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雷厲風行,固執己見的皇虛筌,對跪成一片一片的大臣們連眼都沒掃過去,大步流星離開大殿。
只留衆人不甘的聲音。
“皇上請留步!”
“皇上,三思啊……”
“皇上!”
“……”
大臣們的聲音還在,可皇虛筌已經沒有蹤影了。
皇傾簫轉過臉去朝凰殤昔溫柔地笑了笑,既然知道她看見,卻依舊這樣做。
凰殤昔似乎能感覺到般,也扭過頭對他同樣笑了笑。
衆多大臣都冷眼看着那些跪在地上請求皇虛筌三思的十幾二十個大臣,眼中不由得露出幾分輕蔑。
傾王不願做太子,太女又是凰殤昔,現在紫荊帝更是執意宣告退位,他們居然還要跪下請求,這不是擺明了要與太女作對嗎?
如今太女就要登基了,居然還這麼的不識時務!
太女爲女皇后,這些人便是頭一個遭殃的!
真是沒腦子沒見地不識時務的蠢貨!
凰殤昔從人羣中緩緩走出來,當着所有大臣的面,一步步往皇位走去,跪下來的大臣見狀,其中立刻有人呵住了她。
“太女殿下,不知你此番動作,是要作何?”
凰殤昔腳步不停,答非所問,“愛卿們不是對本宮‘太女’的身份十分不滿麼?”
跪在地上的大臣們相互對視一眼,難道太女是因爲他們的反對,所以要要給他們答覆,放棄太女的身份嗎?聽她是語氣貌似是這樣的。
可是這和她走上去有什麼關係嗎?
站在這裡完全也可以說啊!
看着她走上去的身影,皇傾簫眸光微微一爍,稍眯起眼睛凝視,卻又沒發現是什麼。
他適才好似看到她行走有些僵硬……莫非是錯覺?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一步一步走得極慢的女子身上,踏上最後一節臺階,她方向明確,直向皇帝之位。
在離皇位半步的距離,她霍然轉身,面朝文武百官,百官屏息凝神,正以爲她要說什麼,例如太女讓賢傾王!
可他們看到了什麼?
看到的是她大刺刺地往皇帝寶座坐下去!
跪在地上的百官傻眼了!
只聞那道好聽悅耳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了過來,“既然你們這麼不想本宮做太女,那麼,朕就只好做紫荊的女皇了!”
這登基大典都未舉行,這太女就要如此放肆地坐上皇帝寶座?
“太女,皇上宣告退位,可是登基大殿還未舉行,你還未成皇,你如此明目張膽地坐上皇位,是對先皇的不敬!”
凰殤昔勾起脣角,似笑非笑,“哦?是嗎……可是你方纔也說了,登基大典未舉行本宮還未成皇,那麼也就是說,本宮的父皇還是紫荊國的皇帝,那麼請問,何來‘先皇’一說?”
方纔說話的那大臣被這麼狠狠一噎,生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另一位“反對派”大臣跪着上前說道:“太女殿下,立皇儲一事皇上執意,可是登基一事馬虎不得!”
凰殤昔手支起,下巴,身上的高傲霸氣渾然天成,“哦?看來這位愛卿不止對本宮即將登基的事情不贊同,對本宮是太女的事情也極爲不贊同,
怎麼,你,這麼有異議?”
那大臣正要繼續說,卻讓凰殤昔搶先了一步,“有異議也不是不可以……”
話落到此,她驀然站起了身子,話鋒一轉,口吻竟是輕飄飄切毫不在乎的意味,“你們對本宮有異議,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本宮可還記得,這對本宮有異議的人有近四十人,怎麼這會兒就只剩下你們十幾二十來人?”
說到這,她根本就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便接着自圓其說,“哦……本宮記起來了,他們好像都想本宮請辭了,不是告假養病,便是辭官回鄉……”
百官們都沒有說話的時機,她忽然便問向他們,“但是很奇怪,不上朝的這些官員呢……不是家中遭賊被洗劫一空而後重病不起,便是回鄉路上遇到土匪,給喪命刀下了……
依本宮看,這定不是偶然事件,本宮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有這般能耐?衆位愛卿,你們怎麼看?”
