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裡,蕭鼎黑沉着臉色,死死將手中的信件捏緊在一次。本以爲十四年前他扳倒藍靖,又攛掇先帝斬草除根之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卻沒想到,藍靖的一雙兒女不但沒有死,而且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
納蘭宇!難怪他總覺得納蘭宇眼熟,看了蕭婉的信,他才猛然想起來,他正是十四年前,首次在刑部大牢外見過這個人。當時,納蘭宇用一種極度痛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後就匆匆離去,而他正沉寂在扳倒藍靖的喜悅中,便沒有多花心思去跟納蘭宇計較。
行刑那天,藍靖似是看透了生死一般安靜的很,不再爲自己喊冤,也不再大罵他陷害忠良總有一天不得好死。藍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某一個方向,似是在交待什麼似的一動不動地望着,甚至在人頭落地之後,都在直直望着那個方向。
他心中疑惑,順着藍靖目光的方向看過去,似乎正看見納蘭宇站在藍靖視線的彼端面帶哀傷,可他只眨了眨眼,再看時,早已經不見了納蘭宇的身影。
原來,是他!當時藍靖一動不動地直視着納蘭宇,就是在交待他一定要救出他的兩個孩子吧!哼!不簡單啊,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地下動手腳!
蕭鼎再看桌上的另一封信,這是他之前派出去查納蘭宇的人帶給他的消息。若是不知道納蘭宇本不是婉州人,想要從頭開始查納蘭家還真是大海撈針。只可惜,蒼天也在助他,令他這麼快就查到了納蘭宇本是涼州人。而藍靖,曾經在涼州呆過近十年的時間,他們二人是故交,絕對不是沒有可能。
沒想到啊,他當年的一時疏忽,卻讓藍靖一雙兒女順利長大**,而且藍靖的女兒現在還是皇帝最寵愛的夫人,她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了蕭婉的地位。他不確定納蘭寒雪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無論她知不知道,他都不能留下這個禍患。
蕭鼎盯着兩封信沉思片刻,若說當年的事,唯一的漏洞就是他沒有派人去檢查藍靖一雙兒女是否真的已經死了。既然問題出在這裡,要找到寒雪身世的證據,便要從這裡下手。
蕭鼎打定了主意,隨即提筆寫下一張字條,取出籠中的一隻信鴿來,將信綁上去。看着信鴿越飛越遠,蕭鼎眸中的殺氣更盛,“藍靖啊藍靖,你若在天有靈,休怪本相心狠,怪只怪你當年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而此時,玄啓正面對着玄英同樣沉重的臉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玄英甚至已經將能夠證明納蘭小姐早在十四年前就死於一場意外的認證都找出來,囚在了瑞王府中。只是,他仍不知道寒雪真正的身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秘密,她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誰,爲何納蘭宇要瞞她十四年這麼久?
“玄英,這件事一定別讓雪兒知道,至於證人,就暫且秘密囚在你府中,待朕思慮周全,日後再做打算,萬不可讓人發覺。”玄啓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纔好,這件事太突然了,他也只能暫時壓下來,待查清了寒雪身世之後,才能做出處置。
轉眼,就到了三皇子東方昚的滿月酒。寒雪清晨起來,略略打扮了一番,瞧着鏡子裡愈漸笨拙的身子,心底泛起濃濃的甜蜜和喜悅來。
她瞧見外屋正陪着羿兒玩鬧的啞奴,不由在心中讚歎,原來這個世上還是有人能鎮住羿兒淘氣的性子。這羿兒也奇怪了,平常若鬧起來,別說玄啓了,連她的話都是聽不進去的,唯獨對啞奴,言聽計從。
不過,寒雪發現啞奴似乎很怕看見玄啓,只要聽見玄啓來了鸞鳴殿,她便匆匆忙忙退到不起眼的角落去,要不就是靜悄悄地退出去。想一想也難怪,當初,她剛入宮的時候,對玄啓身上那種屬於帝王的威懾感也是頗爲懼怕的。雖然她仍是不知好歹地惹怒他好幾次,可心裡當時也是在打鼓。
寒雪望着二人笑笑,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也不知道她肚子裡這個,將來會不會比羿兒還要難管。不過也好,喜歡玩兒鬧得孩子是活潑聰明的,小孩子還是淘氣一些好,總不能小小年紀就將孩童的天真爛漫壓抑起來。
寒雪拿出準備好的滿月賀禮,囑咐啞奴看好羿兒,便由香染和蘇晴陪着往長樂宮去。
那是一隻純金打造的撥浪鼓,小巧精緻,正是大人最喜歡用來逗弄小孩子的玩具。玄啓本來是準備了兩隻的,都是留給他們的孩子的。寒雪想一想,還是決定將其中一隻送出去作爲昚兒的滿月酒賀禮。玄啓也沒攔着她,說只要她喜歡,怎樣都好,反正他們的孩子,將來肯定不會缺這些。
玄啓下了早朝,便同玄英一起到御書房議事,二人準備午膳的時候再一起去長樂宮看望昚兒。最近的政務頗爲繁忙,雖然那些密密麻麻的奏摺看着都令人頭疼,可玄啓似乎沒有半點的爲難。
玄英瞧着玄啓意氣風發的臉,眼角眉梢都時不時露出一種被幸福填滿的笑意來。那是一種被心愛的女人所愛的滿足感,很快的,他們的孩子也會出世了,這讓玄啓如何能不開心?
