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也十分着惱。她能明白賀琮最近一直在做小伏低,所求也不過是她對他的認可和原諒,對於他這樣身份的男人來說已經實屬難得,可他還是一言不合就又擺出高高在上,尊貴不可侵犯的範兒來,她看着就生氣。
他生氣,她也同樣,他一時口不擇言,她態度也不好,面對他的質問,她就想反脣相譏。可到底抿了抿脣,儘量溫和的道:“這也正是草民想問的,王爺到底想要什麼?”
他要她,她已經給了,他要孩子,她也生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賀琮氣得的都哆嗦了,他使勁攥着拳頭道:“卿卿,我想娶你爲妻,我想夫妻和美,我想你能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邊,而不是再披着顧家長子的名頭,在外邊爲了顧家的生意奔波。那不是女人該乾的事,我就想讓你在我的庇護下,像尋常女子一樣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外頭有什麼風雨,我替你擔着。”
顧衛卿很想說:我不需要。
誠然他是好意、好心,可他不是她。他想娶她爲妻,她就一定要嫁他爲妻嗎?王妃的名聲雖然好聽,可華而不實,於她而言並沒多大益處。她都已經扭曲着自己盡力在迎合他了,他怎麼總是在這些細節上面吹毛求疵,非要達到他的目的才肯罷休呢?
她想說:我不稀罕。
他覺得她過得艱難,想要讓她過得舒服一點、安生一點,她能理解,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可以領他的情,領他的好心,但不是他想給,她就一定要接受的。
就像他百思不得其解一樣,她對他的心思也覺得不可理喻。他是男人,又是王爺,有爲所欲爲的資格,她從沒奢望着他只有她一個女人,也沒奢望着他爲她守身如玉,他大可以左擁右抱,醉生夢死,她只求他對她的管束少一點兒,能讓她自由一點兒。
連這也是奢求嗎?
他總不能管着她的人,連她的心一併禁錮了吧?
顧衛卿無奈的捂住臉。以上這些話,她統統都不能說,如果說出來就太寒人心了,可不說她心裡堵得厲害。
如果是旁人遇上這樣的男人,怕是會覺得驕傲不已、慶幸不已、歡喜不已、幸福不已,可她只覺得累。
他們兩個的心思是反着的,她總想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他卻死說活說都想要一個名分,否則便是虧了,是她始亂終棄不負責任一樣。
顧衛卿輕聲問道:“王爺,現在這樣不好嗎?也許你覺得草民好,可過幾年看,你會發現,草民只是昨日黃花……”
“那你呢?你是不是從沒將本王放在心上過,你對本王有沒有一點兒感情,有沒有一點兒……愛?”
顧衛卿低笑道:“王爺是王爺啊,草民只是草民。”這是註定的差距,他爲什麼要假裝忽略不計,然後他們兩個就可以舉案齊眉,白頭到老?什麼喜歡,什麼感情,他和她之間再談這些,不覺得太過矯情和天真麼?
賀琮滿眼的失望和震驚,盯着顧衛卿道:“你到底還是怨我,怨我當初那般對你?所以你一輩子都沒打算原諒?如果我肯說一個放你走,你立刻就會歡欣鼓舞的離開,是吧?孩子姓不姓顧,你不在乎,他們跟不跟你走,你也不在乎?我將來如何,娶不娶別的女人,是生是死,是榮是辱,你還是不在乎?!”
顧衛卿不能昧着心思說她對賀琮沒有任何感情,畢竟她也是人,不是鐵石心腸,可對她來說感情一物,永遠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小部分,有則有,無也照樣能活。她甚至覺得賀琮這般癡情和糾纏不像個男人該有的決斷,這也不像賀琮該做的事。
他本來該是情場浪子,衆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永遠都那樣風流不羈、瀟灑放浪纔對,可他卻戴了一副癡情的面具,實在讓她啼笑皆非,且壓力沉重。
對比得她像個無情無義的薄情人,負擔不起他對她的厚重。
顧衛卿咬牙,擡眼直直的盯着賀琮道:“王爺說得沒錯,我對王爺始終有怨,有恨。不是怨王爺強佔了我,而是王爺打亂了我的生命,打碎了我對未來的希望和期許,不管王爺想拿什麼來彌補草民,都不是草民自己精心編織和打造的那個,即使拿到手了,也總有不倫不類之感,甚至有鏡花水月之嫌。那不是我想要的,不屬於我,我拿着彷彿只是在替別人保管。太子殿下爲什麼要幫草民?草民又爲什麼非要出海?王爺並非愚笨之人,會猜不透這其中有何交易嗎?就是上回草民在殿下府裡中毒,及至出府王爺遭人襲擊,都是草民和殿下做的交易。”
賀琮揚聲打斷她:“閉嘴,閉嘴。”
顧衛卿識趣的閉嘴。
賀琮瞪着腥紅的眼睛,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道:“你當我不知道?如你所說,我沒那麼蠢笨,便是當時不知,事後猜也能猜出,可我爲什麼不予追究?”
顧衛卿道:“是啊,王爺爲什麼不追究?別跟草民說你對草民情根深種,非草民不行,離了草民便活不了。”
賀琮脫口而出:“你做夢。”
他心裡絞着疼。顧衛卿可真狠,這種傷人的話,比他當初對她可殘忍多了。她就這麼**裸的踐踏着他的情意,對他的所作所爲、所思所思視而不見,生生的把刀子捅進他心口,再無辜而天真的來回攪蕩。
他本來都想着,就這麼承認了,他就是這麼想的,那麼她會如何迴應?可她連讓他承認的機會都不給。
賀琮氣恨的想:自己真是犯賤,從來都是女人追着男人要名分,可他們兩個完全反了,追着要負責任的是他,她卻理都不願意理,還一副“你無理取鬧不可理喻簡直沒自尊無賴到極點”的模樣,真是讓他引爲天下男人之羞。
更可恨的還在後頭,顧衛卿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還有小長言的身世,王爺就當真以爲草民蠢笨到極點,王爺不說,草民就一輩子都當鴕鳥,以爲她就是草民和蘇朗的孽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