先前沒有說話的大臣們只是臉色稍變,但跪在地上的官吏們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了。
怎麼了?這不是擺明了在威脅他們嗎?
敢有異議,便直接將這些臣子們殺了?
跪在地面的大臣們滿臉的憤懣,這樣的手段和暴君有什麼區別嗎?
於是,有人直接站起來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滿:“太女殿下,你將忤逆你的人就那樣殺了,你對得起那些對紫荊國忠心耿耿的大臣嗎?”
對紫荊國忠心耿耿?現在她是紫荊國的皇!對她不忠心,那便是對紫荊忠心?
她可是紫荊帝親自任命,有聖旨在手的,而今連她這個主子都要反。
還談忠心?呵……有何忠心可言?
凰殤昔的臉色瞬間便冷凝起來,誰都沒有想到凰殤昔的臉色說變就變,簡直比翻書還快。
她聲音中透着徹骨的寒意,帶着三分譏諷三分搵怒和四分凌寒之意,“袁尚書的意思是說,這是本宮做的事情了?”
方纔那說話之人張了張嘴,剛想說她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沒等他開口,廣大的大紅色衣袖猛然一甩,她面容冷峻,聲線極寒。
“倒是好極了,無中生有污衊當朝太女……來人!”
“屬下在!”立刻就有人上前。
凰殤昔的手準確無誤地指向了袁尚書的方向,那陰冷的聲線彷彿就像將人置入了千萬仗高的深淵中,讓人心驚肉跳!
“工部尚書口出狂言,誣賴甚至詆譭本宮,拖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不止是文武百官,就是皇傾簫也略有些吃驚。
但是爲了凰殤昔,他到底還是沒有吭聲。
有些不聽話的人,就得需要教訓,他皇傾簫也不需要不聽命令的下屬。
他明白,凰殤昔這是要通過強硬的手段來鎮這些大臣。
讓他們知道,什麼叫暴戾殘忍以及不可忤逆!
袁尚書臉色一白,侍衛上前將他擒住,他才知道這不是在開玩笑!
“太女,縱使袁尚書說錯話也不必行如此重罰!”同爲反對派的戶部尚書說話。
“臣附議,況且是不是污衊,還得經過大理石的調查才知道……”又有一人插話!
凰殤昔脣邊勾起譏諷的笑,“大理石便調查清楚時,第一個排除的便是本宮!來人,替袁尚書求情者視爲共犯——以同罪處之!”
又有侍衛上前擒住方纔說話的兩人,兩人白着臉色,劇烈地掙扎,侍衛們也不知凰殤昔時候是真的要處置還是做做樣子,都不敢太過分。
凰殤昔眉梢一皺,聲音冷若冰霜,“既然都不願出去,那麼……便當場誅之!”
侍衛聞言,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詫異,就連要被誅殺的三位大臣,此刻都明白了,凰殤昔這不是在開玩笑!
“太女饒命!”
“臣等知錯了,求太女饒命!”
“本宮說當場誅殺,聽不懂本宮的話?”凰殤昔根本沒理會那些求饒聲。
侍衛們聞言,當即抽出佩劍,刀落刀起,三名大臣當場斃命,血濺滿殿!
凰殤昔話鋒的森冷陰寒並沒有褪去,好看的玉手指向幾名侍衛:“幾個人都拉不出去,本宮要你們何用?自行解決!”
侍衛們當即嚇白了臉色,雙腿一曲,跪了下來,但是經過剛剛那麼一遭,若是不聽話,恐怕會更慘!
於是齊齊舉起劍,染過血的劍飛快朝自己脖子上抹去,而後到底不起。
滿地滾燙的鮮血,令得整個大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以及恐懼當中,所有人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吱聲,生怕下一個被就地處殺的人會是自己。
這些人除了是反對派的,就連凰殤昔自己這派的人都是忐忑不安的。
文武百官們全都白了臉,對這位一直看起來無害無能的五公主心裡升起了敬畏以及恐懼的心理。
是的,是恐懼。
不滿她的人——死!不聽話的人——死!看不順眼的人——死!
