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玖才寫了一個“寒”字,聽到黑衣人的稟告,手臂停住,擡眸,皺眉問道:“無一生還?”
黑衣人點頭,“是,無一生還,屬下辦事不力,求王爺責罰!”
東陵玖星眸漆黑如夜,大掌握住筆,青筋隱隱顯露,這個消息,讓他不得不停下筆。
“是皇上出的手?”莫非他的推測錯誤?東陵梵湮並沒有寒毒發作?
又或者是他故意寒毒發作製造的假象迷惑他,讓他放鬆警惕?也有可能是他故意出手,來掩飾他寒毒發作的真相?
還是東陵梵湮想讓他知道,他就算寒毒發作,對付某些人也綽綽有餘?這人當真那麼猖狂?
思及此,東陵玖身上散發出讓人畏懼的氣息。
黑衣人搖頭,“不,不是皇上出的手,據人來報,是皇后動的手。”
東陵玖身上的氣息瞬間收斂,俊眉皺起,“皇后?確定是她?”
黑衣人肯定道:“我們躲在暗處的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確實是皇后不錯,皇后只用了一招,便擊起無數塵灰,此人內力深厚。”
東陵玖緘默,握住的筆此時放了下來,深眸微爍。
爲什麼……她要在這個時候引出體內的內力。
許久,他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那個他本打算告知太妃東陵梵湮寒毒發作的紙張,被他捏在手裡,瞬間化爲灰燼。
“回去告訴太妃,皇后終於引出了內力,是東陵梵湮的功勞。”
一名東陵玖喚來待命的黑衣人應了一聲,就閃身消失了,至於另一名,在稟告完事情之後,早就讓東陵玖揮退了。
東陵玖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身後,擡首望着天色,無可奈何地又嘆了一聲,爲什麼,他動心的人偏偏是東陵梵湮的女人,又偏偏是逝族人,偏偏是凰殤昔!
他要怎麼對她下手……
母妃,你說要守住自己的心,孩兒也想守,可是孩兒……已經丟了,該怎麼辦?
至於他要查探東陵梵湮是否寒毒發作一事,他知道東陵梵湮完全是爲了模糊他的視線,才讓凰殤昔出手是。
然而,他確實成功了,到了現在,他也不敢確定東陵梵湮是不是發作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貿然給太妃回信。
所以,還是什麼都不回的好,反正他的皇叔是不打算讓他在東陵梵湮回宮之前回去的,更不可能讓他去找東陵梵湮,那麼……這件事只能擱後了。
他垂頭搖頭,他註定了這一晚將是一夜無眠。
至於夏侯亦,入夜,他如往常一樣召美人兒過來,玩弄她們的手,只是相對以往,他目含不同的情緒,面對自己喜愛的美手,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是不是望向窗外。
似乎,在等着什麼的到來。
而東陵無錦,也是煩惱着,煩他該用什麼理由讓一羣人乖乖慢慢回去,時不時找個地方住上幾天。
但其實,他煩的是東陵梵湮和凰殤昔要過二人世界……他現在暫時還接受不了他們在一起的現實……
但實際上,完全是他想多了,就憑這兩人水火不容的架勢,要過二人世界?或許不是你們所想的“二人世界”纔有可能。
這一夜,大多數人都無法安心入眠。
而憤怒要求換房的凰殤昔,躺着牀榻上靜下心來想了想後,才發現了異樣。
按理說,她那麼劍拔弩張,口氣囂張跋扈帶着挑釁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的表現,東陵梵湮應該震怒將她逮過去折磨一頓纔是,可是,那個男人沒有!就連生氣也沒有!
這就是讓她覺得詭異的地方,就憑她以前做的事,她昔日就是駁他一句,他都會雷霆暴怒,可是,現在居然沒有怒……
如今她回想一下,她發現他的殺意都不是真的。
那個男人,告訴她她身體內卻是含有雄厚的內力,到底是想做什麼?她可不會認爲這男人良心發現,因爲東陵梵湮根本就是個暴戾殘忍的主兒,良心發現?
算了吧,她寧願相信公雞會下蛋。
凰殤昔甩了甩腦子,將東陵梵湮擠出腦海,那惡劣的男人,她沒精力去想他。
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會幫她?凰殤昔自嘲地笑笑。
凰殤昔起身,閉眼,慢慢理清自己的思路。
若說她體內當真有深厚的內力,對她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這樣,上次東陵梵湮點穴,她能衝開這事兒就能解了。
她依稀能推斷出,上次和東陵玖一起遭遇太妃派來的刺客,她沒猜錯的話,太妃也在逼她使出體內的內力,今天這場遇刺,或許是個意外,但……
卻讓東陵梵湮幫她逼出了內力。
這些人一個個要她體內的內力是怎麼回事?
