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梵湮挑眉,隨後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魅眸幽美,宛若黑夜降臨時那熠熠生輝的星。
他早就料到她出去絕不是與依貴妃爭鋒相對,在羽翼尚未豐滿的情況下,以她現在的聰明,絕對不會犯這種傻事。
只是……爲了那碗燕窩……
腦子裡忽然閃過了在牀榻之上,她憤怒地吼他。
你給本宮閃開,本宮現在很餓!
好像這個理由是挺充分的。
片刻後,東陵梵湮懶懶地支起頭,魅眸半闔,抿起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風赧跪在敞開的門外,瞥見東陵梵湮這副模樣,不禁噎了一下口水,皇上和皇后娘娘真不愧是夫妻,兩人無意間做出的動作竟會這般雷同……
“去把皇后抓回來。”沉默半響,東陵梵湮忽然溢出這麼一句話。
風赧雖目中帶有疑惑,但還是什麼也沒敢問,點頭領命,隨即轉身就要出去,完成任務回來的雷霆正巧走到風赧身後,一人往前走,一人轉身往後,兩人就這般給撞上了。
“哎喲,我說風赧你幹啥呢?沒感覺到我回來了?”雷霆被撞得後退了幾步,瞪眼看向風赧。
這小子咋回事?肌肉咋生得硬.了那麼多?
風赧繃着一張臉,懶得和他搭理這些有的沒的,繼續往後,只默默地答了一句:“去偏廳把皇后帶回來。”
雷霆在聽到凰殤昔的名諱時,面色驟然一沉,有些陰陽怪氣道:“你去了也沒用,因爲我方纔回來的時候看到皇后已經出了龍鑾殿往鳳鸞宮的方向走了。”
風赧腳步一頓,驀然感到背脊有些涼颼颼的,他僵硬地擰頭看向東陵梵湮。
只見他好看的劍眉慢慢往上揚起,眉宇之間籠罩着一層不宜察覺的怒意,脣角的笑越發燦爛驚豔,其中還夾帶着絲絲冷意。
凰殤昔,你很好。
風赧默,淡定地爲凰殤昔默哀。
凰殤昔憑藉昔日的記憶終於從龍鑾殿回到了鳳鸞宮,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晚膳!
用晚膳之後她便直接倒在牀上,睡意正濃時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從牀上爬了起來,迷迷糊糊地走進了瑣玥的寢室,只是寢室內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而且她也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她才猛地頓悟過來,瑣玥好像搬去別的地方了。
於是,她擡步就要轉身出去,也正在這時,窗外突然驚起了一聲尖銳的鳥鳴,就像是一隻鳥受了傷之後瀕臨死亡般痛苦絕望的叫聲,她停住了腳步,睡意霎時消散。
凰殤昔抿脣,眯起眸子警惕地盯着窗戶。
過了許久,窗外並沒有任何異樣,那聲鳥鳴只叫了一次就停了下來,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凰殤昔屏住呼吸,腳步,在一點一點後退。
“呼呼——”
“嘭——”
窗戶一下子被打開了,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呼嘯的狂風,砸到她臉上,生疼生疼的,她腳步又快速後退了幾步,她定眼看向那無故被打開的窗戶。
那只有被風吹得搖曳的窗扇。
什麼也沒有……
凰殤昔眉心多了層摺痕,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最近神經一直處在繃緊狀態,一有風吹草動她就緊張起來,真是把自己都搞得神經兮兮的了。
她輕嘆一聲,轉身回到自己的寢室。
只是她並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窗外有一雙眼睛,布着恐怖的血絲,正往寢室內看去,最後目光停在了凰殤昔的後背上……
凰殤昔猛地回頭,視線再次轉到那雙窗戶上,看到的是那雙還沒來得及逃開的睜得很大,夾帶着血絲的眼睛。
凰殤昔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臉色竟褪成了白色,那雙恐怖的眼睛,讓她心間一顫……
那雙眼睛,好似嗜血飢渴般想吸食人血,好像硫酸般危險,好似地獄業水般讓人感到心驚。
恐怖,噁心,讓人驚恐……
凰殤昔腳步不穩地往後奔去,逃跑似的衝出了那間停留着一雙可怕眼睛的寢室,她跌跌撞撞地跑着,根本不看眼前的路。
不是撞到牆上就是自己絆到自己,然後爬起來繼續跑,繼續跌,分毫感覺不到疼痛。
誰也不知道,她心中究竟是怎樣的懼怕之意!
當她的身體撞進了一個懷裡時,她心中的恐慌更甚,沒命地在那人懷裡掙扎。
來者似乎被她的舉動驚到了,措不及防地被她推開了。
凰殤昔推開掙脫了困住她的身軀,又開始了瘋狂的奔跑,來者很快回過神來,轉身張開臂膀就將她捆在懷裡,在她的掙扎之下緊了緊手臂。
“怎麼了?”
