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梵湮俊美無雙的容顏上掛上了諷刺的招牌。
夏侯亦目光淡淡,沉默不語,看不清他的情緒。
若說東陵梵湮多以嘲諷見人,用譏諷來掩飾他的情緒,讓人無從辨認他的意思,那麼夏侯亦就是那種善於隱藏情緒的人,讓人連一絲一毫也捉摸不透他的態度。
四目相對良久,夏侯亦首先無表情地挪開視線,淡淡道:“是臣冒犯皇上,皇上息怒。”
東陵梵湮譏笑,目含深意,不語。
“若皇上還想毀掉臣下一個住宿,請告訴臣一聲,臣可以有機會去逃命。”
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夏侯亦朝頷首行禮後,就平靜地轉身離開,仿若方纔東陵梵湮說的話,他沒問,他也沒說,就被一筆帶過了。
凰殤昔看着東陵梵湮那張絕美的臉笑得愈發嫵媚,不禁嚥了下口水,心中夏侯亦臨走時留下的話觸到了他的逆鱗了。
於是她乖乖地在他懷裡,動也不敢動。
最後她聽到東陵梵湮冰冷的聲線傳入耳內,“夏侯亦,很好。”
凰殤昔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句話她怎麼聽,都覺得渾身冰冷,目光望去下方慌忙撲火的人,看着被驚動的東陵玖和東陵落,以及站在一旁,臉色有些蒼白的佟盺怡,驀地勾了勾脣。
她現下心情不錯,正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亂糟糟急急忙忙的人,原來站在高處俯瞰他人的感覺,是這樣的,很不錯。
忽然臉被人轉了過去,連帶身子一併轉了去。
眼前的事物清晰下來後,長指擡起她的下巴,對上的一雙墨黑深邃的眸子,一眼望進去深不見底,仿若無底洞般能將人吸進去,模糊別人的心智。
帶着探究的犀利眼眸直望入她的眼底,她也不敢示弱地望了過去,良久,指腹微微摩挲她還帶有少許紅腫的脣。
他一語驚人:“你不是凰殤昔……你到底是誰……”
凰殤昔一驚,小臉正要往後退去,結果發現不行,這纔想起自己的下頷被東陵梵湮捏着。
她壓住心中的震驚,面上儘量保持鎮靜,讓人看不出異樣,“陛下,本宮不是凰殤昔,那誰又會是呢?”
他把臉埋進她脖頸之間,溫熱的呼吸刺激着她的感知,讓她禁不住輕顫,正要伸手推開他,他忽然咬了她一下。
凰殤昔皺眉,他只咬了一口,便鬆開了,緩緩傳來的聲線透着慵懶的氣息,“告訴朕,你是誰……”
凰殤昔不答,玉眉擰得極深。
許是她許久不回答,東陵梵湮不豫,又俯首咬了一口,這一次相對之前力道是加重了。
“告訴朕……”帶着蠱惑的聲音。
他的氣息圍繞着她,鼻間滿滿是他的味道,凰殤昔眉心那層摺痕更深,雙手抵着他的胸膛,欲將他推開。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雙臂將她圈得更緊,一遍一遍地咬着她的脖子,而後逐漸轉爲吻,落到她脖子上。
凰殤昔清楚,這男人是在蠱惑她說實話。
“陛下,本宮還是那句話,如果臣妾不是凰殤昔,那就請皇上告訴本宮,誰是?”她不受誘惑,笑。
他忽地擡起臉,如黑琉璃般漂亮深邃的眸子注視她,瀲灩的薄脣微張,從脣齒之間緩緩溢出幾字,“你,但你不是。”
凰殤昔一怔,東陵梵湮的意思就是說,她是凰殤昔,但是凰殤昔又不是她。
他的回答在別人看來或許十分矛盾又渾沌不清,但是對於她這個主角來說,她是聽得懂的。
心中不由得開始震驚起來,這個男人到底知道多少,還是她自己想多了?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畢竟穿越這種事這男人怎麼可能會知道?
思及此,她壓住心中的不安,保持鎮靜,微微笑了笑,“皇上竟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既然皇上說本宮不是,那請皇上拿出證據呀?”
以前,這男人就提過這個問題,她記得很清楚,而且還不止一次,現在又挑起來說又是爲什麼,而且,好似還不打算停下來的架勢?
“凰殤昔,你太過平靜。”東陵梵湮平淡的聲音。
她擡眸,這才發現東陵梵湮黝黑的眸子一直盯着她,或許是因爲他的話,又或是因爲他那雙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的臉色驀地一白。
東陵梵湮魅眸閃過一抹異樣,他勾脣擡手撫上她的臉,“怕什麼?”