總之便是忤逆她的人——死!
以這樣強悍冷硬的手段使所有不滿的臣子屈服,與當年紫荊帝登基之初如出一撇,但當年紫荊帝還會稍微顧忌一些,不會當場處死。
而現在這名紫荊國太女,相對以前的皇虛筌,狠辣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凰殤昔面向衆人,整個大殿充斥着濃濃的血腥味,這令人一聞便作嘔的氣息,凰殤昔卻仿若未聞,面不改色地立着。
她微微擡起下頜,神態高傲狂妄,兩手交疊置於腹前,身上的高貴渾然天成,霸氣冷豔的氣質讓人心升傾佩,而那尊貴的威嚴,威壓之下,讓人忍不住俯首稱臣。
她冷然優雅的聲線緩緩傳來,在死寂的大殿中就好像平地驚雷,“現,還有誰,對本宮不滿?”
纖瘦的身子有一種不可一世的傲然之態,她驀然朝皇位寶座坐下,這等桀驁尊貴,如同睥睨天下,俯瞰蒼穹!
文武百官無一再有逆反之心,齊齊下跪,“臣等參見女皇,女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裙下,萬人甘願俯首稱臣!
東陵梵湮,有你,我可以坐擁龍鱗,沒你,我依舊偉大,手攬華煌第一大國。
她,是紫荊國,乃至整片大陸的第一個女皇!
登基大典是在三天之後,皇虛筌親自爲她加冕,她步步走向皇帝寶座,文武百官下跪高呼。
她絕世冷豔的面容上只有上位者的沉穩內斂,身上散發着與身俱來的尊貴,和從骨子散發出來的狂傲睥睨。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了,這一年的努力,艱辛和酸澀,痛苦和打擊,終於換來了她登上最高之峰……
即使雙眼被挖,她也能俯瞰整個紫荊國大陸!
“皇傾簫領旨。”
一襲朝服的皇傾簫稍微一怔,很快便回神,上前跪下,“臣在。”
她繃緊的脣線微微揚起,聲音不大,但能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寡人——於國事尚不熟,需人輔之,前太子皇傾簫能力超羣,故,輔寡人處理國務,封,攝政王!”
皇傾簫微驚。
大臣們也都是詫異不宜,按理說,只要哪國帝王實力強,斷然不會立攝政王,來威脅自己的皇位!
現在的情況,這位女皇明顯是想攬下紫荊的所有,強勢地讓所有人都屈服,可是現下卻立攝政王……
究竟爲何?
“攝政王,不接旨?”凰殤昔將身旁早便擬好的聖旨拿過來。
“皇傾簫領旨,謝吾皇!”
現在在登基大典上,他不能當衆拒絕,如此會有損她的威嚴。
皇虛筌爲她加冕之後便離開了,倘若他知道封了皇傾簫攝政王,心裡定是十分欣慰的。
接下來的儀式繼續執行,一系列事情完成之後,便是要跪在歷代先皇的牌位一天一夜,表示新皇上任對他們的敬重。
凰殤昔浩浩蕩蕩地起身出宮,去到安放歷代先皇牌位的大理廟前,隨從大臣們只送她到門外,剩下的就要她自己進去了。
皇傾簫在門外目送她進去,看着她決然走進的背影,他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抓,可卻只能抓到一個幻影。
看着她十分輕快從容的步伐,皇傾簫不知道爲什麼會有一種他的昔兒即將離他遠去的感覺?
是錯覺?
可,心底很是慌亂。
按規矩一天一夜之後,凰殤昔才從裡面出來,廟內沒有任何人,只有她自己在裡頭跪着,因而這一天一夜,她連一杯水都沒能喝到。
這樣跪着還能睡的時間是非常難熬的,但是凰殤昔什麼苦沒吃過,不過是跪一天罷了……
最讓她覺得難熬的是……沒飯吃!
