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顧衛卿纔到就接到了周萱的貼子,臘月二十六,她欣然應邀赴約。
周萱親自迎出周府,與顧衛卿把臂同行,邊走邊道:“行啊,玉公子,你從建寧一直到京城,這趟行程可夠遠的,你就不怕這會兒有多逍遙,回去就有多煎熬?就六哥那記仇的小脾氣,回去不定怎麼折騰你呢。”
顧衛卿只笑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橫豎已經出來了,若瞻前顧後,還有什麼意思?”
周萱就佩服顧衛卿這股彆扭勁,甭管她裝得有多柔順,可骨子時始終不馴,一想到賀琮此時不定氣得有多黑的臉,她心裡就格外痛快。
周萱咯咯直笑,道:“顧衛卿,你說我怎麼那麼喜歡你呢,唉,可惜啊——”
顧衛卿忙斂容一本正經的道:“承蒙郡主青眼,我實在沒這個福分。”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顧衛卿問她:“郡主怎麼回京城了?”她在建寧府待得倒是挺樂不思蜀的呀。
周萱皺眉:“姑母替我指了一門婚事,聖旨都下來了,願與不願,我也得回來謝恩。這不麼,六哥一聽說我要回京,巴巴的請我過府,設了好酒好菜,難得的給了我一回好臉,不就是叫我好生照拂你麼。嘁,他可真是多餘,你哪需要我照拂?”
顧衛卿眼眸微瞬,笑道:“那草民恭喜郡主了。”
周萱柳眉倒豎,刁蠻的道:“少來,別人不知倒也罷了,你怎麼倒也火上澆油?當我稀罕嫁人麼?你若再這麼假情假意,我可就不把幾位皇兄介紹給你了。”
顧衛卿忙拱手討饒:“草民不敢,草民知錯。”
周萱秀眉耷拉下來,輕嘆一口氣道:“其實真是挺煩人的,我的親事,在京城裡就是個笑柄,一天不把我嫁出去,爹孃就一天不安心,還有姑母,當我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呢?可其實我是真的不在乎。”
這種事,顧衛卿沒法給以安慰。每個人所處的環境、地位不同,各自的煩惱也就不同,就像窮人爲食不裹腹而發愁,富人們卻在爲今天到底吃什麼而煩惱。
不見得誰就比誰更快樂更幸福,端看個人心態了,如果心態不好,哪怕是做了神仙也要嫌寂寞,如果心態好,哪怕階下囚也會有“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豁達。
周萱又高興起來:“別說這些不高興的,明兒我帶你去宮裡參加賞花宴去。”
顧衛卿笑着拒絕:“草民何等身份?豈有這等福份?”
周萱笑着眨眼:“有我在,你怕什麼,我把四皇兄介紹給你。”
顧衛卿不解:“四王爺豈會與草民結交?”
周萱卻不肯直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現在主管戶部,你若想要做生意,結識他只會有好處不會有虧吃,我沒讓你好生謝我就不錯了,你可別關鍵時刻掉鏈子。”
顧衛卿自忖沒什麼可讓周萱算計的,當下道:“那,草民多謝郡主。”
在周府裡,周萱多有顧忌,顧衛卿終究是頂着“顧公子”的名號而來,男女有別,兩人不過略事寒暄,便有周萱的兩位兄長代爲出面接待。
周萱臨走直揮手,諄諄囑咐:“別忘了明兒的事,我一早就叫人去接你。”
顧衛卿對深宮不感興趣,可週萱堅持,她若一再推拒,倒像是她怕是的。隨口那麼一應,並未當真,誰想周萱才過正午就到了她下榻的客棧,徑直闖進去,大驚小怪的道:“你怎麼還賴在榻上看書,我不是一早叫你做準備的麼?”
顧衛卿無奈的道:“草民只當郡主是在玩笑。”
“嘁,我哪有閒心和你開玩笑,趕緊趕緊……算了,你也別忙了,我叫人進來替你收拾。”
顧衛卿拽住周萱,將她按坐到椅子上,道:“郡主好意,草民心領……”
周萱捂住耳朵:“你別給我文縐縐的說話,直說。”
顧衛卿:“……”
好吧,她直說。
“草民什麼身份?皇宮又是什麼地方?難道誰都可以大搖大擺的出入自由不成?”
周萱詭秘一笑道:“有我帶着你呀。”
“可男女有別……”連周府都百般忌諱,何況是皇宮大內?她倒不怕什麼,可人生地不熟,她犯意不着就爲了看個熱鬧,將自己置於無可掌控的地方。
周萱咯咯笑:“要不你打扮成侍女也成。”
呵。她瘋了傻了蠢了,自揭身份。
顧衛卿搖頭:“我不想去。”
周萱威脅她:“你不想結識四皇兄了?別跟我說可有可無,若是你沒那野心,你幹嗎放着建寧府不回,非跑到京城來?就爲了看看京城的繁華熱鬧?我纔不信。”
顧衛卿倒難得的沉默了。
周萱打量她:“咦,你有難言之隱?讓我猜猜,你是爲了六哥?”
顧衛卿矢口否認:“跟王爺有什麼關係?”
周萱不屑的嗤一聲:“別當我傻,我說玉公子,顧玉卿,你不會真對六哥動心動情了吧?就爲了想多瞭解他,所以特意跑到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瞧一眼?要真是這樣,好吧,我也不笑話你,你更該去宮裡瞧一瞧,他可是在宮裡生活的時間最長,每一花,每一樹,每一處景緻,說不定都有他曾到過的痕跡。”說到最後她搖頭嘆息:“小兒女的癡情啊,還真是道不盡說不清。”
顧衛卿是哭笑不得,道:“郡主真會說笑。”那些小兒女情長,她哪有閒心?
周萱看她這不欲言說的模樣,越來纏磨得緊:“不是我拆六哥的臺,你和六哥不會有結果的,我勸你最好別對他動情,動心麼,他那樣的男人,雖說沒什麼英雄做爲,將來與那位子也沒什麼緣份,可從男人的角度來說,還是挺男人的,哪個女人會不折服呢?你動心也情有可原,但爲了你自己考慮,別動太多,就動……嗯,這麼一小捏捏就好了。”
她舉起小拇指,往顧衛卿跟前舉了舉。
顧衛卿將她的手撥拉到一旁,不答反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到底是女人家,不比男人,說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男人年輕時靠皮相和風度,年老時靠富貴和權勢,永遠不缺奉承、討好的年輕姑娘,可女人不同,再能保養又如何,容顏易逝,美貌易損,等到雞皮鶴髮之是,憑你是女皇呢,也難尋有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