凰殤昔看着他,不說話,姣好的鳳眸布上了名爲“戒備”的意味,他眼神一凜,隨後笑着不動神色地執起她一縷髮絲,放至鼻下嗅了嗅。
“很香。”他脣角的弧度愈發明顯,“凰殤昔,不止是你的頭髮,你整個人,朕都覺得很香。”
他意味不明的話,令得凰殤昔的小臉又白了幾分,她倔強地一動不動地與他對視,驀然笑了,“香麼?本宮還沒洗澡,皇上聞到的是什麼味道呢?”
“你窗外,那株樹上的花的味道。”
鳳眸一暗,絕美的容貌上增添了幾分典雅,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腦中迅速理通起一些思緒。
東陵梵湮斜睨了眼下方即將被撲滅的火,脣際滲出一個諷刺的笑,驟然將凰殤昔打橫抱起,凰殤昔嚇得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卻恰好壓到了他脖子上被她咬傷的傷口,他皺眉,沒吭聲,運氣輕功往回走。
“敢動朕的人,朕只給教訓,便宜了。”
一路回到西客房時,風赧在凰殤昔客房前等候着,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估計已經候着多時了。
一見到風赧,凰殤昔第一反應是瑣玥了什麼事,她連忙掙脫東陵梵湮的臂膀,他皺眉,卻鬆開了她。
“風赧,出什麼事了?”凰殤昔急切地問。
見到凰殤昔那火急火燎奔過來的模樣,風赧先是一怔,隨後反應過來,立刻搖頭道:“娘娘小心些,瑣玥姑娘沒事,您不必擔心,屬下是來找皇上的。”
聽到瑣玥無事,凰殤昔這才放慢了腳步,東陵梵湮悄然無聲地走過來,風淡雲輕模樣,他挑眉。
風赧會意,忙開口道:“皇上,質王來了,正在您的客房候着。”
東陵梵湮面色不改,眉宇間染上了一層看不懂的色彩,他淡瞥了眼凰殤昔,抿脣轉身,凰殤昔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他轉身的剎那。
他轉身的瞬間給她刮來了一陣風,他帶着滿身寒氣離開。
凰殤昔眯眼望着他的背影,鳳眸冷凝,眼底劃過一絲感觸以及心悸,她看到,他的背影強勢、冷酷帶着睥睨羣雄的傲然,卻透着一股不爲人知的落寂孤獨。
這個男人的背後,到底有多傷?
看着看着,凰殤昔忽然莫名地笑了起來,她和他不久前還在劍拔弩張,她今天居然有點憐憫他?
凰殤昔自嘲地勾了勾脣,想起他離開南客院時留下的話,她又莫名其妙地揚眉,但眉間也帶着幾分嘲諷和冷意。
其實,自己也不是很厭惡他的吧?
東客房。
風赧一直跟隨在東陵梵湮身後,目中的擔憂顯而易見,看着東陵梵湮雖然走得很輕鬆自然,但是風赧還是注意到了,他的腳步有些兒輕浮。
那張萬年的冰山臉掛着,卻能輕易察覺他的擔心,半響,他實在忍不住開口道:“陛下,您還好嗎?”
東陵梵湮腳步未停,聲線冰冷地反問:“你覺得呢?”
風赧噤聲,深知東陵梵湮的脾氣自己是不敢觸碰的,那唯有等他進去房間的時候讓那位恭候陛下大駕多時的人來碰下吧。
一路沉默不語,守在房間的雷霆看見東陵梵湮往這邊走,立馬恭敬地將門打開。
眼神瞟了瞟跟在東陵梵湮身後的風赧,投給他一個眼色後,風赧嘴角一抽,在東陵梵湮走進後無奈地站到門的另一邊。
雷霆關上門後,討好似的蹭了過去,“風赧啊,你安排進來的那兩位姑娘是誰啊?”
雷霆怎麼什麼時候都像個女人一樣八卦了?
風赧額上滑下三條黑線,他就知道雷霆這架勢過來準沒好事。
他掛起那張標準是面癱臉,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冷淡地皺了皺眉,決定無視雷霆。
雷霆傻傻地朝他露出個難看地笑,“風赧啊,你我多年兄弟,是不是這點兒芝麻大小的事兒也不告訴一下兄弟?”
素知,風赧還是半分反應也沒有的的樣子。
這下雷霆有些火了,一拳砸到風赧的肩上,“風赧,是兄弟你就說,不是兄弟你就別說,是不是兄弟你說!”
風赧終於有了反應,只見他用着極爲鄙夷的目光看向雷霆,隨後脣瓣一掀,“就爲這麼件事斷了你我兄弟情義,那也是我們緣分淺。”
雷霆一怔,似是沒料到風赧居然說出了這話,一根手指不可置信地指着他。
好半天,他才憋處了一句話,“你說真的啊?”
風赧不應,又轉回來淡定拒人靠近的模樣看着前方。
雷霆淚奔,他怎麼感覺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啊?
就在他想哭瞎的時候,腦子倏然有一根弦接上了,他眨了眨眼,打着哈哈好笑地說:“我只是開個玩笑,別當真啊!我初衷只是想問問,這兩姑娘長得挺標緻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