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夜色迷朦,冷風刺骨,本就不是冬季天涼,頃刻她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站在鳳鸞宮後院,眺望月夜之下紫荊國驛館的方向,心中忿恚,愧疚,心痛,聚集心間,異常難受。
她緊了緊手中的玉瓶子,掏出脖間掛着的玉笛子,放在嘴邊吹起。
一聲驚銳鳴聲響起,只是短暫的一兩秒,便停住了,這聲音其實連她自己都聽不到,只不過她肯定,某個人,是一定能聽到的。
她收回玉笛子,靜靜地站在原地,背影孤寂,龍鱗有佳人,美顏傾人心,風姿卓越,優雅高貴,但……無可奈何命運坎坷一路,註定她不平凡的一生。
驚世之顏,並非是好,禍起之始,灼冷之心,要如磐石般堅硬,方可立足亂世之中。
世人皆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只能依附男子的羽翼,三從四德,以夫爲天,依附他人而活,否則只有一條路可走。
死。
可誰何曾料過,不久的將來,當真會有一名女子,屹立在大陸的頂峰,俯瞰她裙下萬千子民。
她站立,吹響玉笛子不久,一襲黑衣翩然落下,站足在離她不遠之處,凝望着她。
他墨髮束冠,盈盈美眸魅惑衆生,眸中如漣漪般輕漾柔情,濃濃憂鬱之感漂浮圍繞在眉宇之間,久久不能消散,俊顏之美,甚比星月幻化燦爛,光華奪目耀眼。
溫和清冷的面容,在上天巧妙的點綴之下,如順如儒,精緻精巧,不亞於皇傾蕭與東陵梵湮,只是三人美感不同。
相對皇傾蕭,他少了一份威嚴,多了一重自帶的哀愁,少了一份溫祥自信,多了一重淡雅憂鬱。
他沒有東陵梵湮的殘忍嗜血,狠戾暴虐,而是翩然若仙,風華蓋世無雙,驚豔絕塵,泛泛大陸之上,若非要與他一比容顏,要麼被貶得一無是處,要麼,就是與他併名而立。
清風掀起他眼中美豔身影的的那襲紅衣,他靜謐不動,如此良辰美景,絕世佳人在旁,心懷之人在眼前,他實不想擾了此景。
他莫名想到了“盼君”一詞。
他清楚,眼前這個美顏冠天下的女子,儘管她手持血玉,他依舊無法對她下手,他本就是心軟心善之人,若非事情所逼,他也不想執劍揮血而生。
他知道,這名女子似乎是走進了他的心間,起碼,是他想護之人,從沒試過,他刺殺的人,會反過來救他,會遭受一些本不該是她這個豆蔻年華所受之苦。
爲何想她安好?或許這都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吧,在她身上,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想保護她,亦不想她如自己這般痛苦。
“來了?”
凰殤昔淺淺說着,緩緩回身,對上玄吟的視線,四目相撞,誰也沒有這麼快移開視線,而是對望許久,玄吟首先錯開。
“嗯。”他輕淺回了一句,聲線清冷。
“你有辦法帶我進去紫荊國驛館麼?”她擰起玉眉,深視那張美得不可收拾的容顏,凝着他眉間的憂愁之感,忽然感覺心疼不已。
“嗯。”他再次輕輕回着,沒有帶半分感情。
可是凰殤昔看得出來,他不過是用冰冷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感情,給別人錯覺罷了,但是那種讓人心酸感覺。
她真的好心疼他。
凰殤昔鳳眸柔和,聲線暖和:“帶我進去吧,我要去看傾蕭,那樣的話,你還需要幫我再做一件事便可了。”
玄吟其實已經替她做過一件事了,就是紫荊太后中毒那次,太醫說過藥引多了一味藥,她從子落宮內半途走出來,就是讓玄吟爲她做一件事,去御藥房放上那個多出的藥在紫荊太后服用的藥上。
玄吟姣好是面容更爲冷峻,好看的脣瓣抿起,語氣莫名更冷了:“你確定?”
凰殤昔勾脣,鳳眸溫柔彎起,“當然,既然能說出來,肯定是千思萬慮過,可是這一次,我不須多想,驛館,我必須去,而且,你再幫我做一件事,就可以恢復自由,何樂而不爲?”
正是因爲想到還有最後一件事,做完他就可以繼續執行他的人物,去刺殺她,他的表情才冷了起來,她是肯定自己能躲過他亦或是想要尋死?
“原因?”
