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賀琮意料之外,周萱出城不足一百里就被“匪人”劫持了,那兩百侍衛被殺得四散奔逃,死傷無數,自然周萱下落不明。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顧衛卿也不知所蹤。他惱恨的踢翻椅子,氣得罵道:“平常看她挺聰明的,可關鍵時候她非得犯蠢,早知道就不讓她跟着周萱冒險了。”
方源心道:您這是關心則亂,顧公子可不是關鍵時刻犯蠢的人。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也許顧公子是藉故……潛逃了。
他跟顧衛卿相處的時間不短,對她也算頗多瞭解,顧衛卿是個相當謹慎的人,看在一般人眼裡就有些慫和孬,但方源卻不敢小視,越是這樣的人,越是輕易不冒險,可一旦她出手了,那定然是有萬全之策。
他甚至暗搓搓的想:不會是顧公子借這個機會逃了吧?
賀琮正要派人去探聽顧衛卿的下落,有侍衛時來回:“外頭有人說是拿了一封信送給王爺。”
賀琮心下起疑,這不明不白的,誰會白眉赤眼的送這麼一封信來。但他還是捺着性子道:“拿進來。”
就算萬一是惡作劇,他也認了,可要是萬一有什麼要緊事呢?
方源親自把信接過來,就是尋常的信皮,上面只寫着逍遙王親啓字樣。他小心的檢視了一番,見這信沒什麼機關,也沒浸什麼毒藥,這才小心的呈到賀琮跟前。
賀琮打開信,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方源下意識的退後一步,他眼尖,用眼角餘光瞥到落款是個“顧”字,便知道這是顧衛卿寫給王爺的平安信,顯見得事情要不好,自己待在這不免要遭受王爺的雷霆之怒,現在偷偷溜出去會不會被王爺發現?
賀琮當然惱怒,他千說萬說,解釋了許久,可顧衛卿怎麼就是不信呢?等了這麼長時間了,就不能再等兩個月?她非得一意孤行的自己上路?她就不怕路上有人向她下黑手?
賀琮是越想越氣,知道她是個寧的,但這些日子兩人感情升溫,是前所未有的溫馨,他以爲她已經完全放下從前芥蒂,不成想她還是打着她自己的主意。
她想回,跟他直接說,他就算不高興也不會強硬的不許她走,怎麼也得把衛剛和衛猱給她帶上。
可她非得不告而別,這混蛋玩意。
但賀琮氣歸氣,卻沒像從前一樣做出腦子一熱就暴戾的事來,他吩咐方源:“叫衛剛和衛猱趕緊跟上,越快越好,若是追不上她,就別回來了。”
方源鬆了一口氣,忙道:“奴才這就去。”
見賀琮臉色還是不太好,但好心的勸諫道:“女公子也是太想小郡主了……”她待在京城又沒事,王爺又不喜歡她總出門,是以雖說春暖花開,顧衛卿卻只能在王府裡悶着,她本就是個閒不下來的人,且離開建寧府都一年多了,她要是能安穩得待下去那才見鬼了呢。幾次跟王爺提要先走,王爺都不肯,他早猜着女公子會演“不告而別”這出。
賀琮嘆了一口氣,冷嘲道:“你也把她想得太好了。”他對她也算是處處容讓,可她對他還是分得這樣清,爲了她自己的事,她隨時隨地都能把他撇下。
方源心裡打鼓:“難道不是?”
賀琮道:“派人傳信,別叫小長言進京了,不管行到哪兒,立即回建寧。”
“這……若陛下問起,王爺可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賀琮怕他再執意把小長言送進京,只怕顧衛卿又要好幾年見不着她了。
衛剛、衛猱不負賀琮所望,終於追上了顧衛卿,她也沒堅辭不許他二人跟着,一個月後,顧衛卿有驚無險的回了建寧。
雖說賀琮和方源不在,可府裡的總管早得了信,大門敞開,恭恭敬敬的把顧衛卿迎了進去。
歷時近一年半的時間,顧衛卿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小長言生得雪白精緻,長長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眸,專注打量着顧衛卿時,彷彿眸子裡有個深幽幽的洞,能把人吸進去。
顧衛卿並沒換回女裝,只和小長言靜靜對視了一瞬,試探的道:“小囡囡?”
小長言鼓起和小花瓣一樣的小嘴巴,脆生生的道:“娘。”
顧衛卿驚怔了下。
從她出了月子,她就撇了小囡囡出門去了,小孩子又沒記性,怎麼會認得她?
乳孃是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女子,躬身一禮,朝着顧衛卿解釋:“王爺臨走前,在小小姐屋裡掛了好幾張女公子的畫像,叫奴婢沒事便指給小小姐認,小小姐聰慧,一眼就認出來了。”
顧衛卿不掩驚愕,那乳孃卻只是笑笑,溫順的退了下去。
顧衛卿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一低頭,見小長言正眼巴巴的瞅着她,忙蹲身應道:“哎,孃的小乖囡囡。”說着一伸手臂,將小長言抱進了懷裡。
小長言對她還有點生疏,不過看着她親切溫暖的眼神和熟悉的面容,倒是不怎麼怕生,還伸出小手輕撫她的臉頰,道:“呼呼,不哭。”還當她哪兒疼,好心的替她吹吹。
顧衛卿不好意思的笑起來,道:“娘是見着小長言,心裡歡喜。”
小長言聽不太懂,但母子連心,將自己的小嘴貼近顧衛卿,在她臉頰上連着親了好幾口,顧衛卿一顆心都要化了,一路旅途的勞累算得了什麼?賀琮的震怒和不悅又算什麼?這一刻,有小長言在懷,她渾身暖融融的,整個心房都是充盈的,讓她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賀琮在京城裡得報,知道顧衛卿一路平安,總算放下一顆心,等到聽說她不過略歇了幾日,就馬不停蹄的趕去了福州,並一直在籌劃海船出海事宜,心裡便涌上了不祥的預感,他加緊動作,打算儘快處理完手頭的事好回建寧,不成想周太傅被御使彈劾,陛下震怒,將其革職,命三司會審。沒等審出結果,周太傅在獄中暴斃,一時京城中流言四起,矛頭直指賀璋,都說是他卸磨殺驢,六親不認,才害得周家如此。
陛下連日召臣工在御書房議事,賀琮幾次欲言又止,都沒能有辭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