時間非常艱難地行走,她走出大理苗的時候,外面的大臣已經早早過來候着了,若不是知道,恐怕還真以爲這些人也在外面候了一天一夜。
百官行禮,外面的百姓也紛紛行禮,來者多爲紫荊國的女性,對於這個整個華煌大陸第一個女皇,女性尤爲好奇!
這史上第一個女皇,紫荊女皇正以風速席捲整片華煌大陸,各國都躁動起來了!
凰殤昔向華煌所有人宣告一個道理,女兒也能成皇,女兒並非不比男兒,女兒與男兒不逞多讓!
“平身吧。”聲音中無形之間已經帶有了屬於帝王的威嚴。
皇傾簫站在最靠近大門的位置,見她出來,瞧見她那蒼白的小臉,好看的劍眉倏然凝起。
吩咐人擡來輦轎,他大步上前,親自扶她上轎,又將糕點之類的送上前來。
凰殤昔衝他,笑了笑。傾簫,還是你最體貼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京,回宮當晚便擺下宴會,因爲紫荊是華煌大陸第一強國,各國都得給面子,派人前來送禮。
其實,紫荊新皇登基,按理來說,各國因是君王前來道喜,或是皇侯貴族的,但是這紫荊帝退位到新皇登基大典,短短几日的時間內,各國的君王是無論如何都趕不過來的。
誰都不知道這位新上任的紫荊女皇爲何會如此着急舉行登基大典,這大典,人生中只有一次,難道她就不想讓各國君王而來以表對她的尊敬,或是讓各國帝王見識見識,紫荊女皇不是浪得虛名!
但,大典舉行的急促,這隻會讓各國君王覺得自己被辱了,並且會覺得紫荊新皇過於浮躁,同時亦會看輕紫荊。
但,女皇的一意孤行和先帝一模一樣,再有攝政王支持,宴會也只能當晚舉行。
因而,各國也只能派人前來送賀禮,表示心意。
宴會進行得很順利,白齊國,燕國還有一些邊遠小國們都將賀禮呈上了。
但,唯獨龍鱗使臣並未來到!
凰殤昔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對龍鱗是否來人,龍鱗是否送禮,當真一點都不在意。
但是她不在意,可不代表這些臣子們也不在意,雖然個個表面上都沒有什麼一樣,但是心裡將龍鱗卻是罵了個底。
這龍鱗的皇帝,都說是個狂霸拽的人,眼光高不將人放在眼裡,高傲得不可一世,喲,還真是!
人都不見來一個?
我們紫荊女皇,便是讓人如此看不起的嗎?我們紫荊就讓人如此看不起嗎?
大臣們心裡氣得要噴火,可對於皇傾簫和凰殤昔而言,龍鱗沒有人出席,最好不過了!
宴會進行得十分順利,即將接近尾聲的時候,外面有人來報,“陛下,龍鱗使者到!”
凰殤昔拿起酒杯的手微微一滯,聽到這話,紫荊大臣們心裡才稍稍好受些。
哼!還知道過來,算你們龍鱗識趣!
“帶進來。”凰殤昔面不改色,緩緩將酒杯放下。
龍鱗的使臣,其實便是不日前送來琴雪沁骨骸的風赧,以他的身份,御林軍統領,以將軍的身份,送禮倒是適合的。
但是凰殤昔總有一種感覺,便是東陵梵湮可以派風赧過來的,爲的就是等着一天。
畢竟送個骸骨什麼的,何須風赧前來,就算是要問她一個問題,也不至於風赧過來……
甩了甩腦子,她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東陵梵湮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料到紫荊新皇會是她?
哪怕料到五公主是她,那又怎可能料到紫荊將會是女皇統治呢?
風赧步履沉穩,沉穩,身後還跟着一些龍鱗過來的人,每個人都捧着各式各樣的賀禮。
如此一眼看去,最少也帶了近二十份賀禮。
皇傾簫眸光微爍,他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若說祝賀新皇登基,兩三件便夠了,這二十多件……是打着什麼主意?