那道清冷的聲線讓凰殤昔忽然停下了所有的舉動,因爲她記憶深處裡似乎存在着這麼一個聲音,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在她心中正被滿腔怒火**時,在她遍體鱗傷生命受到威脅時,這聲音猶如天籟般給了她溫暖。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繃緊的身體慢慢放鬆了下來,玄吟這纔將她鬆開,再一次問道,聲線清冷:“怎麼了?”
凰殤昔想起在寢室裡見到的一雙眼睛,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搖了搖頭,不太想說話。
玄吟宛如溪水般清澈見底的眸子盯着她嚇白的臉,在她摟在了懷裡,覆上她的後背,道:“別怕,我在。”
別怕,我在……
ωwш ✿ttκā n ✿CΟ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爲何會讓她感到心安?爲何會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玄吟,我突然之間很想依靠你……
這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像是一陣音符,叮叮咚咚地在她心中敲起來,讓她內心蕩開了不少漣漪。
或許是因爲抱着她的人是玄吟,她慌亂的內心才逐漸平靜了下來。
她不是無神論者,在那樣的環境裡看到突然出現的可怕的眼睛,她本能起了恐懼,或許更因爲她清楚玄吟不在身邊,身邊什麼人也沒用,只有她獨自一人,所以纔會怕成那副模樣。
倘若玄吟跟着她,躲在暗處,她或許有膽子去擒拿那雙眼睛的主人。
猛地想起了什麼,凰殤昔退出他的懷裡,蹙眉問道:“你怎麼來了?你不是答應保護瑣玥的麼?”
玄吟靜靜地站着,即使外界昏暗,這麼近距離她還是看到了他平靜的臉,他盯着她,好看宛若星辰般的眸子鎖視着她。
許久之後,他才淡淡道:“不放心你。”
凰殤昔呼吸一窒,感覺自己的心好似漏了半拍,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被他輕而易舉地擊陷。
玄吟好像是她來這麼久以來,挑撥起她心絃調得最厲害的,就連傾蕭也沒有,他輕輕幾句話,就擊毀了那些她可以僞裝起來的保護盾。
玄吟,你放心,你待我如此真心,我凰殤昔這一輩子都不會負你!
凰殤昔緊了緊指尖,似乎在抓住會從指縫間溜走的什麼的東西。
“吟,謝謝你……”
她一笑,那傾城的容顏令他都有些心動,他撇開臉,冰冷的聲線帶着絲絲讓人不明的意味,“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凰殤昔點點頭,離開了他的臂膀之間,往自己的寢室而去。
吟,我希望終有一日,你眉間的憂愁會消散,我會幫你拋棄本不屬於高貴如你的憂鬱。
玄吟的目光森冷地移向了瑣玥的寢室,清淺的眼眸中,那股清澈的泉眼漾起一圈又一圈不平靜的漣漪,大掌搭上了佩劍,未入鞘的劍身泛着凜冽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慄。
吟……吟……玄吟眸光一爍。
他大掌微微一動,劍,入鞘,轉身,護送凰殤昔回去。
翌日,當第一縷日光揮落,灑進鳳鸞宮,某個深夜輾轉許久才入眠的人依舊懶懶地癱在榻上,她伸了伸懶腰,又繼續矇頭大睡。
門扇上響起了輕微的響聲,不多時又敲了起來,隨後聲音越敲越大,最後門直接被打開了,妽嵐端着水盆進來。
她的視線望向榻上,見到某個身影仍舊懶散地躺着,對方纔的敲門聲沒有半分反應,她冷漠的臉上沒有分毫起伏。
因爲她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放下水盆之後,走到凰殤昔牀頭,恭弓下身子,語氣十分的恭敬:“娘娘,您該起來了。”
言畢,她的視線又瞄向某個身影,不出所料,那個身影仍是一動不動地躺着,不給她半分反應,妽嵐便直起腰,目不斜視,看這架勢好似是打算等着凰殤昔自然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凰殤昔才略有意識地翻了個身,睡眼惺忪,好似看到眼前有個黑影,腦子一瞬間閃過了昨晚那雙恐怖的眼睛,她睡意立刻走了一大半,突然睜開了眼簾,隨即猛地坐起。
在看到牀邊的人是帶着敬意一直看着自己的妽嵐時,她才略微鬆了口氣,隨即有擰起玉眉。
聲線有些冷:“進來了怎麼也不敲門?”
妽嵐垂首低下眼簾,道:“奴婢有喊過娘娘,只是娘娘睡得太沉,奴婢叫不醒您。”
凰殤昔揉了揉眼,也認爲是自己睡得太死,畢竟昨晚被那麼一嚇,她躺榻上,一閉眼就是那一雙眼睛,害得她都不太敢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