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如你妹何。
他這是有多閒得,要管這種閒事?
顧衛卿無奈的笑笑,很無辜的望着賀琮:“這……在下實是不敢叨擾尊駕。”
他很想說:”我真不需要,您能不能別多管閒事啊”,可賀琮氣勢在那擺着呢,他定有後話,不是他能推拒的。
顧衛卿本就氣質沉靜,此刻他不說話,隻眼神清亮,有如秋日長空下的湖泊,泛着淡藍的水光,純粹而晶瑩,似乎能把廣闊長天的瀲灩都吸進他的眸光裡。
他自己並不知道,這一刻,那沉靜的目光因無奈而稍顯脆弱,因脆弱而動人心絃。
賀琮歷盡千帆,卻偏偏被這目光一眼就吸引,彷彿一束陽光,照進了他的靈魂深處,油然而生出一種來自心底深處有悸動。
賀琮無端生出幾分惱怒。
他語氣中便帶了幾分狠厲:“實話說吧,令表妹生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本……本公子很喜歡,不如就由我納了她,你另行婚娶。”
他這回連“如何”都不說了,徑直是命令的口氣。
顧衛卿心裡打突,卻只是垂眸不語,面露思忖之色,半晌都不開口。他並沒試圖用老掉牙的藉口搪塞賀琮,比如他不能替顏若的父母做主,顏若身份卑微,又有殘疾,實在高攀不起,他與顏若早有婚約,不能違逆之類的話,只在暗裡打量賀琮。他在賭,自己能有幾分勝算的把握。
顧衛卿搖頭道:“恕難從命。”
他幾乎是完全沒有勝算,可也不能因爲怕死就附和了他的口風,讓顧衛卿眼睜睜的把顏若推到賀琮懷裡,他不忍心。
賀琮只冷笑道:“哦,你不同意?可真有骨氣。”
顧衛卿心頭一凜,無意識的瞳孔一縮,很有一種掉頭就跑的衝動。
賀琮和蘇朗是截然不同的氣質。蘇朗打扮得再華麗,也不像溫潤天成的公子書生,反倒難掩骨子裡的粗俗和混混氣質,總透着一股子不和諧之感,像是偷了別人的衣裳,他自己沾沾自喜,旁人看起來卻滑稽可笑。
ωωω ⊕тTk Λn ⊕C○
正應了那句“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的大俗話。
可賀琮的則完全不然。他的衣着只有更華麗更精緻的份,可衣裳卻不能給他增添更多的東西,反倒被他本身的氣勢所壓,甚至變成了與他融爲一體的東西。他笑時,空氣裡涌動的是春風化雨的溫柔,他怒時便是雷霆震天的動盪。
他這話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看似在夸人,顧衛卿卻覺得後脊樑骨發冷,彷彿他的言語極具威懾力,都已經消散到空氣中了,卻仍舊帶着長獠牙,一字一字都咬進了他的肌膚裡,見血見骨。
可顧衛卿卻不能退縮,只能搖頭道:“還請尊駕體諒在下的難處。”骨氣不能當飯吃,他現在也是硬着頭皮,沒有辦法的辦法。
賀琮眼裡的榮光更盛,笑意也越發明顯,道:“難處?”
難處誰沒有啊?
“我體諒你的,你可能體諒我?”
這就開始要講條件了麼?顧衛卿忽然跪下道:“只要尊駕肯放了舍妹,在下願聽從尊駕驅馳。”
賀琮一言不發的瞪着跪伏在地的顧衛卿,他變得太快,剛纔還挺得溜直的脊樑骨,這會已經毫無節操的彎下去了。
他心裡這個怒啊:特麼的說好的風骨呢?這麼容易就屈服,這仇報得有什麼意思?
可此仇不報,他所受的挫折就白受了?他賀琮長這麼大,從來不記仇,因爲有仇,短時間內也就報了,偏偏這個顧衛卿,沒讓他嚐到一點滋味呢,他反倒自甘微賤,先伏下身子讓自己踩踏了。
這種滋味卻讓人憋悶。
不和他計較,豈不是承認自己折在了他顧衛卿手上?
哼哼,休想。
賀琮伸手去扶顧衛卿:“顧公子這是做什麼?有話起來說。”
顧衛卿下意識的躲了下——他不習慣別人與他有親密接觸。
賀琮被他這動作刺得心頭火起。他態度足夠平易近人了吧?這人竟不識擡舉?
他眼睛一眯,鼻子裡呼出一聲冷氣:能得他親扶的人有幾個?這顧衛卿就是表面上謙遜恭敬,真出了這個門,心裡還不知道怎麼想呢。
顧衛卿看着眼前那保養得宜、指節分明、修長寬大的的,訕笑道:“在下不敢……”
賀琮索性收回手,也不和他打太極拳了,徑直道:“顏若這丫頭我是要定了。”
顧衛卿分辯不清他說要定顏若這話有幾分真心,但他態度足夠堅決,不容人違逆。如果他真的能不計較顏若的眼睛,能夠將顏若收容,其實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顧衛卿擡頭道:“在下敢問一句,尊駕,是何許人也?”見賀琮一副被冒犯的模樣,忙道:“自古婚姻都講究門當戶對……我怕表妹配不上尊駕。”
呃,也不對,賀琮絕不會娶顏若,頂多就是個納妾。
顧衛卿改口道:“總得知會家舅一聲,也好合個八字什麼的。”他得有名有姓吧?總不能跟舅舅說,喏,你女兒被一個男人給納走了。
賀琮有點不大確信的望着顧衛卿。不待這麼玩兒的,自己是強搶民女,這顧衛卿不該磕頭如搗蒜,請他高擡貴手,放過顏若嗎?
這順水推舟是怎麼個戲碼?
難道說自己高估了顧衛卿,他就是個唯利是圖、見利忘義的小人?
賀琮簡直要吐血,怒聲道:“賀某單名一個琮字。”
顧衛卿道:“哦,賀公子,不知祖籍何處?家裡人口如何?”他一改話風,竟當起了媒婆的角色,盤查賀琮,真有替顏若做媒的意思了。
賀琮氣得青筋暴跳: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他這個愚蠢無知的商賈,竟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
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顧衛卿嚇了一跳,忙道:“賀公子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但在下還要贅述幾句,舍妹,咳,有眼疾,賀公子不在意麼?”
賀琮:“不在意又如何?”
顧衛卿長吁一口氣:“說實話,舍妹自幼大病一場,便落了眼疾,這些年,幾乎成了舅舅、舅母的心病,一直擔心她不能正常婚嫁,被人嫌棄,既然賀公子不棄,能否給在下一個承諾,此生必善待舍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