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淺芯氣極,指着凰殤昔胸口的箭道:“誰說的?這公子明明就不是嫌棄我!明明就是嫌棄要抱着你!你看你這要死不死的模樣,這支箭插進的是你左胸,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死了,要是死在別人懷裡,誰不厭惡?”
東陵梵湮終於將視線移到夙淺芯身上,夙淺芯該感到高興的,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爲他看向她的目光,帶着凜冽的戾氣,宛若看一個死人一般。
她驚得後退一步,心底害怕極了。
害怕歸害怕,她不明白自己說錯什麼了。
就連圍着舉火把的人都感覺到了東陵梵湮散發的陰氣和殺意,太重!太明顯!
可是當事人凰殤昔好似不將這人當回事,扯了扯東陵梵湮的衣襟,將腦袋靠在他胸前,低聲道:“夫君,這裡好痛。”
她撫上受傷的左胸,“能走麼?”
東陵梵湮低眸看了她一眼,她虛弱地靠着,顯然有些力不從心了,瞭然,二話不說舉步往外走。
他看得出,她的虛弱不是裝的。
看着東陵梵他那樣緊張凰殤昔,夙淺芯先是一愣,隨即緊緊地攥住自己的手。
“私闖我族領地,不負點代價,本公子豈會讓你們走?”
一道如天籟般好聽悅耳勾人心魂的聲線落下,立刻有人飛身過去將東陵梵湮團團圍住,阻止他前行。
東陵梵湮腳步不停,閃身從這些人身側走過,一羣人還沒發明白是怎麼回事,僅一眨眼,東陵梵湮已經走出他們的包圍圈。
紗簾驕子中的人兒發出一聲輕笑,從這好聽的聲線中不難猜出裡面的人兒有多絕世的容貌。
這等神秘莫測的輕功,真讓人極度啊。
驕中人兒換了個姿勢,優雅地伸出一隻如玉無瑕的手,一陣氣流在其手中凝聚,瀑布的流水驟然朝東陵梵湮轉襲而去。
東陵梵湮眸光一沉,正想躲開,身子微微一頓,當恢復過來的時候,如劍般鋒利的瀑布已經幾乎衝到眼前,根本無法躲開了。
夙淺芯一驚,正要使出內力替東陵梵湮擋過去,而就在這時,凰殤昔倏然咬脣睜開眼!
“嘩啦——”
瀑水凝聚衝刺過來,擊中那瞬並沒有帶出血液,而是在靠近二人有幾步的距離時,收到強大的內力撞擊,化爲水珠散開,散了力道。
東陵梵湮完好無損地抱着凰殤昔站在原地,連衣角都沒有弄溼,唯有凰殤昔頂着一張慘白無力的面容,一手撫上左胸,脣角隱隱有殷紅色液體溢出。驕中的人只出了一擊便收回手,夙淺芯鬆了口氣。
東陵梵湮慵懶地轉身,森冷的目光凝向方纔出手的轎子,眼底深處凝化出陰冷的殺氣,幽森而危險,宛若巨大深不見底的沼澤。
凰殤昔喘息得急,額上細汗密密麻麻,東陵梵湮感覺到,將她摟緊了,眼底陰鬱更濃。
凰殤昔氣喘吁吁,扯了扯他前襟的衣服,靠在他胸前,虛弱低聲道:“你內力被壓制了,不要和他們硬碰硬,不然吃虧的是我們。”
她也不是傻子,這麼多天自然發覺東陵梵湮沒法使用內力,不然第一次遇刺的時候他就不會讓她出手,雖然他好像也是在引出她體內的內力。
可是以她對他的瞭解,這麼高傲強勢的男人,斷然不會躲在一個女人身後,而且他多次無緣無故身體變冷,還有在神廟毀了自己的住處,她隱約能猜到什麼。
這男人應該是中毒了!
而且有人朝她射箭的時候,以他的能耐,他若要救下她,何必以身冒險,只要動動手指便可。
還有便是……她能感覺到他的內力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壓抑不能發揮出來。
而且這男人受傷了,傷到哪了……
她若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腿部!
東陵梵湮沒回話,如黑琉璃般璀璨的黑眸瞥了她一眼,旋即望向洞穴裡的那羣人,忽然冷冷地勾起脣。
他傲然冷嗤道:“在朕的龍鱗,有什麼地方是朕不能去的?”
短短一句話,就將屬於他那種渾然天成的威嚴和狂傲表現得淋漓盡致!
夙淺芯愣神,她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不是考慮東陵梵湮的身份,而是被他霸氣側漏傲視一切的氣質給深深吸引了,特別是那磁性低醇的聲線,第一次聽到有人的聲線能這般勾魂蠱惑人心。
從他的聲線中都能聽出他睥睨蒼穹讓人不禁折服的來自骨子裡的屬於強者的高傲。
四下之人一片譁然,將平靜肅然的洞穴喧鬧起來。
朝凰殤昔出手的那人,聽到東陵梵湮的自稱也有片刻失神,從東陵梵湮和凰殤昔的氣質中,他能料到身份不凡,應該是皇室衆人,畢竟江湖哪怕是大宗門,也沒有他們與生俱來的高貴大氣。
可他沒想東陵梵湮會是龍鱗的的皇帝!