問,是絕對不會實話告訴她的,因此,她只能自己找答案,這暫時只能不了了之。
或許,她身上那些能好得異常快的傷口,也和自己的內力有關。
她重新砸回牀上,放鬆自己,呼出一口氣。
不管怎樣,知道自己有內力有武功,只要能運掌自如,對她來說是有力無害的,反正,技多不壓身。
她唯一覺得煩的,就是太妃了……太妃要做什麼……要怎樣利用她,這是她無法想明白的。
這老女人城府極深,不管太妃以前怎麼對她,她都清楚,那是想步步奪走她的信任,凰殤昔清楚,自己肯定有什麼值得那老女人費盡心思絞盡腦汁得到。
逼她發現自己的內力,或許,就是太妃其中的一步棋。
這老女人,要防……
黑夜逐漸落幕,天氣灑出光輝。
因爲昨夜想得太多,凰殤昔睡得並不安穩,以至於她今早醒來眼下有一層淡淡的淤黑。
身邊沒有熟悉的人侍候,凰殤昔只能召人打來水,然後自己動手。
有時候頭髮太長不是一件好事,就像現在,凰殤昔那及腰的長髮被睡得打的結讓她無比煩惱,最後無奈之下,她堪堪地將頭髮放下,在離髮尾一指長的位置用髮帶捆起來。
她其實想扎馬尾的,但想到這是古代,所以就尋過簡單卻又能讓人接受的髮型。
至於穿衣?自然是有多簡單的衣服就穿多簡單的。
凰殤昔皺眉,搖頭,嘆氣。
沒個古人在身邊,做什麼事都難。
她穿好下樓,準備用膳,東陵梵湮早已一襲着一身高貴不失華麗的白袍坐下,優雅地用膳。
眼角的餘光瞄到緩緩下樓的人兒,他掀眸淡淡一撇,很快別開了視線,沒有人看到,他忽然沉下來的眸光,只見他的動作華美沒有停頓,絲毫不失風雅。
凰殤昔垂眸,皺眉,正想着是不是要吩咐小二準備另一桌早膳。
畢竟,她真心不太想和那個男人同一桌。
東陵梵湮勾脣,不言,不緩不慢地繼續用膳。
“小二,準備一下早膳。”凰殤昔走下來,對正在擦桌子的店小二輕聲道。
“夫……小姐……這……”
小二本想叫夫人,忽然想到昨晚凰殤昔的怒吼,硬生生把那個“人”字嚥了回去,又想到什麼,有些爲難地看着凰殤昔。
東陵梵湮的手微微一頓,眉心多了一層摺痕,顯然,“小姐”這個稱呼讓他不高興。
然而,這個稱呼倒是讓凰殤昔的眉毛一揚,輕笑道:“怎麼?”
她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笑有多大殺傷力,也好似沒發覺那邊在用膳的某皇帝已經停下動作,笑得有多嫵媚。
店小二被驚豔之後花了好大力氣才扯回神,慌忙低下頭,好半天都沒有說出什麼,實在是……某位爺身上的寒氣太重啊,他冷得牙齒都僵硬了!
凰殤昔,你很好。東陵梵湮脣際帶着意味不明的弧度,如幽譚般深邃危險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睨向凰殤昔。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凰殤昔貌似看不懂店小二的僵硬,依舊笑着問道。
“回……回小姐,這……客棧裡沒有早膳了……”
“沒有?這麼大一家客棧,連個早膳也沒有?”凰殤昔眯眼問。
“小姐……真、真的沒有……小的沒有騙您!”店小二感覺自己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曆。
哪怕沒有東陵梵湮寒氣的無形威脅,店小二的回答也會是這樣的。因爲東陵梵湮包下整家客棧,還讓他們把所有桌椅都換了,他們以爲凰殤昔會與東陵梵湮一同用膳,所以只准備了一桌,且已經完全上了,現在……哪裡還有啊?
“沒有?不要告訴我連白粥都沒有?”凰殤昔扯脣,揚出一抹詭異的弧度。
“沒……沒了……都上了……”店小二都快哭了,粥是有的,只是那位爺太恐怖,小姐,小的不敢回答你啊……
他怎麼那麼倒黴攤上了這事兒?
店小二說完,凰殤昔也不再說話了,轉身,打算哪兒來回哪兒去。
她沒有讓店小二再去準備,畢竟……她看出了店小二在害怕某位皇帝的威壓。
而這時,東陵梵湮忽地放下了碗筷,寒着一張絕美的臉,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凰殤昔一愣,眨了眨眼睛,風赧走過來抱拳道:“夫人,爺要出去了,請——”
風赧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可以不去麼?”凰殤昔平靜地回。
風赧想也沒想就答:“那請夫人先隨屬下走一趟,屬下問問爺能不能讓夫人留下。”
走了還能回來?你當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