他冷冷地問道,這次算是他說話最多的一次了,無關緊要的話,他都問了,對於他這種不喜言語的人來說,確實多了。
“原因?你居然會問我原因。”凰殤昔笑了,不是諷刺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內心覺得這個冷豔的男人會管她做事的原因,有點詫異罷了。
她的眸子逐漸變得柔情如水,像是回憶什麼,脣邊的笑意甚濃,“傾蕭對我很好,每次都是因我而受傷,我說過,這輩子,我會保護他,我不會讓人傷害他,皇沾燊,我會讓他付出代價……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代價……”
她知道,這次皇傾蕭會替皇沾燊受刑,紫荊太后肯定有威脅他,用自己來威逼傾蕭,不然傾蕭絕不會這般心甘情願受刑的,就如同上次用傾蕭來威脅她那樣。
紫荊太后的手段,只有威脅罷了!
紫荊太后……太后又如何?敢傷她的傾蕭,她便會讓這祖孫二人一同付出代價!
嗜血的韻味抵不過她對凰殤昔溫潤的笑,不知爲何,他忽然有點妒忌那個名爲傾蕭的男人,爲什麼……能得到她如此多的眷戀?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驀然讓他心間一緊。
“傾蕭,他在我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我發誓,哪怕傾盡我這條命,我也會護他安好!”
玄吟的臉色看上去有了異樣,這一刻,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叫心疼,什麼叫窒息,原來是如此感覺……
他爲何有這種微妙的變化,爲什麼有這樣的感情?
玄吟不知,亦不想知。
他苦笑,點頭,隱忍着,朝她伸出手,“嗯,我知道了,我會帶你去。”
她緊了緊手中的藥,笑着搭上了玄吟的掌心,這隻溫厚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那時,兩人各有不同的心境,她覺得,心好像忽然平復了所有的騷亂,原來玄吟,也能給她一種安全感……
她很早之前就心疼這個男人,心疼他的容忍,心疼他的艱辛,心疼他的經歷,如果有機會,她也想將他拉出他身下的沼澤,讓他撇開那憂鬱的心境。
嗯,對,她會這麼做的,他心地那麼好……
心境,各異。
月黑風高,紫荊國驛館處,誠如姬虞所言,此處守衛比以往更多,且巡邏人數更是增加了一倍,看來是防止有人硬闖或者夜闖了。
凰殤昔轉過頭,剛想問玄吟是不是真的可以悄然進去,玄吟已經摟過她的腰肢,縱身一躍,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躍上屋頂。
作爲一個現代人,凰殤昔對這種那女授受不親並沒有太過敏感,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對她來說倒沒什麼,可是反之玄吟,卻是顯得有些不自然,臉頰上升起兩片可疑的紅暈,但是摟住她腰肢的大手,卻是可疑的怎麼也不放開。
“你知道你說的那人的寢室在哪?”
玄吟忽然問出的一句話,凰殤昔眨了眨眼睛,隨即尷尬起來,扯了扯脣角,半天后才堪堪回道。
“沒能來得及打聽,還是一間間找吧,事不宜遲!”
“嗯”了一聲,玄吟也不多說,看得出凰殤昔臉上的焦急之色,便是迅速摟着凰殤昔躍下屋頂,躲過一重重巡邏的侍衛,落到一間看似華麗堂皇的寢室外。
凰殤昔還沒走近,就隱約聽到裡面穿出來的對話。
“皇祖母,你放心,燊兒一定會幫你教訓龍鱗皇后那個賤人!”
“燊兒……先不急……哀家早就想好了對付她的方法……不急,等哀家身子好些了,哀家再去找那賤人的麻煩。”聲線很是虛弱。
“燊兒全聽皇祖母的,但是皇祖母要動手的時候,可別落下燊兒,燊兒的仇,燊兒必須自己報!”
“乖……哀家能起牀了,哀家便告訴你該怎麼做。”
“好,燊兒聽皇祖母的!”
“呵呵……燊兒真乖,比傾蕭那小子乖多了,那小子整日護着那賤人,哀家看見就氣!如今……如今哀家病了,他也不來侍候哀家不說!哀家沒有那種皇孫……”
凰殤昔眼中閃過一抹冷意,低聲道:“玄吟,我們繼續。”
要對付她,也要看你們這對祖孫有沒有那個本事。
玄吟冷凝了一會兒皇沾燊與紫荊太后所在的寢室,隨後摟着凰殤昔轉身,繞過這件寢室,在另一家同樣看似華麗的寢室屋外輕巧落下。
凰殤昔悄悄靠近窗戶,瞄了眼裡面的情景,驀然,一雙鳳眸睜大,滿臉不可思議,臉色有些難看,在玄吟的幫助下匆忙打開窗溜進去。
玄吟並沒有隨這進去,而是眸光泛涼,眼中一掠而過的殺意,在確定凰殤昔已經找到想要的寢室,極速閃入暗處。
凰殤昔進入寢室,驟然感覺心房好像停止了跳動,眼眶一熱,眸中水霧氤氳,紅脣微顫,捂住嘴,不讓自己咽嗚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