拇指與其餘四指相互慢慢摩挲起來,另一隻玉手手背碰到自己的嘴脣,眼角微微上揚,不笑而魅。
龍鱗的皇帝……東陵梵湮……原來是他……
“龍鱗皇?”驕中人兒輕念道。
“咳咳……貴公子……咳……對我家夫君有何指教?”凰殤昔回。
夙淺芯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望向東陵梵湮,咋舌道:“你……你是皇帝?”
東陵梵湮不答,目光深沉,如鷹般犀利冷然的眸子盯向那兩頂轎子,一定氣息平靜而另一頂……氣息紊亂。
凰殤昔一笑,似諷非諷道:“怎麼?我家夫君不像?”
夙淺芯一口銀牙險些咬碎,瞪向凰殤昔:“那麼說……你龍鱗皇后?”
凰殤昔笑得更燦爛了,“怎麼?本宮哪點兒不像?”
哪點兒都不像!夙淺芯咬牙切齒,可爲了保持淑女,只能硬生生憋回這口氣。
凰殤昔冷笑,既然東陵梵湮已經攤牌了,她也不好再裝下去,暴露身份也沒什麼不可的,除非他們運氣非常不好。
“咳咳……既然貴公子知曉我等身份……咳咳,公子也,咳……不想惹上朝廷吧?”
凰殤昔時不時咳幾聲,聽她說完這話,着實不容易。
“本公子怎知你們在說真亦或是捏造的?”
“咳……皇帝的身份誰敢冒認?咳咳……不信,你且看看這個。”
話音未落,凰殤昔伸手往東陵梵湮腰間別帶的玉佩伸去東陵梵湮瞥了一眼,不幫助也不阻止。
摘下玉佩,凰殤昔直接朝一頂轎子拋去,心口一痛,她暗自掩了下去。
“果然是龍鱗皇……”接過玉佩後片刻,轎中人輕聲道。
這一聲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有很多人的臉色微微變了變,確實,他們的確不想惹上朝廷,特別還是皇帝!
“寐,真的是龍鱗的皇帝?”另一頂轎子中幾乎不說話的人終於又開口,從語氣中不難聽出她的激動之意。
“無假。”被喚爲“寐”的男子淡淡道,將玉佩又拋了過去。
凰殤昔接過,塞進東陵梵湮懷裡,“既然已確定,咳咳……閣下是不是該讓我們出去呢?”
她雖然重傷,但話語也用得極爲巧妙,她說得“讓”而不是“放”,即使處於劣勢,他們也絕不會讓主導權落到別人手中。
“誰告訴你們,本公子確定你們是皇室的人就讓你們走?”
“寐!”夙淺芯喚爲姑姑的人語氣頗重地朝寐呵了聲,但顯然,寐並不買她的賬。
“咳咳……這麼說閣下是想與朝廷爲敵?請問一下,閣下確定有足夠的人力物力財力與朝廷爲敵麼?”凰殤昔因爲說得太多了,臉色白了幾分,聲線也明顯虛弱了。
“激將法對本公子無用。”寐並無惱怒,依舊我行我素。“要走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們需要留下一點兒東西。”
不用想也知道“一點兒東西”肯定不是普通,估計是要見血的。
凰殤昔不甘示弱,強撐倔強道:“本宮不喜歡被人威脅,公子,本宮不妨告訴你,崖頂上是我皇室的親兵暗衛,我們不小心摔了下來,宮裡肯定派人來找,至於會不會發現公子這裡的洞穴,本宮也說不準呢。”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一句話下來,她是忍得很艱難才把咳嗽忍住的,輸什麼都不能把氣勢輸了。
“威脅本公子?”尾音被拉長了。
“公子你說呢?大家彼此彼此。”凰殤昔笑。
“本公子討厭被人威脅,若本公子把你們的命留下再把屍首送回去,又有誰能找得到這裡?”寐邪妄道。
“咳咳……公子想得太好了,別以爲我龍鱗朝廷之人如此無能,這麼明顯的事情不會起疑。”說完,凰殤昔就掩嘴咳了數聲。
東陵梵湮魅眸半眯,睨着某一頂轎子的眼中劃過一抹凜冽的殺意,俯首靠在凰殤昔耳畔,低聲道:“怕不怕死?”
凰殤昔仰首,目露輕蔑,“這個問題你不是很早就問過了麼?”
東陵梵湮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俯首在她乾燥是脣上旁若無人地輕啄了一下,“不怕死……朕有十成的把握與他們同歸於盡。”
他從來不做沒有完全把握的事。
凰殤昔此時也不介意被他輕薄,反正都要死了,別一個就自己的人輕薄一下又能怎樣?
說實話,她對他並沒有太大的惡意,頂多就是看不太慣他罷了,對於他的吻,被吻多了,她也沒有了厭惡的感覺,最多也就有點兒牴觸罷了。
她一手攬到他脖子後,按下他的頭,也學着啄了一下他,對上那雙深邃的黑瞳,魅笑道。
“能讓皇上爲本宮墊背,不過一死,有何可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