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預感向來很準。
她知道依貴妃既然敢說出口,就有不失八成的把握,而她也清楚,現下她似乎沒有那個資本和依貴妃鬥。
因爲依貴妃是貴妃,她只是無身世無背景,且被皇帝甚至所有人厭惡的頂着皇后之名的女人!
她倒寧願被扣上一個心胸狹窄的罪名,也不願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她從不和自己過不去,沒身世沒背景還和有經驗的老手對抗,明知有危險還去硬碰硬,那些人不是有膽識,而是沒腦子。
她的命可不能隨意踐踏,她任務重得很,起碼她還有重視的人要照顧。
不過片刻時間,她繼續過濾了一遍,衡量了利害,打定主意不理會依貴妃。
就在她張嘴要拒絕之時,身邊看好戲的人卻好像看穿她要說的話,先一步道:“朕允了。”
凰殤昔要說的話就那樣卡在喉嚨裡,上不是,下也不是,憋得她難受,猛地轉頭瞪向東陵梵湮。
這個男人真心令人討厭!
可始作俑者卻是一臉風輕雲淡,似乎並沒有看到她如炬般冒火的視線,又或者說……直接無視了。
“謝皇上恩允,皇后,請隨臣妾來。”沒有給凰殤昔反駁的時間,依貴妃在東陵梵湮說完之刻就立即接話,況且,皇帝金口已開,就像聖旨擬下,哪有反駁的機會?
凰殤昔氣再不順又如何?只能讓它胎死腹中,忍了……
起身,深深地呼吸幾口,慢慢平順自己那口噎得她半死不活的氣,隨即看到皇傾蕭投來的目光,她只回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便隨依貴妃而去。
她與皇傾蕭的互動,東陵梵湮雖似在閉目養神,可是他的視線一直就停留在凰殤昔身上,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驀地,狹長魅眸彎起,眼底閃過不明的情緒,怒意隱隱浮現,脣角染上笑意,愈來愈濃,愈來愈陰森……
風赧對他二人的小舉動也是看在眼裡,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注意着東陵梵湮的表情,不料,與他想象無二,東陵梵湮的臉色確實陰沉得難以形容。
糟了,陛下的潔癖又上來了……皇后,你自求多福。
他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有少許裂痕,不禁爲凰殤昔捏了一把汗。
其實他對凰殤昔並不厭惡,也談不上其他,反正就是不如宮裡其他人,甚至雷霆那樣對她有偏見,而是對她,都和其他妃子一樣一視同仁。
或許說因爲瑣玥的緣故讓他對她心生內疚,又或者是另一件事……
同一張舞臺,不同的人物,不同的舞蹈。
依貴妃要跳的舞,是極高難度的舞蹈。
一根不粗不細的御用繩子懸在舞臺兩側的樹上,繩子距離地面的高度,估側是在八米左右。
起先,衆人還在疑惑爲何會出現一根繩子,可是當依貴妃出現,踩在繩子上的那刻,衆人頓悟,噤聲,不敢置信地一致將目光放在那個膽大的女人身上。
誰也沒有料到方纔還看似嬌虛,弱不禁風的女人,如今卻是雙腳赤裸地踩在八米左右高的麻繩上?
而且對方還是個不懂武功的女子!
萬一掉下來,不殘也要臥牀數月!
看着一個貴妃跳如此險峻的舞,她稍稍分心,就會殃及池魚,那他們是該笑還是該哭?
想笑,又覺得太沒良心,想哭,又覺得太沒面子,最後變成哭笑不得。
依貴妃沒有在意在場之人,就連東陵梵湮的反應會如何她都沒有去看,而是全神貫注地支着繩子,唯恐稍有不慎就掉下去摔個半身不遂。
東陵梵湮對此只是淡瞥一眼,並沒有多在乎,哪怕那人是他的妃子,他也沒用表現任何的緊張或者其他的情緒。
他好奇的是,凰殤昔哪去了?