風赧朝凰殤昔的方向拱手,“紫荊女皇,吾等來遲,還望女皇海涵。”
凰殤昔擡手,面色平靜似水,“無礙。”
“吾等爲女皇登基送上萬年雪靈芝,九寶琉璃盞,七彩十色琥珀玉!”風赧一張面癱臉千年不變。
在場官吏以及各國使臣無不驚得目瞪口呆,這龍鱗皇朝出手竟如此闊綽?!
這些都是大陸稀有的寶貝,單說九寶琉璃盞便是僅僅只有龍鱗皇朝獨家皇室工匠所制,那名工匠花費了一輩子的時間,僅做出了不到二十件!
七彩十色琥珀玉整片大陸強國國庫內才存有兩個,小國根本見都沒見識過!
萬年雪靈芝更是世間極品,在華煌大陸最高峰,需萬年時間才能孕育,採摘之後那株孕養雪靈芝的梗不會再生出第二株!
不過是一個女皇登基罷了,這個龍鱗皇朝,那不可一世的龍鱗皇,居然這般大手筆?
別說大臣們和各國使者們不信,就連皇傾簫和凰殤昔都不信。
這該不會是假的吧?
呸!怎麼可能?送假貨,那可是關係到一國顏面的,怎麼可能送假貨!
風赧說完之後,也沒理會這些人的反應,讓人將東西交上去。
衆人嚥了咽口水,這些價值無可限量的東西……紫荊果然是強國,龍鱗那個狂霸拽的皇帝都來討好了!
“多謝龍鱗皇的好意了,請入座。”人家偏要破費送過來,她不要不是顯得自己小氣嘛?反正是又不是花自己的錢,不要白不要!
“謝女皇!”風赧拱手道謝。
但凰殤昔話是說了,風赧也道謝了,可是對方的人就是沒有去落座,直直地站在原位。
凰殤昔也沒有聽到腳步聲,緩緩揚起下巴,問道:“龍鱗的使臣,爲何不落座?”
風赧面無表情地說:“此番會來遲,還有一個原因。”
衆人的視線紛紛落到了說話的風赧身上,餘光又瞥到了他身後那些人身上,不免有些好奇了?
這是什麼原因呢?居然還帶有禮物來?這是要賠禮道歉以表因爲自己來遲了心裡的深深愧疚?
可就是這樣,帶的東西也太多了吧?
“哦,是嗎?”凰殤昔支起下巴,好整以暇地聽着。
風赧對上凰殤昔的眼睛,看到她從未將眼睛睜開,心中不免有些發疼。
娘娘連眼睛都沒了……這些紫荊的大臣們都能同意她坐上帝位,她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換來的?
皇傾簫驀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風赧接下去的話絕對不會是好話!
霍然,風赧猛地跪了下來,他身後的一干人亦是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
“臣爲龍鱗使者,龍鱗有一事相求!”
“哦?龍鱗也會有事求寡人?求紫荊?”凰殤昔笑了,笑得很是諷刺。
東陵梵湮有一日也會求到她的頭上?哈哈哈……真是好笑!
紫荊大臣們臉上都多多少少染上了得意的神情,特別是女皇一派的人,更甚!
想當年,紫荊帝在位的時候,龍鱗那位高傲的皇都沒有求過紫荊,而女皇一繼位,龍鱗皇便派人求事了!
這會兒,爲何風赧會帶着這麼多東西前來,便可以明白了。
面對凰殤昔的嘲笑和紫荊大臣們的嘲弄之意,風赧那張面癱臉還是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在靜靜地等着。
等待凰殤昔繼續問下去,只要問了,他覺得……可能這些大臣們的臉色都沒法好看了!
“寡人倒是好奇,素來無所不能的龍鱗皇,會有何事要求到寡人身上?”凰殤昔脣邊的譏誚十分明顯。
紫荊大臣們大多都是嘲弄地看着風赧這邊,而各國的使臣都是抱着一種幸災樂禍的看戲態度。
風赧深深呼出一口氣,“龍鱗,想請女皇下嫁龍鱗,做龍鱗國母!”
