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當年天威谷比武大會上,祁震就見過霜碧玉,如今不過五六年的時間,祁震已有煉神境修爲,更是受天下仙道矚目的人物。
霜碧玉遇見祁震之後,便是關於大羅洞天最近發生的一切,密談一番。
無論任何一個宗門的弟子,在傳法師長看來都是傳承的一份子,若無必要當然不希望門人弟子置身於險境之中。
自從麗水凝有過馨園的遭遇之後,青嵐宗上下多少對麗水凝一脈抱持忌憚與迴避的心態,反而沒有人會刻意針對祁震,與最初的料想全然不同。
而青鸞等人被派遣到大羅洞天之中,自然不是一種放逐。既然在門中彼此相處不安,那還不如互不相見,以安各自心境清靜,同時也是對青鸞等人一種保全之法。
大羅洞天之中雖然各方勢力混雜,但青嵐宗不算涉足過深,在訂立盟約的五家之中,勢力最是薄弱,所以青鸞衆人一開始的日子也非常清閒。
至於出現魔道餘孽竊取銜骨令這種事,誰也無法預料得見,祁震曾經猜想,雲笙長老是否有過類似的推演,但如今也無法前往天南之地詢問。
“辛苦祁震道友這幾天探查了,往後的事情讓我來處理就好,青嵐宗也絕對會給天下仙道一個滿意的答覆。”霜碧玉最後說道。
祁震恭敬回禮道:“我莫師兄如今暫回門中,或許能夠借來神器,回溯當初情形,到時還希望長老親臨。”
“一定!”
既然霜碧玉肯擔起此事,祁震倒是覺得肩上重擔稍稍放鬆,畢竟整件事情當中,死的是青嵐宗的門人、失的是青嵐宗的鎖鑰、丟的是青嵐宗的臉面,祁震修爲再高,不可能、也不應該替青嵐宗將所有事情都解決妥善。
冬至日清晨,萬寶閣花費十數日打造的九九八十一個鬥法擂臺已經徹底完工,萬寶閣的門人也做好各種準備,大羅洞天之中各路修士也早已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下場鬥法奪寶,爭得自己心儀之物。
仙道修士行事簡練,沒有什麼冗長的歌功頌德,但在場之人都瞭解,如今他們立足的這片地方,百餘年前正是仙魔兩道最後決戰之地,也是祁震花費三年時間,以絕大法力開闢的洞天空間。
這麼多的前人遺物得以現世,主要還是歸功祁震,萬寶閣也相當懂得處理內中關係,只是將自己當成一個卑微的參與者,反而將祁震高捧得有些不自然。
祁震與穆徹宏早有約定,由他們二人率先下場鬥法,爭奪荻風劍的歸屬,作爲近年來名聲暴漲之人,祁震出手自然能引起所有人的關注。
穆徹宏拜入麻衣道時間不長,單以修爲境界論,絕對不是祁震的對手,而且如今麻衣道名存實亡,門人弟子離散各地,無意重建宗門,穆徹宏的出手,很有可能是未來數十年間麻衣道傳人最後一次彰顯手段了。
甫入門不久,就遭逢如此劫難,祁震自覺若身處麻衣道之中,恐怕也會道心崩潰、無法承受。但是仔細打量穆徹宏,不僅當年驕橫自傲之氣完全不見,反而平靜如水,不見波瀾。
麻衣道的傳承比較特別,門中尊長收徒傳法,絕大多數是在遊歷世間的過程中完成的,門人弟子的修煉也不是在本山道場閉關苦修。
至於麻衣道的本山道場磐石山,本來就是一片地處北方的苦寒之地,周圍沒有多少人煙聚居,在仙道七宗之中,算是最超然避世的一家,所以當初魔道進攻磐石山,麻衣道到底有多少門人喪生其中、又有多少人成功逃離,至今也是未知之數。
穆徹宏本人自從來到大羅洞天之後就沒有離開,平日裡行事也是極爲低調,如果不是與祁震的約定,甚至絕大部分洞天之中的修士,都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
兩人位處八十一座擂臺最重要的那座,立於兩方,彼此行禮過後,自然可以開始鬥法。
祁震已有煉神境修爲,自然不會先行出手,然而看見穆徹宏身如磐石不動,似乎一絲法力波動都不曾流露。
衆人略感奇怪,祁震不敢大意,元神遍照周遭,只覺得自己好像身處一片不斷演變的山川之中。
這正是麻衣道的看家本領——大千山河。
這不是法術、更不是神通,而是麻衣道門人在遊歷世間時,將一切山川景象印入神識當中,即便已經離開一地,但是那方山河卻好似跟隨着修士離開一樣。
只要穆徹宏將神識散佈開來,這數年間他一路周遊世間修煉,所見所聞都會換做虛實變化中的景象,若是旁人試圖以神識探查,會不自覺地落入這片山河之中。
祁震也是暗自驚異,這樣的修煉方式,果然是見所未見,他只在溯光真人口中偶爾聽說過麻衣道有如此妙法。