而和他有同樣想法的,東陵玖東陵落和皇傾蕭亦是。
依貴妃纏着更粗的御用繩索,是以防萬一的準備,她伸手保持平衡,站定之後,深呼吸一口,隨後眼裡閃着堅定的光芒。
隨即,一曲舞在伴奏之下緩緩升起,她的舞步嫺熟內斂,踏着御用繩索,一步一步地望着另一端舞去。
舞姿妖嬈,舉手投足之間,華麗而不失韻調,耀眼奪目,僅僅只幾個步伐,便已經深深吸引了在場人的眼球,不似先前看到子貴人舞起時,驚豔之下各自低聲交流。
而是被完全迷住,已經忘記了還有說話那回事,視線隨着她移動而移動,停止而停止。
可是就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依貴妃身上,東陵梵湮依舊一副什麼也不在乎,漫不盡心的模樣,眼角瞥到某個陰暗的地方,頓時脣角上劃。
而皇傾蕭的時而皺眉思索,時而面露不悅,注意力與東陵梵湮一般,完全沒有放到依貴妃身上,反倒不知想些什麼,直到終於尋找心中在乎那人的身影,他纔看向依貴妃那邊。
只是,當他看到的凰殤昔的時候,登時心中無法平靜下來,臉上一片焦急之色。
忽然,依貴妃蹬着繩子,縱身往上輕鬆躍起,在半空中跳出一些優美的舞姿,身形沉穩,好似已經做了千萬遍。
而在她躍起那刻,觀看的人心都懸了起來,直到依貴妃安穩落下,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可是他們才鬆氣不到兩秒,依貴妃便再次躍起,此次不同上回躍起的幅度不大,而是借力直接躍上了離地面十二米還高的位置!
在場的人幾乎沒有不驚訝,無一不唏噓,這麼高的距離,對於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來說,不可能回到原來的地方,而且還很危險!
東陵梵湮魅眸眯起,依舊不甚在意。
他那永遠都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慵懶地置身事外看戲的神態,真的讓人恨得牙癢癢。
明明就是他的妃子,爲什麼他自己都不在乎,他們這些與依貴妃無關緊要的人物那顆心懸了起來?
太不公平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依貴妃肯定會摔個半死的時候,忽然出現的凰殤昔倒掛在另一根離地面近十六米較粗的繩子上。
一個雙腿勾着繩子倒落,另一個蹬着另一根繩子飛躍而起。
依貴妃和凰殤昔同時伸出雙手,兩人有默契地手對手匯接上,好似與生俱來具有的能力,隨即凰殤昔一個旋身勾着足夠粗厚的繩子帶着依貴妃飛旋。
依貴妃身上的衣帶隨着動作翩翩起舞,兩具柔軟的身軀帶着繩子旋起的幅度頗大,難度加大,自然就更精彩了!
衆人再爲他們擔心之餘,喝彩聲也因這高難度的動作而落下。
看她們動作熟練,在場的人爲她們倆跳到嗓子眼的心也漸漸收回原來的位置。
平靜地看着兩個美人兒極有默契的動作,翩然若仙,在場的人都禁不住喝起來。
就連太妃也笑着不吝讚賞言辭。
可……
所有人都以爲不會出任何意外的時候,意外就是在始料不及的情況下誕生的!
明明凰殤昔腿間那根繩子那樣結實,可是偏的,生子居然往下掉!
它並不是斷的,而是系在樹上的那頭居然鬆開了,兩個女人手執手同時往下掉!
耳邊傳來呼鳴聲,凰殤昔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睜開眼那刻她的身子就在往地面下墜!
凰殤昔頓時臉色都變了,擡眸看向依貴妃,她正笑得詭異地盯着自己,眼眸中隱含着難以察覺的陰狠,以及陰森的寒意。
凰殤昔算是明白了依貴妃的這次招數,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揚脣笑問:“你要殺了我?”
雖是詢問,但現在的情況看來,依貴妃的意思顯而易見,想讓她死。!
依貴妃陰冷地扯着嘴角,“太遲了。”
知道得太遲了,你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凰殤昔很慶幸自己這個時候並沒有太過恐懼,起碼還能平靜地與依貴妃,不至於丟臉。
“你不是說過不會動手殺我?”
依貴妃忽然笑了起來,笑得陰狠:“本宮現在要你死,你有什麼資格來問本宮?”
這下,凰殤昔終於不再面無表情,而是冷笑,來自心底最深處的冷意,聲線帶着三分冷冽七分狠辣,“別忘了,你也逃不了!”
“是嗎?”依貴妃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現在的狀況,仍然肆無忌憚地陰笑,瞪向凰殤昔時,透着一股戾氣。
她的反問,令凰殤昔不得不注意起來,當眼神瞄到依貴妃要上束着的繩子,再回頭看看自己的腰間,只有自己的腰帶。
鳳眸眯起。那是安全帶?怎麼她會沒有?
在她微微失神片刻,依貴妃趁機掙脫凰殤昔抓住她的雙手,順道將她往下用力推去。
但是凰殤昔反應不慢,在依貴妃鬆開她鬆的時刻,她就立刻明白依貴妃要做什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重新攥上依貴妃的手腕,將其往自己一扯。
眼眸深處昔日的恨意瀰漫,寒意乍現,聲線帶着十足十的凜冽,“依貴妃,你以爲你能逃掉?本宮就是死,也要拉上你給本宮墊背!”
“來吧……陪本宮一起去死……”
魔音如同鬼魅般滲人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