥土地上,雖還是下午,太陽光也直直的照着,可就是感覺背後一陣陰涼。
歐陽竹影邊走邊疑惑道:“我可不相信是十多年前出現的那個紅衣女鬼將我們引到這的,如果蔣老太和蔣妙怡弟弟的死和她脫不了干係的話,那她也一定是被利用了……至於昨晚那個紙人,很有可能就是蔣兵的魂魄。”
她這一說我就想起昨晚的經歷,不知爲何,我有種感覺,這事,或許和鳳靈有關。
見我不說話,歐陽竹影推了推我,“想什麼呢?”
這會兒我纔有機會將昨晚的遭遇告訴她,歐陽竹影一聽,頓住了腳,“你確定,你掉進了棺材裡?”
這會兒換我疑惑了,“師姐,你不是看着我掉進去的嗎?我還聽見你喊我了,你不記得了嗎?”
歐陽竹影蹙眉道:“我只記得和那些陰人大戰了一場,之後就想不起來了。”她揉了揉太陽穴,重重吐了一口氣,“你說你回到了北嵐,還看到了鳳靈取代了你的位置……這實在太荒唐,可我相信你的感覺是對的,或許,當真又是鳳靈搞的鬼。”
說話間,已經到了正南方位,果然看到本來釘入黃土地中的桃木棍露出了一小截,歪歪扭扭的紮在地上,四面的泥土都有鬆動的跡象。
歐陽竹影蹲下身子,伸手沾了些泥土輕捏了捏,皺眉道:“鳳靈若真的想對付我們,完全可以直接來陵樂山找你,爲何又將我們引到此地?那個幻境又說明了什麼?”她突然站起來,轉身看向我,“阿顏你再好好想想,你在那個幻境裡還看到了什麼?”
還看到什麼?我垂眸沉思,努力回想,可當時我的注意力全都在鳳靈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其它東西,我想了片刻,終還是搖了搖頭。
歐陽竹影抿脣不語,只拍了拍手,拉我離開。
四方都查看了,陣法已破,這村中已有煞氣入侵,想逃是逃不了了。
就在我們回族長家的路上,眼前突然颳起一陣煙霧,模模糊糊的,我看到前方站着一個穿紅衣的人,筆直的站着,就是看不清臉。
歐陽竹影突然大喊一聲,隨後拋出一張符紙,直衝向前方,只聽‘砰’的一聲響,迷霧瞬間消散,那個紅色的影子也不見了。
“阿顏,你方纔可看到那個紅色影子了?”
我點了點頭,皺眉道:“莫非,就是那個紅衣女鬼?”
“走,我們得快回去,恐怕有事發生。”
歐陽竹影這麼一說,我心中也開始不安起來,等到趕到族長家,果然見族長正在門口來回踱步,一邊站了好幾個男人。
見我們進去,族長立時停了步子,驚慌的看向我們,“蔣家那小孫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