果不其然,風赧這話一出,紫荊國的大臣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看向風赧的目光都帶着兇狠的意味。
皇傾簫溫潤的眸子透出層層陰戾之氣,如沐春風般的面容染上了危險的意味。
只有高坐帝王的凰殤昔,脣邊嘲諷的弧度越勾越起,她笑意極濃,冷意乍現。
“哦?龍鱗皇想迎娶寡人爲後?”
“是!”風赧的聲音鏗鏘有力。
“寡人倒想知道,龍鱗皇看中寡人什麼?”
風赧沉默了,這一點東陵梵湮並沒有跟他說,只讓他在宴會上當衆請求紫荊女皇下嫁龍鱗。
猶豫了很一會兒,風赧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將自家主子的心思說出來,否則這事兒,保準泡湯了!
於是乎,風赧昧着良心說道:“我們陛下對女皇的事情都有所耳聞,對您的才智很是賞識,
聽說女皇的性子之後,便記起了您,您還未回國之前,陛下就與您見過面,那時驚鴻一瞥,一見傾心,
從那以後,陛下深深念記着您,派人去尋你,無果,以至於茶飯不思,日漸消瘦,今日來終於再次得知您的消息,便遣臣過來,求親!”
嗯……自從娘娘離開之後,陛下當真吃不下什麼,還消瘦了些,這應該算是因爲想念娘娘而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吧?
凰殤昔脣角的冷笑更濃了,東陵梵湮?對她一見傾心?爲她茶飯不思?請她下嫁龍鱗?
哈哈哈……
天大的玩笑!
她凰殤昔會信這些謬語?
若是當真心裡有她,當初就不會不相信她。
就不會狠心要了她的孩子。
就不會在早朝上,以“暗渡陳倉,通姦叛國”,將她打入冷宮,發配至燕國爲奴!
甚至縱火冷宮,害得她終身不孕,命不過兩年。
更不會……把寒毒渡到她身上!
難道這些,便是“愛”她的行爲?
哈哈哈……若是這樣,她寧願……
不愛。
你愛我?
你愛我……可。
東陵梵湮,我恨你入骨!
風赧一直盯着凰殤昔,他看到了她臉上的譏笑和不屑,冷嗤和不相信。
風赧捂住胸口,再次昧着良心胡編亂造:“女皇,我們陛下對您的一抔真心,日月可聞,天地可鑑!”
凰殤昔抿脣,抿出的弧度是刺眼的諷刺,“對寡人的一抔真心,日月可聞,天地可鑑?風侍衛,你確定你說的人,是龍鱗皇?”
風赧捂着胸口不跌點頭。
“臣發誓,絕對是我們的陛下。”
誰知,凰殤昔笑聲更大了,這樣的笑聽在每個人的耳裡,居然有些莫名的心疼。
她笑了很久,整個大殿都在迴盪她的笑聲,這樣的笑,肆意,又侮辱!
但風赧卻看似聽不出她奚落的行爲。
笑了許久,笑得所有人都有些心驚肉跳的時候,她終於停了下來,拿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你說說看,龍鱗皇的聘禮是什麼……”
風赧聞言,立刻擡手,讓身後的人都將自己手中的盒子打開。
“萬年冰山活雪蟾蜍,千年七子雪蓮,薄滲凝血龍晶葉片,玄精黑曜石……”
風赧話都不喘地將所有的東西都說了出來,等他說完這些龍鱗使臣帶來的,頓了下,又道。
“稟告女皇陛下,聘禮太多了,剩下還有一堆在皇宮外沒能帶進來,女皇陛下要看,臣立刻爲您拿來!”
紫荊大臣們和各國的使者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嘴巴長得能塞進一隻鵝蛋了!
天吶,這些可都是絕世罕見的寶物啊!
單單面前擺出來的這些,就已經震撼得心都在抖了,外面還有一大堆?這是什麼驚人的概念?
