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嵐忽然意識到, 原來眼前的王比她想象中還要厚顏無恥……往日裡的道貌岸然果然只不過是虛像。她羞赧之下甩開了他的手,煦之知她臉皮薄,收起調笑之意:“好吧, 你說吧。”
苓嵐請他坐下來, 把胭兒所言之事詳細地告訴了他, 還說本來約了胭兒在兩儀城相會, 然後打算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他後, 便交由金族去管,然而如今胭兒不知所蹤,她也擔心胭兒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是否會有危險。
煦之也對晨弛的這個側妃感到好奇, 聽了苓嵐說完後,他責怪她道:“你私底下做了這麼多事竟然還想瞞着我?萬一中途有什麼閃失, 你讓我往後怎麼辦?”
“苓嵐可沒想這麼多……”她心下感動, 主動往他身邊挪了挪。
煦之伸手抱住了她:“以後你做任何事情之前, 要想想我,還有你的母親。不要再膽大妄爲了, 就像上一回,自己獨自在水族騎着馬先跑了,倘若出了什麼事,你一個人能怎麼辦?”
“是。”苓嵐把手搭在他的後腰,兩個人相擁而坐, 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過了一會兒, 煦之忽然笑道:“本王在想, 送去木族的採擇之禮, 此時不知道是否已到了你的雲騎將軍府?”
“啊?”苓嵐擡頭望着他, 臉上一紅,“您此話當真?”他早已暗裡預備了此事?她忽然想起鎔昔那日所言, 銳安殿的內務收到了一些青色和綠色的綢緞布匹,如此說來,他的確是早有預備要在好逑之會邀她的。可是他們不是早已鬧僵了?還分開半年了嗎?
煦之笑而不語。
“可是,要是我沒來好逑之會,您已派人去了木族……您該怎麼辦?”
他笑道:“那我便改邀槿年長公主,然後飛鴿傳書到木族,讓人把禮轉送至木族的王府。”
“哼!早知道我就不來了,把你留給槿年。”苓嵐挑眉道。
“你敢不來?”煦之逼近她,她嬉笑而避,他忍不住在她臉頰輕輕咬了一口:“你今日若不出現,本王帶人闖進你住的處所,親自把你抓來!”
“苓嵐認定了您會選槿年或者是婧歌公主……”
“所以呢?所以你就打算跟泊顏了?”煦之氣惱,伸手在她臉上掐了一把。
苓嵐被他掐得微痛,揉了揉臉:“泊顏哥哥跟您說的?”
“那傢伙!”煦之“哼”了一聲,“他到底是不是爲了刺激我才那樣做?他真的對你說邀邀你嗎?你真的沒推卻?”
“誰叫您前日對我那麼兇那麼冷淡?”苓嵐小聲抱怨。
煦之猜想大概是怎麼一回事了,自然是泊顏見苓嵐傷心,想要保護她。如今美人在懷,他心情舒暢,也不願再計較那些細枝末節,他認真地問苓嵐:“你當真認爲本王對你又兇又冷淡?”
苓嵐回想了前天的碰面,他確實很無情,寒着一張俊臉,連話都不肯多說,於是她點了點頭。
煦之笑意逐漸彌散:“那……本王對你熱情一些,如何?”在她正欲慍怒之際,他湊過去貼着她的脣伺機而入,強行將自己喂進去。
苓嵐抵在他胸口的雙手漸漸軟了下來,全身的力氣如被他吸走了一般。煦之將她捧到自己的大腿上,握住她的後頸,用那溫度和溼度攪亂了她的心。
有了此刻的濃情蜜意,往昔的悲傷已淡無痕跡,而即將到來的困惑與無助,也暫且不必顧慮。
閣樓之外冬意初臨,內裡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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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年回到處所時不見苓嵐,料想她在煦之身邊,想着他們誤會已銷,此時大概有些私話要說,可她身邊連個丫鬟也沒帶,怕是不太方便,於是讓雲淺和瑚清去金族處所問問,若苓嵐在那,便到一旁候着。
想起適才在兩儀臺上,煦之向苓嵐提出邀約之時神色自若,直到苓嵐流淚他纔開始手足無措,隨後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長老面前請示,隨後急急忙忙地跑了,恐怕他金族王冷落冰霜的形象算是毀於一旦了。
他的反常舉動引來了衆人的議論,大家都說金族王搶走了木族王未來的妃子。槿年想到此處又覺得好笑:如今金君算是成了我的妹夫了麼?
若桃在一旁仍舊糾結:“長公主,您說那金族王邀的怎麼會是苓嵐小姐?”
槿年又不能說苓嵐爲奴之時早與煦之熟悉,微笑道:“這是各人的緣分。”
若桃正要爲槿年鳴而不平,外頭有個內侍進來,說有信件要交給苓嵐。槿年先替苓嵐收下,心卻想:不知道這丫頭跑哪兒去了?我還是先去看看柏年那邊情況如何吧……
槿年行至兩儀殿東面,卻見水族王和婧歌公主等一行人正帶着行裝匆匆向兩儀宮東門趕去,各自對望一眼,水族王只是向槿年拱了拱手,槿年停下來向他行禮。
婧歌像是很不情願地和槿年打了個招呼,又多看了槿年幾眼。槿年猜想她心裡不痛快,也不願和她多說什麼,只是微笑致意。也許在婧歌的心中,她曾把槿年視爲最強的對手,然後槿年卻並未真正對煦之動情,因此婧歌無法在槿年身上找到同病相憐的情緒。
槿年目送他們離去,心道:婧歌公主如此絕色佳人尚且未能覓得如意郎君,恐怕我還得等個兩三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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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顏和承列回到處所不見煦之,生怕出意外,命人到處找,最後有人回報說,小閣樓下的侍衛說金族王在閣樓裡有要事商談,不讓旁人進出,泊顏與承列對望一眼,均自汗顏,跑到小閣樓下候着。雲淺和瑚清聞言也追了過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聽到樓道里傳來了煦之的聲音,像是正緩緩下樓。
“你用不着親自過去,命人傳話便是。”
“我怕下人有遺漏,不周到。”苓嵐道。
“你別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煦之又道。
苓嵐笑道:“我現在也沒什麼特殊的身份啊……”
“你……你是想讓本王早日把你娶進門是吧?”
