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不憚拉下臉來直接求顧衛卿回王府,顧衛卿也就沒矯情,當即痛快答應了。她故意問着賀琮:“痛失心儀女子,王爺是否遺憾?”
賀琮瞪她:“別蹬鼻子上臉啊?得了便宜還賣乖,天底下怕是隻有你敢這麼放肆的跟本王叫板了。”
她都表白心志了,他要是還敢真的娶妻納妾,那他和她之間就真的沒有轉寰的餘地了,他當然不甘心,可晾了她這麼久,也沒見她有所鬆動,他還真怕她生下孩子,轉頭就毫無顧忌的從莊子上直接逃遁。
所以無論怎麼着,先把她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說。
顧衛卿撫着腹部,毫無得意的道:“王爺說笑了,草民豈敢?若是王爺以爲草民先前言語是有意而爲……”她聳聳肩,道:“草民只能說,王爺多慮了。您實在犯不着在意草民所思所想,一則是草民承受不起,二則王爺將來終究會後悔。”
賀琮沒好氣的道:“本王后不後悔,是你能管的?”
賀琮對於娶不娶王妃,興致不大,娶個世家貴女,於他的裨益也不大,他又沒野心搶太子的位置,對於坐擁天下也不是十分熱衷,反倒是一想到會有個女子名正言順的對他管頭管腳,他就膩味。
女人們都是漂亮、精緻、柔弱的小東西,看似無害,可私底下勾心鬥角,手段層出不窮,讓人歎爲觀止。
如果說男人在外頭廝殺十分激烈,她們在內院爭鬥也是血腥陣陣,狠起來,女人的手也不是乾淨的,未必比男人沾的鮮血少。
他得多蠢給自己找不痛快?
如今他孩子也有了,只要他想,將來給孩子上了玉牒,那就是他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何況賀琮實在不覺得生兒育女是他必不可少的任務,若不幸像他這般,打小就沒了娘,有那麼一個不怎麼負責的爹,他還真覺得不如不生。
賀琮親自去旁觀衛剛教習孩子們訓練,見他們各個鬥志昂揚,和剛出窩的小狼崽子似,心內不是不震撼的。
他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只等把這十個孩子叫到近前的時候,見他們先給顧衛卿行禮,並叫了一聲“公子”,賀琮有瞬間的茫然。
如果換成“爹”,這顧衛卿就更有派頭了。她可真敢想,一下子就收了十個義子,打小便處心積慮的用這種極端方式訓練,可都是給她肚子裡的孩子準備的。
他應該高興,可心裡總覺得彆扭,兩人是不是有點兒角色對調啊?這些給他兒子將來賣命的死士,本來應該他挑選並加以調,教的,怎麼如今有點兒他坐享其成的意思?
如果這十個孩子真管她叫爹,那自己成什麼了?
賀琮一向厚顏無恥,徑自把話接了過來,擺出一副溫和的面孔,有時候不瞭解他的爲人,他還是挺能忽悠住人的。這十個孩子知道他是王爺,見他身份尊貴,且又如此平易近人,一時間看他的眼神滿是欽佩和尊敬。
被他鼓勵兩句,彷彿看到了金光燦燦的美好前程,哪還管一旁的顧衛卿?
賀琮不無得意的想:本王一出手,你就得甘拜下風,憑你再怎麼本事,還不是給本王做嫁衣裳?
可反觀顧衛卿,彷彿一點兒都沒察覺到危機感,任憑賀琮手段擺出,把御下手段都施展在這十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身上,也不見一點兒慌張。
賀琮心道:本王看你能裝多久。
回程途中,賀琮試探顧衛卿:“這十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顧衛卿靠着隱枕閉目養神,聞言眼都沒睜,道:“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
賀琮問道:“你就沒想過,把他們一塊接進王府?”
顧衛卿睜開眼,見他不似玩笑,便回絕道:“不必了,莊子上地勢寬闊,有山有水,訓練起來優勢更得天獨厚些。”
賀琮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衛剛可就不能再擔訓練之職了。”
撤掉衛剛,相當於釜底抽薪,她總會覺得爲難吧?
哪成想顧衛卿仍是淡然的道:“其實本來就是大材小用,不過是草民看衛剛實在無聊,才替他找點兒事做罷了。”
賀琮:“……”
他很想把這十個孩子的賣身契拿到手,看顧衛卿如何應對。
顧衛卿隨手摸了摸,道:“唔,草民忘了,這身契還在顧尚那,若王爺不急,草民回頭就讓他給王爺送過來?”竟是毫不在乎。
賀琮氣悶的道:“顧衛卿,你到底有沒有自己最在乎最怕別人奪走的東西?”
顧衛卿煩躁的撥拉開他的手,抱怨道:“草民不舒服,王爺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如今她腹部越發突出,孫太醫不只一次的聽她抱怨每天呼吸都難,尤其吃飯的時候更受罪。吃得少了,她營養不夠,可吃得多了,她胸口疼。
到這時候孫太醫不敢給她開太多的藥,只能囑咐她多走多動,少食多餐。
越是臨近生產,孫太醫對顧衛卿越不敢掉以輕心。
女人生孩子,狀況層出不窮,母體沒一個強健的體魄,很容易生產時一屍兩命。但也不是產婦越胖就越好,要知道凡事都不可過,有時候補得越多越是催命符。
婦人自己胖倒罷了,頂多是坐臥行走不便,可有的婦人吃進去的營養全補到了孩子身上,到時候胎兒身形巨大,又遇着宮口窄小的初產婦,那纔是要人命呢。
不只孫太醫焦慮,賀琮也不遑多讓,否則他也不至於親自來接顧衛卿回府了。聽她抱怨,忙鬆開手,轉而握着她軟綿白晰的小手。
顧衛卿動了動,換了個舒服點兒的姿勢,睜開眼睛盯着華麗的車簾,想了想道:“王爺要聽實話嗎?”
賀琮沒好氣的道:“說。”
顧衛卿笑笑,道:“您生什麼氣?從來忠言逆耳,真話噎人,沒誰不喜歡聽好話,可好話裡九成九都是誇張和虛假。您既要聽實話,草民說得哪句不入耳,您可別怪罪草民。說實話,草民不是沒有最在乎最怕失去的人和事,只是……”她從長睫中看她一眼,不掩狡詐的道:“王爺張着天羅地網,就等着草民往裡跳呢,草民不敢有。”
她喜歡什麼,他必剝奪什麼,她練就如今的絕情寡慾,都是他逼的。
賀琮怔了下,伸手搭上她的腹部問:“那,這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