好在祁震元神堅定,撲面山河景象涌來,元神依舊巍然不動。穆徹宏的攻擊並不是波浪衝擊祁震的元神,而是徹底落在了空處。
這番鬥法完全超出大多數修士可以瞭解的範疇,神識的來往、元神的固守,根本無所謂空間的侷限。
在祁震與穆徹宏之間,精神的距離越來越遠,穆徹宏這幾年間周遊多少千萬裡的山川,祁震的元神就在多少距離之外。
這並不是祁震施展了虛空定力,強行拓展了千萬裡空間,他本人如今也尚無如此修爲,但若是以神識查探,卻又會感覺到兩人距離的確遙遠得難以估測。
兩人的身形明明佇立在擂臺兩邊,腳下根本沒有絲毫動彈,但是兩人彼此間的距離卻莫名增大。
穆徹宏根本沒有施展法力,因爲穆徹宏知道,自己的那點法力修爲在祁震面前,只不過是巨人手裡脆弱的樹枝,根本不堪輕輕一折。
而穆徹宏當然也不會想當然地就覺得自己能夠憑藉大千山河可以贏過祁震,但只要神識少有觸及,將祁震攏括其中,那就說明麻衣道的修煉確實有獨到之處。
這樣的鬥法,雙方都有着默契,祁震不會憑藉一身強橫法力取勝,只要穆徹宏的神識能夠影響到祁震的元神,不管深淺程度如何,都算是穆徹宏的勝利。
祁震面對大千山河靠近,元神只需秉持一念不動,山河景色自然不會再向自己靠近,元神可以與同等境界之人以通感交流無礙,但也可以是割據世間與自我的最強屏障。
山河綿延、變化無窮,祁震甚至感覺到,如果穆徹宏繼續修煉下去,這片山河不僅範圍距離更廣,而且有可能以虛化實,若是到了煉神境,以虛空定力拓展洞天結界,這大千山河的根基,是化轉洞天內部環境最方便之法
但是無論多高修爲之人,神識綿延和觸及範圍終究有限,仙道修士也不是全知全能之輩,大千山河總歸是會走到終點,而穆徹宏的修爲尚遠未達到循環不息的境界。
將近兩刻鐘的時間,兩人之間的山河距離就達到了一萬多裡,在場衆人,只要有御物境界,無不瞠目結舌,既驚訝與祁震的不動如山,也對穆徹宏的浩蕩無際相當佩服。
“呼……”穆徹宏自登上擂臺開始就閉目到現在,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說道:“周遊浩土一萬五千裡,在祁震道友面前我已盡全力,但還是未能碰到祁震道友分毫,是我輸了,還是祁震道友境界超絕。”
祁震拱手笑道:“穆道友可是死死追着我不放啊,方纔我也贏得僥倖,荻風劍忝佔多年,今日較量甚是欣慰,不如就此歸還道友吧!”
說罷,祁震從乾坤囊中取出荻風劍,以御物之法送還給穆徹宏。
穆徹宏接住自己當年的寶劍,卻是面帶苦笑,自己的情況他自己清楚。雖然祁震說是穆徹宏一直以大千山河追着祁震的元神,但實際上是穆徹宏朝着祁震的元神,有如望着天際山峰,怎麼樣也跑不到,甚至無法拉近一絲絲距離,可見境界之差,依舊是劃分仙道修士最根本的區別。
見穆徹宏沒有說話,祁震開口道:“或許穆道友有一段時日未迴天南之地,不如大會之後再去天南看看,雪淵門如今有冰雲覆谷的奇景,對道友大千山河的演化修煉,頗有妙處。”
祁震從來不吝嗇指點之語,更何況如今的穆徹宏,再也不是那個與祁震惡言以對的紈絝子弟,惡緣已了,當結仙緣善緣。
“聽君一言,勝過十年苦修!”穆徹宏深施一禮。
祁震雖然年輕,但是仙道修煉不問歲月壽數幾何,只重修爲境界高超與否,以祁震的修爲,自然有資格指點在場絕大多數人,甚至不少人都覺得可惜,爲何當初沒有好好巴結祁震,或許如今能有跟祁震擂臺較量、然後得到指點教導的機會。
開場鬥法既然結束,那麼祁震二人也該離開,讓在場修士自如競逐、爭奪前人遺物。
萬寶閣派出高人御物飛天,一口大鐘響遍方圓數裡,可見鬥法的擂臺遍佈何等廣大。
鐘聲過後,頓時光芒亂射、雷火交織、劍光璀璨,彷彿讓在場之人都感覺,重回百年之前仙魔大戰的激盪場面,即便是生性平和之人,此時此刻也會被八十一個擂臺的大場面,引動得心血澎湃。
玄天宗在大羅洞天之中的門人,不少人都參與鬥法奪寶之中,只不過他們並不是全然爲了前人遺物。
在祁震的指點下,他認爲當今形勢,缺乏鬥法經驗,不足以護持宗門安危與自身修煉清靜,所以乾脆讓衆人放開手腳去較量,因爲他們的對手也不會放過這樣磨練自己的好機會,更何況還有爭奪前人遺物的機緣。
而祁震,來到一處早已安排好的高臺之上,將自身神識延伸到整個奪寶大會的範圍,將八十一個擂臺的情形統統印入元神之中,不啻於自己親身下場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