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用銀叉嚐了一塊月餅:嗯,味道還行吧。
方源見他滿意,拍馬道:“要說顧公子這禮送得真是別緻,樣樣都是顧公子親力親爲,雖說簡慢,卻處處透着用心,可見顧公子對王爺情意深厚……”
賀琮險些沒吐他一臉血,冷冷的瞥他一眼,道:“拍馬腿上了。”
“啊?”方源不解。
賀琮哼一聲,道:“將這些月餅一樣切一小塊,呈放到一隻碟子裡,給顧衛卿送去,就說是本王賞她的。”
方源笑着應是,道:“中秋月圓,闔家團聚,顧公子估計是抽不開身的,也只能提早與王爺同享月餅了。”
賀琮卻只是笑了笑。什麼團圓不團圓,那就是個形式,且他也從來沒覺得寂寞過,有她也好,沒她也罷,還不至於矯情、肉麻到非得分吃一塊月餅不可。
他不過是想告訴她:她要想害他,她自己也只會跟着遭殃。
顧衛卿送到顏家的節禮被顏素扔到了大門口,還叉腰怒罵:“不是好來頭的銀錢,我嫌髒,別拿我當叫飯花子打發,呸,虧得他還是飽讀聖賢書之人,哪有一點兒廉恥?以後顏家與顧家再不往來,但凡姓顧的登門,一律拿大棒打出去。”
顧衛卿顏面掃地,反淪爲街頭巷尾之笑柄。
這還不算,平素尚能往來的人家都將她拒之門外,言語含糊,神情爲難,話裡話外透着不屑與之爲伍的模樣。
這就是所謂的患難見真情。
顧衛卿早領會過世間人情冷暖,這些個也不過是雪上加霜,尚不足以致她於死地。也多虧賀琮,他幾次以勢威逼,把她逼入絕境,倒讓她修煉的百毒不侵了。
方源先頭大張旗鼓的送禮,讓建寧府的人大爲側目。
他們原先也只是抱着“不過一個男寵”的態度看待顧衛卿,就像看待娼門之伎一般,縱然她現在車馬盈門,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不甘之餘仍是滿心羨慕,卻也盼着忽喇喇大廈將傾,看顧衛卿一朝見棄的狼狽下場。
待到方源又賞下月餅,便有趨炎附勢之人坐不住了。賀琮到底是王爺,平素雖說不務正業,一味的吃喝玩樂,可他身份尊貴,稟性孤傲,不是誰都能入他眼的。
即使僥倖能做他座上賓,一要精通音律,二則相交淺淡,並不能過多攀附。多少人投靠無門,見顧衛卿如此受寵,難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顧二老爺顧竹傲提了兩瓶金華酒、一隻烤鵝,一盒月餅、一籃福桔,親自登門。小廝見是二老爺,忙往裡讓。
顧衛卿迎出來行禮。
顧竹傲憨厚的臉上滿是憨實的笑,道:“大節下的,玉卿怕是更忙吧?”
顧衛卿不願意計較,畢竟是親叔叔,她總不能諷刺一句:忙也沒有二叔忙?這顧竹傲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
她只淡淡一笑道:“還好,二叔怎的倒如此客氣?不拘讓哪個小子跑一趟就好。”她示意顧尚接了禮,請顧竹傲去中堂上座。
這才叫無事不登三寶殿呢,輕易不捨得錢財的二叔拿瞭如此豐厚的節禮,他想求什麼?她顧衛卿如今堪比過街老鼠,可是人人喊打,二叔不撇清反倒往上貼,稀罕事啊。
顧竹傲問道:“大嫂身體還好?”
前些日子顧家被血洗,顧大太太又急又氣,延醫問藥,整條街都知道,顧二老爺雖說現下獨門獨院,但到底前後街相鄰,顧衛卿不信他一點兒消息不通。
至親骨肉,不見他分憂解難,甚至連動問一聲兒都沒有,如今時過境遷纔來問,未免太虛僞了些。
顧衛卿不欲生這些閒氣,只道:“尚可,勞二叔動問,家裡嬸孃、妹妹都好?”
顧竹傲眉峰微蹙,道:“唉,都是一家人,我也沒什麼可瞞着你的,就是說最近……不大好呢。”
顧衛卿並不答話。
茶園生意是祖父傳下來的不假,可當初分家時顧家三兄弟是均分的,顧竹蓀生性要強,不然也不會想出讓女兒接替家業、延續香火的無奈點子來。
但顧竹傲和顧竹直則不然,既無大志,又不能守成,沒上幾年,便把當初分到的茶園盡皆典賣了。
賣也就賣了,他們寧可賤價賣給旁人也不肯給顧衛卿,當初把顧大太太氣得不知道哭了幾場。
顧衛卿知他們兩家過的艱難,但除非他們張口說要借錢,否則顧衛卿絕不肯當這個冤大頭。
顧竹傲見顧衛卿不肯入轂,只好自顧自的說下去:“你二嬸孃一向體弱,前些日子生了幾回閒氣,這不就又病了?抓了好幾副藥,也不見起色,唉~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顧衛卿安慰道:“二嬸孃年輕,哪裡就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若是這個大夫不行,那就換個大夫,再吃幾副藥看看。”
他隻字不提“生的什麼閒氣”。
顧竹傲嘆氣:“看病吃藥倒是小事,只是這外頭閒言閒語,十分的惱人,連你二嬸孃這不出內宅的婦人都知曉了,何況是……唉,我這心裡如油煎火烹。玉卿啊,你和那王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顧衛卿也把臉豁出去了。人活一張臉,越是要臉活得越憋屈,要臉幹嗎?她輕描淡寫的道:“承蒙王爺不棄,願與玉卿做個莫逆之交。”
本來也是賀琮主動的,他那麼大權勢,誰還敢說不字不成?
顧竹傲一拍掌:“此話當真?”神情太假了,分明是不信的,可偏要裝做“我很願意相信”的模樣,道:“那可真是,真是,莫大的福氣,玉卿啊,難得王爺厚愛,你可要好好侍奉王爺。”
也就看他是長輩,顧衛卿這麼多年早把脾氣磨得再寬寵不過的了,否則非把耳光呼到他臉上不可,他以爲他是誰啊?他又不是她爹?這麼一副“賣女求榮”的表情給誰看呢?
顧竹傲生怕顧衛卿不知輕重,又勸道:“那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王爺,翻手爲雲,覆手國雨的主兒,你好生侍奉,不求光宗耀宜,可起碼別貽禍家族吧?”
這纔是正題吧。