每一樣拿出去都能驚動大陸了,這龍鱗皇一出手,就將整個大陸驚得抖了不知多少抖!
除了珍貴的寶物之外,還有不少的救命良藥,這人還是吃下去,大抵命都能多活十年!
龍鱗的國庫到底還藏有多少稀世珍品?
皇傾簫聽完,劍眉深深鎖起,眉心浮現了不豫的意味。
這東陵梵湮,難道是認真的?
皇傾簫這裡的認真是指真的要娶,而不是爲了戲弄紫荊出了一個女皇。
可,面對這些,這位紫荊女皇卻是面不改色,淡淡一笑,彷彿這些稀世珍寶在她眼裡不過是一堆垃圾罷了。
這位女皇的眼界到底有多高?
只見凰殤昔優雅地拂開面前所有的東西,手肘支着,兩手交扣抵在脣前。
“嗤,這些東西便是聘禮?想用這些來迎娶寡人麼?寡人還想知道,龍鱗皇是想迎娶的是寡人這個人呢,還是……寡人身後的紫荊江山?”
一言驚醒夢中人!
對呀,若是龍鱗皇當真對女皇一見傾心,那麼怎麼不在紫荊帝昭告天下找回五公主的時候來提親,而是偏偏要等到五公主登上皇位的時候在提親呢?
當初五公主被找回來的時候,整片大陸,除了邊遠的小國外,四大強國肯定會知道的,畢竟紫荊是強國之首,一舉一動都會備受其他國家的注視的。
而現在來提親,意思很明顯!
無非就是衝着紫荊國的江山而來的!
紫荊臣子們的目光不由得齊刷刷落在了風赧身上,那眼神,有不滿的,有憤懣的,有不屑的,有犀利的……
他們倒要看看,這龍鱗的人要如何答覆!
風赧在心裡抹了一把汗,陛下果然有先見之明,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出了。
“女皇陛下,我龍鱗皇的聘禮並不只是這些,這些是聘禮中位於下等的。”
衆人嚇呆了,這這這……這是絕世珍寶是下等的?那真正的聘禮又是什麼?有多高檔?
凰殤昔勾了勾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歪着脖子,帶着陰陰意味地笑道:“哦?寡人很想見識一下龍鱗皇——用何下聘!”
風赧立刻但系跪了下來,將東西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來,再小心翼翼地舉高至頭頂!
“拿上來。”
瑣玥聞言,看了眼半跪着的風赧,斂起神色,一步步走過去,旋即將他手中的東西接過便沒有多看他一眼,轉身回去,將手中的東西呈上。
在凰殤昔讓瑣玥打開的時候,風赧瞄見,視線落在瑣玥身上片刻,便轉移了視線,定在凰殤昔臉上。
“吾皇決定,以龍鱗皇的人與心爲禮,以龍鱗萬里江山爲聘,十里紅妝相迎,
請紫荊女皇,下嫁龍鱗!”
皇傾簫眸光驟凝,視線落在瑣玥手上的東西上。
那是一份契約,只要凰殤昔肯嫁,那麼龍鱗的江山,便歸她所有!
整個大殿,一片譁然!
人心爲禮,江山爲聘?!
龍鱗皇竟這般……豪情萬丈!
一如他那狂妄霸道!
這便是龍鱗皇的一抔真心?
以這樣的聘禮來證明其真心,龍鱗皇,當真不爲紫荊江山而來!
就連方纔還好整以暇的凰殤昔在聽到風赧誰出這話時,瞬間變得面無表情起來,甚至隱隱有幾分……讓人看不懂的情愫。
更甚至還有一種……
悲痛!
是的,是悲痛!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爲何悲,爲何痛,有人如此來證明自己對她的真心,當真不知有何可悲可痛的!
或許,只有她自己清楚。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靜默當中,幾乎所有人都被這“江山爲聘,十里紅妝相迎”給驚到了。
皇傾簫的目光則是一直盯着凰殤昔,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腦子幾乎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在不停地盪漾着。
不能答應,千萬不能答應!