“哪有?我纔不着急呢!”苓嵐說完之後,噗嗤而笑:“您別鬧,小心腳下……別鬧了!”
守在樓梯口的幾個侍衛登時面露詭異的笑容。
泊顏實在聽不下去了,在樓梯口咳了一聲,上面立馬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煦之才慢吞吞地走下來,見下面圍了一羣人,還包括苓嵐的兩個丫鬟,神色有點尷尬,帶着金族的手下先行離開。
雲淺和瑚清知道苓嵐還在上面,連忙走上樓梯,只見苓嵐正站在樓梯的拐角處滿臉通紅地玩弄着裙帶。雲淺和瑚清齊聲道:“恭喜小姐!”
“你們也來了?”苓嵐心道:這回丟人了……原來下面那麼多人……
雲淺笑道:“大家到處找金族王和您。”
“我得去看一下胭兒回來了沒。”苓嵐轉移話題。
瑚清道:“小姐去的話不太方便,這點小事瑚清來辦就好了,您先回處所,馬上就到用膳的時間了。”
“那……一起回處所用過午膳再說吧。”苓嵐也覺得餓了。
抵達槿年的處所,下人說槿年長公主去了木族的處所和木族王商議聯姻的事情,恐怕中午不回來用膳了,但是外頭有人交了一封信說是給苓嵐小姐的。
苓嵐接過來一看,信上並無署名,拆開卻是胭兒寫的,裡面並無詳細內容,只是說她回來了,約她明日上午在東市的一家茶寮相見。
苓嵐一看這茶寮的名字就納悶,隨即又忍不住笑了。
胭兒回來了,不管有沒有新的消息,總是件好事。
槿年在木族處所,苓嵐不敢過去,畢竟她前兩日剛回絕了柏年,今日又接受了煦之,此時見柏年等於讓他不痛快,於是一下午都呆在槿年的處所。偶爾會有幾個不太熟悉的人過來道喜,苓嵐既無親屬和長輩在此,只能親自應對,她覺得自己似乎到現在才真正回過神來。
黃昏時煦之和承列上門了,苓嵐很是意外。煦之一下午在接受各族的王公貴族的道賀,如今總算有閒暇,又覺得他們之間終於不必再偷偷摸摸了,便大大方方地來找她。
苓嵐見他換了身閒服,滿臉笑容,想起今日他對自己幹了些“不正經”的事,後來還被一羣下屬逮到他們在幽會,難爲情地把視線挪開。
“苓嵐,你這是在生氣還是在害羞?”煦之喝了口茶,笑道。
被他當衆調戲的滋味可不大好,苓嵐瞥了他一眼:“您怎麼過來了?”
煦之本想說來看她,轉念一想,答道:“本王是來找你們長公主的。”
“哦?”苓嵐頗爲好奇,“她去了木族處所還沒回來,您找她有何事?”
“你的家人又不在兩儀城,本王得先和她商議一下你我的婚事如何安排……”煦之面不改色地道,“此事可要抓緊,免得你說我不給你身份……”
苓嵐後悔自己多言,困窘得不知道該如何搭話,只見候在一旁的承列、雲淺和瑚清皆有笑意,苓嵐不由得對煦之怒目而視。
煦之笑了笑:“你這幾日有何打算?”
苓嵐輕“哼”了一聲,道:“我明日先去見胭兒,後天便動身回木族了。”
煦之雖捨不得她,但想着她早點回去,也好和她母親商量:“也好,我還得回銳城處理些事情,我多派些人送你回去吧。”
苓嵐想了想,覺得不合規矩,又不好婉拒他的關心。
煦之與她聊了些閒話,說起爲她闢了一處宮殿的事情,苓嵐對銳安殿的幾個宮女印象不錯,選了鎔昔等人留爲己用。談到將來的事情,苓嵐羞澀之餘,總算有了些真實感。
時候不早了,煦之問她是否要同去兩儀臺上觀禮,苓嵐不敢和他當衆秀恩愛,可轉念一想,總不能又和他去那小閣樓吧?想起早上被他騙了上去摟摟抱抱小半日,恨得牙癢癢的,只好勉爲其難地答應。
畢竟這是一場屬於他們的慶典。
當下苓嵐回去換了身打扮,衣飾亮麗地與煦之相偕走向兩儀臺。槿年和柏年他們已經到了,見了他們同來,槿年衝他們微笑,柏年勉強點了點頭,不再看他們。
煦之和苓嵐尚未成親,公然一起坐在兩儀臺的正中不妥,煦之乾脆放棄兩儀臺上的主位,站在兩儀宮門外地角落與她並肩而立。二人臉上喜形於色,看着滿城歡欣鼓舞的人們,不時地相視而笑。
火樹銀花漫天飛舞,在夜空劃出亮麗的軌跡,璀璨地燃燒着,他們在衆人的歡呼聲中悄悄握緊了對方的手,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正如煙火般明麗,均覺今生今世能攜手共賞此良辰美景,已是圓滿無求。他們隨大家一起默默地祝福着此時同在現場的知心人,願攜手到老,白首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