從小到大,玄英從來沒見過玄啓如現在這樣對任何事都充滿期望。以前他是睿智冷靜的,雖然看着溫文爾雅,可身上淡淡的疏離感卻令人不敢太靠近他。無論什麼事他都能處理的滴水不漏,只是那樣的玄啓總讓玄英覺得少了些許的人情味兒。
現在有寒雪陪在玄啓身邊,他的笑容多了,玄英肯定地想,也許很多時候連玄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笑的,只是不經意地,那笑容就爬上了嘴角來。
玄英其實很嫉妒玄啓,嫉妒他最後能得到寒雪所有的關愛,所以他自從回宮之後就總是躲着寒雪,他怕看見寒雪,心中壓抑的濃烈情意會忍不住噴薄而出,他不想寒雪討厭她。
如果,能這樣默默地在她身邊守護着也是好的,至少他還能看見她溫暖的笑顏。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寒雪的幸福。無論寒雪的身世究竟如何,她都是善良的納蘭寒雪,永遠都不會變。
然而,幸福的時候總是很短暫。近午膳的時候,正當玄啓和玄英準備收拾一下起身往長樂宮去時,卻見鸞鳴殿的宮人驚慌失措地跑過來,結結巴巴得連話都急的說不出來。
玄啓臉色一變,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他實在等不急讓來報的宮人順氣,便要招呼着韓徵趕緊往鸞鳴殿去。哪知道韓徵也是臉色蒼白滴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卻是稟報了一件誰都沒有料到的事。
三皇子突然七竅流血,中毒薨了,太后娘娘當場就暈厥過去,所有嫌疑的苗頭統統指向了寒雪。寒雪剛從長樂宮回到鸞鳴殿,一盞茶還沒喝完,便被怒火滔天的皇后娘娘派人綁到了長樂宮!
玄啓聞言,修長的身軀一顫,心上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前幾天做的那個不吉利的夢魘突然就從腦海中浮現出來,令他心中不由得一陣又一陣緊縮。
不用問他都知道,寒雪定然不會是下毒毒害昚兒的人,他太瞭解她了,她就算不喜歡,也絕對不會想到去害死一條無辜的性命。可正因爲如此,他才更加擔心。
定是有人栽贓嫁禍給寒雪,若幕後主使的目標果真是寒雪,或者更狠一點兒,是要一箭三雕,同時除去昚兒跟寒雪,還有寒雪腹中的孩子,那麼寒雪的清白,恐怕會很難洗清。
果然是防不勝防啊,早知道留在宮裡會發生這樣的事,上元節第二天,他就該帶着寒雪繼續躲到別宮去。
玄啓匆匆忙忙趕到長樂宮,就聽見剛剛清醒過來的慈安太后大聲質問寒雪:“納蘭寒雪,哀家自問待你不薄,陛下他喜歡你,哀家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陛下喜歡,哀家都依他。可是,你獨佔了哀家的兒子也就罷了,爲什麼還如此惡毒地來毒害哀家的孫子?你自己也是要當孃的人了,你爲什麼這麼做,你說!”
慈安太后將那隻純金的撥浪鼓狠狠砸在跪在地上的寒雪身邊。慈安太后兩眼淚光閃爍,眸中的怒火恨不得將寒雪燒得連骨頭渣渣都不剩下。
寒雪的臉色白的如天山上長年不化的白雪一般,她也不知道這金鼓上怎麼會被人塗了毒藥。金鼓是玄啓親手交給她的,她拿到後把玩了一會兒便放在了牀頭的暗格裡再沒有動過。
寒雪相信,從她將金鼓送到長樂宮,這鼓絕對是不會有問題的,否則,她剛纔回到鸞鳴殿用了一塊點心,現在也該是中毒了,她拿那隻鼓逗過昚兒如果金鼓真是被人動了手腳,必定是在她離去之後。
可是,此時的慈安太后已經被怒火衝暈了頭,根本就聽不進去她的解釋。無論她說什麼,慈安太后只咬定是她心存歹意,所以下毒毒害了昚兒。
“納蘭寒雪,本宮也以爲你是個善良的女子,沒想到,你的心其實比任何人都狠毒,居然連個剛滿月的小孩子都不放過!”說話的是蕭婉。
蕭婉一句話,令慈安太后心中的憤怒更加高漲,起身伸手便往寒雪的臉上用力揮去一個耳光!
而玄啓奔進鸞鳴殿的時候,剛巧就瞧見寒雪被慈安太后一巴掌甩得趴在地上!
“住手!誰敢再碰朕的雪兒,休怪朕對他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