他的昔兒,不能再去龍鱗皇朝!
倏然,皇傾簫忍不住,站起身子,在這樣的情況下站起來,顯得尤爲突兀。
只有一個念頭再告訴他,他不能答應!
別說是江山爲聘了,他已經將整個紫荊送給她了!他都沒有求親,東陵梵湮憑什麼?!
可是沒登他開口,上方神態變化微妙的凰殤昔卻先一步說道:“既然龍鱗皇誠心如此……”
皇傾簫的臉色頓時變了!
凰殤昔緩緩起身,瀲灩的紅脣微勾,“對寡人真心日月可聞,天地可鑑,那麼龍鱗皇的提親……”
“本王不同意!”皇傾簫情急之下,溫柔的聲線陡然提高了。
紫荊大臣們看向皇傾簫的目光是想看到救星一樣!
攝政王啊,我們紫荊的皇就靠你了!
凰殤昔卻只是抿了抿脣,沉默片刻之後道:“寡人,便承了龍鱗皇的心意!”
“昔兒!”
皇傾簫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煩躁。
可凰殤昔卻沒有理會他的話,定定地站在原地。
風赧心中的石頭落地,“女皇果然有見地!臣會將這個好消息回信給陛下。”
凰殤昔勾了勾脣角,盡是刺眼的嘲諷。
皇傾簫坐回原位,一張比女人還要美上三分的臉透出一股寒氣,神情更是陰沉的。
全都在告訴別人一件事,主人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一場宴會,所有人各懷鬼胎。
宴會本就接近尾聲了,不過是讓龍鱗的人這麼一鬧,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一件件賀禮都送進國庫內,自然,龍鱗的聘禮不會放進去。
散宴之後,凰殤昔第一個離席快步走回自己的寢宮。
她知道,明日的早朝會有一場很長的口舌之戰了。
可乾承宮內,早早便有一個身影候在那裡。
皇傾簫幾乎是出了大殿便運用輕功直接來到乾承宮。
他沒有說話,晶瑩閃爍的如同大海般的眸子盯着她,燈光打在臉上,晦暗不明。
凰殤昔的腳步慢慢緩了下來,直到最終停在了傾簫身旁。
兩人相對都是沉默,最終,皇傾簫忍不住開口:“昔兒,當真要嫁?”
她登基爲皇,這才幾日,便要嫁了?
他的劍眉不禁擰了起來,凰殤昔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心靈感應還是看得見,她擡手,在他眉心的地方按去,輕輕撫平眉心的褶皺。
因爲她這樣的舉動,皇傾簫心底的不舒服,稍稍有了緩和。
“昔兒,你可還記得你之前與傾簫說過什麼?你說你的仇你要自己報,所以傾簫遲遲沒有動手,
而現在,龍鱗來人,要以江山爲聘娶你,你便動心了?想將你所受的苦,拋之一旁?”
皇傾簫的手,緩緩撫上了她的眼睛,“昔兒的眼睛,永遠是傾簫心中的一根刺,拔出疼,刺入也疼……”
“昔兒,傾簫不甘。”
不甘讓東陵梵湮再次娶她。
不甘自己無法站在她身邊。
只聞凰殤昔輕嘆一聲,拉起他的手腕,帶着他往宮殿內走去。
“傾簫,你相信我的選擇,我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的。”
皇傾簫看着她的背影,沒有說話,好看的劍眉不自覺就粗去來了。
凰殤昔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皇傾簫的神情,“傾簫,我說過不准你皺眉的,還不聽的話是不是要讓寡人下一道聖旨!”
皇傾簫心中微微一怔,劍眉到底舒展開了。
“昔兒,傾簫不想你嫁過去。可不可以……聽傾簫這一次?”
“傾簫,你就讓昔兒任性一次,就一次!以後再也不會了!”
不然,她以後都沒有可以任性的機會了。
命不久矣,她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這一次,是東陵梵湮親自找上門來的,既然他要娶,那麼……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